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潜回太和城的成进,找到了于赠,将他挟持在房中。他将晟崇的书信还有月儿的金钗交给他。于赠一见是月儿的东西,连忙打开信。信上只有几个字:她在我手上。便再无其他。但就是这短短的几个字对于赠来说已威慑力十足。他担心晟崇真会对月儿不利,就像晟崇料想的,于赠一定认定自己是十恶不赦之徒。
“别虚张声势了。爨鬼主来信,他已经救出了月儿,就在他府上。”于赠确认着真相。
“昆川的局势瞬息万变,你能保证信上说的就不会改变?”成进并没有夸张。可是于赠不会仅凭成进的三言两语就信他。他知道,晟崇都是阶下囚了,还能有什么变数。
“你可曾想到我会在此时出现在你面前?”
成进的突然出现确实令于赠意外,大军行进,为何之前他们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看来蒙诚节的实力还是差了一些,这意味着他有输的可能。
“我只要月儿,谁能将她还给我,我就帮谁。”于赠的目的很明显。
“这个我说的可不算。我只是来传话的。还有,把金钗还给我,这个也是三王兄特别吩咐的。”成进顺手抢回金钗。
“把它还给我,蒙晟崇不配拥有它。”于赠上前去抢,被成进避开。一旁的鹰眼顺势上前将于赠控制住。
“二王兄的计划是不会成功的。如果我是你,就给越析的军队写份快报,让他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免得两败俱伤。”
“别做梦了,见不到月儿,我是不会写的。”于赠认为,目前要回月儿的唯一方式就是支持蒙诚节篡位成功。
“好吧。本来我还想私自放你一马,免得将来三嫂为难。你既然不听劝,那我只好将你拿下,等三王兄发落。”成进向鹰眼使了个眼色,鹰眼将于赠打晕,偷偷运出了府。成进留了封信给侍卫。一,要他们不能声张于赠失踪,二,立即命令边境退兵。
侍卫很快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发现了这封信,因为担心于赠的安危,不敢有片刻停留,只能乖乖照办。
太和城南诏王宫的朝堂之上,诚节带着旧族执枪佩剑闯上朝堂。一时间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你真的很想要这个王位吗?”面对逼宫的诚节,阁罗凤依旧沉着从容,丝毫不减王者之风。
“这个王位本来就是我的,王兄占了这么久,也该还给我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死心。”自从父王宣布王位传于他的那天起,阁罗凤就清楚诚节心中的不满。这么多年他上下钻营,自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希望他还能念及手足之情,悬崖勒马。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走了篡位这条路。
“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不止是这王位,还有你抢走的一切。”诚节逼视阁罗凤,心中压抑多年的积怨终于得以说出。阁罗凤知道除了王位,诚节指的是什么。恐怕那才是他真正想要得到的。
“你知道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当年父王将江山交给我,就是让我继续他改革六诏,亲近中原之路。而你若恢复旧制,只会把蒙舍引向衰亡。”
“别净说好听的。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还会比你做得更好。这是禅位于我的诏书,还请王兄用玺。”
“我若不答应,你又如何?”
