三日后,家里举行酒宴招待沛县的乡亲。大哥、二哥从前一天就开始张罗着布置场地,联系摘星楼的饭食。母亲和两个嫂子负责打点酒水和菜品的摆放。其他的伙计皆是曹叔父请的衙门的人帮忙。负责在门口记录贺礼的叫萧何,这个人看起来很是严肃,不怎么讲话,仿佛时时刻刻都有大事要发生一样,一直陷入沉思。负责引客人入座的叫曹参,倒是勤勤勉勉的,说话也和气。
因着父亲说未出阁的女孩子家不便见客,我和嬃儿都可以偷闲了。可是家中热闹,我们两个闲不住手脚的人怎么会白白闷着呢。于是我们两偷偷换了男装溜到外面,想看看都是些什么人来我们家吃酒。
我们两混到门口的人群中。我故意压低嗓音问道:“老乡,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听说这是县令大人的朋友,刚从外地搬过来的。在这设宴请酒,让乡亲们认识一下,也算在咱们沛县挂了号了。”一个人说。
“这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出贺钱一千以下者只能在堂下就坐。这一千钱可是咱们这些百姓大半年的收入啊。”另一个人也道。
说着说着,人群中就不断有说有钱人生活奢靡云云。我和嬃儿听了听也没什么要紧的话。
突然,有个人拍了我肩膀一下。一转身,发现一男子正站在我身后,嘴里叼着一根细木棍,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麻布衣服。他见我转过身来就问说:“小兄弟,这家的酒宴要多少贺钱才能做到堂上喝酒啊?”
我打量了他一下,此人隆准龙颜,头上带了个很奇特的发冠,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神。眼神虽有玩世不恭的轻浮,但还是掩藏不住不怒而威的气势。
“一千钱。”我微笑着回答道。“哦,一千钱。”
他似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异。但是从衣服看得出他绝非豪绅贵门子弟。“我出贺钱一万。”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向他看过来。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万人瞩目的感觉。
这时,萧何和曹参都过来拉住他,看样子好像并不希望他进去。可是他依然我行我素,一个劲的说“没事,没事。”
看他又有要进去的样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我突然就走过去,拉住他,小声说:“老兄,这户人家主人喜欢结交朋友,并不在意贫贱富贵。你若要进去,也不必出此狂言,免得到时候难堪。”
他看着我,一动不动,那气氛十分诡异。我感觉他的眼神好像可以看透一个人的心情,脸就不争气的火辣辣起来。
突然他附在我耳边小声说:“多谢姑娘为我刘季考虑周全。姑娘笑起来很好看。”说完便径自往院子里走,又叫了一声“我出贺钱一万。”
我看着父亲和两个哥哥都迎了出来。也难怪,有人出贺钱一万来吃酒,主人必定待之如贵宾,可是主人或许还不知道这一万贺钱是不可能收到的了。
嬃儿走过来说:“姐姐,这个人不会是那边派过来捣乱的吧。哪有人吃酒给贺钱一万的道理。”我想了想,也是,怕出什么乱子,便和嬃儿一起溜回家去。
大哥庸懦,二哥爽直,怕到时候真有人来找麻烦应付不过来。我和嬃儿回到家就换回了留仙裙,躲在竹帘后面偷偷看酒宴的情况。那个叫刘季的俨然就是主人一样,和每一个人都说说笑笑,完全不似其他人那般拘谨和矜持,倒也不像是来砸场子的。奇怪的是,那些和他坐在一起的乡绅倒也没有厌弃他的意思。
“姐姐,这个人也不像是个坏人,不过倒是很像来白吃白喝混饭的。”嬃儿说道。
我愣愣的看了很久:“嬃儿,你说他是不是跟其他人很不一样。”
嬃儿想了想,歪着头说:“是很不一样,脸皮厚点,举止粗鲁点。”说完就咯咯的笑起来,我说你笑什么,这个小妮子竟然拿我打趣起来。她抚着鬓边镶金流苏花钿,说:“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他年纪似乎不小了,恐怕已经成家了呢,姐姐怕是没希望了。”
她这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有一个时刻萌动出了一丝情愫,只是我刚才没有意识到。想到这,兀的,竟不由的羞愧起来,转而有强作镇定,说道:“我会喜欢他?就算我喜欢,他也未必消受的起。怕是还不如李驹呢?”
说完,我和嬃儿都愣住了。我自知失言,便不再多说别的了。只随便和嬃儿絮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无非是哪个男人长得英俊些之类的。
正说着母亲进来了,面有焦虑之色。我问道:“母亲有何事慌张啊。”
母亲答道:“刚才你父亲说客人们虽相谈甚欢,只是酒宴过于单调,让我们娘们想想法子。你们姐妹自小学习琴棋书画,不然你们就去弹一首曲子吧。”
听到弹琴,嬃儿马上就没精神了。这妮子从小就不好好学琴,每次先生来教习,他不是躲懒装病就是溜出门去玩。先生怕没了收入竟也一味地纵容他。想来学琴也五六年,竟然能完整弹下来的竟不超过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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