“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这个王位我坐定了。来人,将前诏王请到崇圣寺去。”成进一挥手,身后的几名侍卫便上前,准备将阁罗凤押去崇圣寺软禁。
“住手。”在龙座屏风后埋伏已久的成进带人冲出来,守护在阁罗凤旁边。
看到突然冲出来的成进所有人都很意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崇王去了昆川。如今成进回来了,那崇王呢?难道还如诚王说的在爨鬼主手里。人群中有人在耳边低唤了一声“诚王殿下。”提醒他情况可能不妙。
诚节并没有因成进的出现而乱了阵脚。他低声斥道:“慌什么!”一个崇王就让他们闻风丧胆到这个地步,真是选错共图大计者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稳定军心。
“成进,晟崇都被我控制住了,难道你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想在这里扭转乾坤?你现在离开我还可以不与你计较。”诚节认为成进带不回几个人。
“二王兄,我今天来就是奉了三哥的命令劝你悬崖勒马的。”
“三哥说的话你就听,二哥说的话你就不听?”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二哥,你就收手吧。”
“休想。都给我上。”诚节自觉多说无益,还是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等等,”看着就要带人一起冲上来的旧族势力,诚节接着说,“三哥让我给各位领主们带个话。”说完,侍卫们便将书信和信物交给旧主。
这些都是旧主的妻儿写的,信物也是他们的贴身之物。旧主看完后,一个个都失了主意。
诚节也看了那些书信,知道晟崇的用意。他立刻对旧族说“别听他的,就算你们此时放下武器,他也不会放过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为今之计,只有本王得到王位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元发誓,如果你们现在放下武器,元还可以既往不咎,并保证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无恙。”阁罗凤立刻起身做保,他原本也不想大开杀戒。
旧主们听阁罗凤这么一说都犹豫了。他们虽然不同意阁罗凤的改革制度,可都知道阁罗凤是个一言九鼎可以信任的君王。
诚节了解这些旧主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主,便不想再指望他们。“你们这些废物!来人,将他拿下。”诚节命令自己的亲兵,指着阁罗凤道。
诚节的人还没来得及拔出剑,不知从哪里冲进来大批部队,就将整个朝堂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将诚节一行人团团围住。
“胆敢以下犯上、负隅顽抗者,杀无赦!”成进居高临下,对将士发号施令。
“是。”这一声君威响彻朝堂,造反的士兵看到眼前的情景,心中发毛。
“二王兄,三哥的军队如今已经控制了你在城外的大军,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你没有后援了。”
诚节这下彻底傻了眼。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竟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诚节,元念手足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没想到你还是不知悔改。”
“废话少说。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来吧。不过我就算战死,也绝不束手就擒。”诚节下了玉碎的决心。
“将诚王拿下。”阁罗凤不再苦口婆心,痛下决定,要拿下以死相拼的诚节。
“谁敢动?!”千钧一发之际,旧主和卓和诚王妃率人来到朝堂。如果仅是区区几个人,根本不成威胁,可是他们却抓住了阁罗凤的要害,挟持了王后尤倩。
当尤倩被人用刀逼着走进朝堂的那一刻,阁罗凤立时慌了。
“住手,快住手。”他立即命令侍卫停止行动。
和卓和诚王妃一见阁罗凤的反应,就知他们押对了赌注。
“阁罗凤,放了诚王,禅让王位,我们便放了她,否则,我们就和你的王后一起去见祖神。”
“你们放了王后,什么都可以商量。”
“那你就让这些人都退下,然后在禅让诏书上盖上玉玺,束手就擒。”
“我可以按照你们说的做,但是蒙诚节你要向祖神发誓,登上王位后,绝不排除异己,内耗南诏,还要继续祖辈遗训:靠拢中原,强大南诏。”
“我可以发誓,若有违背,人神共诛。”诚节事先并不知情和卓父女所谓的妙计竟是挟持尤倩,倘若他事前知情,他绝不答应,可如今在这关系到众多人的生死关头,他只能以大局为重。
“好。”得到了想要的答复,阁罗凤挥退将士,不顾众臣反对,就要在诏书上盖玺。
“阁罗凤,你混蛋!”尤倩的声音突然想起,“你忘了你当初为什么要继承王位?你忘了你当初是如何对我说要将南诏引上和平富庶之路?倘若我知道你是今天这般任人宰割的懦夫模样,我绝不跟你留在这里!”尤倩开始在钳制中挣扎。她清楚,就算诚节肯放过阁罗凤,残酷的政治斗争中,也会有人对阁罗凤暗下杀手,她就算死,也不能将他至于危险之地。
“倩儿!”刀剑无眼,看着奋不顾身挣脱控制的尤倩,阁罗凤冲下朝堂。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诚王妃早就盼着尤倩消失,此时此地她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和胆量。她夺过一旁侍卫的佩刀向尤倩刺去。
众人都楞了,时间随着呼吸的停止好像也停止了。待众人反应过来,只见尤倩已被阁罗凤拉回怀抱,而诚节则挡在尤倩和诚王妃之间,被刀锋插进的左肋下,白衣缓缓被鲜红晕染。
“诚节,”尤倩惊呼。
诚王妃大惊,先是脑中一片空白,然后歇斯底里般,“你就这么爱她!我杀了你们。”她发了狂似的抽出诚节身上的刀,欲再砍向诚节和尤倩。
诚节不准备躲,也不准备反抗,纵然是要死的,就算还了对她的亏欠。
朝堂上的成进将一切看得清晰明了,在尤倩脱离危险的那一刹那他就向将士做了一个手势,他们立刻会意,抓住良机将诚王妃和和卓刺死于刀下。
诚节冲上去抱住要倒下的诚王妃,“流素,你……”却依旧是相顾无言。
“真羡慕她呀……”这是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终身的遗憾。
“来人,先将诚王押入大牢,听后发落。参与谋反的旧族削去官职,保留财产,各自回去吧。”经此一乱,阁罗凤身心俱疲,声音无力。
“谢诏王不杀之恩。”
处理好政务,安置好尤倩,阁罗凤一下子陷入愁思。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手足相残,现在到底要如何处置诚节?
夜色已深,月色幽暗,像人的心情一样忧郁。王后尤倩心情沉重地走进天牢,来到诚节的面前。
伤势已愈的诚节看清来人,眼前一亮。本已形如死灰的他突然燃起生机。他分外欣喜,起身跑过去,双手抓住栏杆,深情地望着栏杆外的尤倩。
“倩儿,你终于来看我了。”自从她当上了王后,除了公众场合,就再也没有私下见过他。
“你这又是何必呢?”尤倩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自己对他有愧。
“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诚节的话,令尤倩更加觉得亏欠诚节。
“以前不就说明白了嘛,那只是个误会。我认为我要找的人,我该爱的是你,其实不是,从始至终都是诏王。”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他做了诏王,你不得已的。”诚节歇斯底里地说,最怕听到尤倩说不爱他。
尤倩知道再说也无用,他认定了,就很难听劝。她拿出一件裘皮披风交给诚节:“诏王念你悬崖勒马救了我,不会杀你,但会将你流放到蛮子城。那里气候多变,这个给你御寒吧。你到了那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尤倩说着,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虽然蛮子城是先王赐给诚节的封地,但是这次是被流放回去。想到以后他都要孤苦伶仃被软禁在那里,尤倩不自觉难过。但是诚节好像根本没听进去。他将皮裘披在自己身上,左右欣赏:“这是你亲手做给我的吗?”他笑问。
“嗯。”尤倩点头。虽然她不爱他,但是视他为兄为友,做一件披风不算什么。
诚节听后,十分欢喜。
“我会一直穿着,永远也不脱下来。”
看着诚节如此珍视这件衣服,尤倩再也忍不住泪水。她转过身,忍着哭出来,背对诚节说:“到了那边有什么难处就派人传话来,诏王和我不会不管的。”尤倩说完,怕再也忍不住,就急匆匆地离去。
“倩儿,倩儿,你别走,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诚节将手臂伸出栏杆,声嘶力竭地喊,试图将尤倩拉回来。唐唐七尺男儿竟也有流泪的时候。
尤倩啜泣着走出天牢,那里阁罗凤正在等着她。尤倩不由分说扑进阁罗凤怀里哭个痛快。
“好了,都过去了。”
“是我对不起他。”
“别自责了。路是他自己选的。”阁罗凤知道尤倩想来看诚节,他也同意了,以前的事情是该做个了结。
“东西交给他了吗?”
“嗯。”尤倩点头。
“那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