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倒没有说假话。”袁真将大梁城如何闹贼,府衙如何张榜悬赏,自己如何前去应征,同那姓曹的四人如何上山、如何走失的整个过程向无尘大师详细说了一遍。最后,又说道:“直到此时我还在纳闷,我那四个同伴一直未见到,不知去了哪里?那真正的贼穴又在何处?”
无尘大师听得袁真这一番言语,倒也不似作伪。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老衲与徒儿久未下山,对城中闹贼之事实在没有耳闻。至于说那贼穴在这大梁山上,也不是没有可能。大梁山山高林密,地势复杂,要隐藏个千百人倒也难寻。我这玉梁寺只在山表,山林深处也不知还有怎样的去处。从山下上来,除了到本寺这条道路,还有很多岔道。我想你定是夜间行路,与他们走岔了,却来到本寺之中。”
袁真想想昨晚急着追赶,天色又黑,实在把不准有没有错过其他的岔路。只是那四人现在不知到了何处,有没有遇到贼人,不禁有些替他们担起忧来。忽然,他心中又想到一事,便开口问道:“无尘大师,在下有一事甚感疑惑,还望大师赐教。”说完,又向安小姐二人望了望。
“小施主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只要老衲知晓,定当告知。”
“在下虽对佛门之事知之甚少,但知道寺庙乃清修之地,除了进香礼佛之外,是不能容留女眷的。不知这二位小姐却为何?……”说完,又望了安小姐一眼。
无尘大师听到此问,却是微微一笑,“看来小施主还是信不过贫僧。至于这件事嘛…………”
无尘大师还未说完,脆脆的女声又响起,“寺庙中怎么就不能容留女眷?我们小姐每年都要到无尘大师这里住些时日,那又怎样?却要你来多管闲事。”那丫鬟此时也知晓了袁真的真实来意,对他刚才舍身相护颇有好感,可口上却不饶人。
安小姐听那丫鬟插了一句嘴,便向她瞧上一眼。眼中虽无责备之意,那丫鬟却吓得吐了吐舌头,连忙住嘴不说。
无尘大师向安小姐望了望,她脸上仍是一片恬静,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的点点头,然后便转身向房中行去。那丫鬟连忙跟上,到了门口,却回头对小和尚说了句,“天养哥哥,早上的斋饭做了没,小姐要饿了。”然后便跟了进去,将门关上。
那小和尚一听,才想起早上起来就闹了这出,早课没做,斋饭也没准备。不由又瞪了袁真一眼,转身去准备斋饭了。
“看来这件事老衲要不道个明白,小施主一定是放心不下的了。你且随我来,我将此中的情由慢慢说于你听。”无尘大师将袁真带至一间斗室,这里虽然布置简陋,却有清雅出尘之风。无尘大师请袁真坐下,便慢慢将这事的情由说了出来。
…………
十一年前,无尘大师四方云游,到云阳城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一官宦人家的三岁女孩生了场怪病,到处求医问药,却不见好转。那时这件事在云阳城传的很开,正当她家人感到毫无希望,要准备后事的时候,传到无尘的耳中。
无尘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云游四方本就是为了尽己之力解人疾苦。他又懂些岐黄之术,于是便找上门去,要瞧瞧那女孩的病。她的病已看过无数的名医,甚至连太医都瞧过,都是束手无策。此时她家人见无尘自己找上门去,又是个出家人,心里便有几分不信,以为他是来招摇撞骗的。只不过事已至此,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才勉强让他瞧了瞧。
无尘一瞧之下,才知此病事出有因,颇为棘手。原来她娘怀她之时,不知冲撞了一股什么戾气,在母胎中就已经伤了身子。无尘便详细问了她家里人,她娘怀胎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因为只有才能找到病根,才好对症下药。
她家里人一直也没说清缘由。无尘瞧情形,这其中必有什么不能被外人知道的关节。于是也不再问,先开了几剂药草保她小命。
那几副药草服了下去,女孩本来就要丢了的三魂七魄便回转了过来。命虽保住,却整日昏睡,醒转的时候很少。
那女孩儿的父亲对女孩儿看得很重,此时见她活了过来,不禁大喜。从此对无尘是礼敬有加,待若上宾,又向他询问根治的办法。无尘便告知他,“令千金的病是娘胎中带来的,一般的药物很难根治。老衲倒有个方法可以保她长大,只是不知道你们舍不舍得?”
女孩儿父亲一听,急忙问道:“只要大师有办法可根治小女的病,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他以为无尘要趁此机会狮子大开口。
无尘道:“要说根治,此刻还为时尚早。只是如施法得当,当能保她长到十六岁,这期间除了身体瘦弱些,其余倒与一般人无二。十六岁后就很难说了,能不能根治好,就要看她的机缘了。”
“那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只眼前却如何?”
“老衲刚才问大人舍不舍得,正是这件事。令千金戾气附身,已入骨髓,一般药石难以攻破。老衲出家在大梁郡的玉梁寺中,如若大人舍得,老衲便要将她带回寺中,晨晚为她诵经念忏,以佛法化其戾气。”
“这……,不如请大师就在我这府中为小女施法,可否?”
“俗世中六尘不净,恐难有大的效果。大人如若担心令千金的生活起居,可带一人上山照顾她。”
“这……,容我再想想。”
后来女孩儿的家人别无他法可想,先将无尘的根底了解了一番,知道了他在大梁郡颇有口碑,便派人将女孩儿送上玉梁寺。又带去了大批的起居之物,和一批嬷嬷丫鬟。无尘一见,不禁头痛。经他好说歹说,最后以女孩儿的病为理由,才劝得只留下一个老妈子来照料她。
从此女孩儿就住在这寺中,无尘每日晨晚为她诵经念忏。一开始,她的家人惦记她,隔三岔五就派人上山查看情况,兼带送些应用之物。后来见女孩儿慢慢好转,渐与常人无异,也就放下心来。
到她六七岁的时候,已经可以下山,每年回到云阳住上一段时日。十岁以后,倒是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云阳家中,每年只来寺中住上三个月。由于她渐渐长大,有些事不需要老妈子了,身边便换了个贴身小丫鬟。
…………
听到此处,袁真已大概猜到事情的缘由了。果然,无尘大师说道:“小施主刚才见到的那青衣女子便是我说的女孩儿。她的府上姓安,那小丫鬟是她的贴身侍女,叫做翎儿。”
至此,袁真在寺中的疑惑才彻底解开。难怪那安姑娘看上去很是瘦弱,没来由的心头一阵怜惜。忽而又想到一事,又问道:“大师,刚才你说安姑娘这病十六岁前无事,十六岁后却是难说,又是何故?”
无尘大师听袁真发问,向他望了一眼,眼中有些异样的神色一闪既过,答道:“这十三年中,我会用佛法将她骨髓中的戾气渐渐花去,只是当日在娘胎中已有一丝戾气深入心脾,却是难以消除。”
“那又如何才能解得?”袁真急忙问道。
“这就有些难了,除非有极大的机缘。”无尘大师不待袁真再次发问,又接着道:“其实这也是个根治的机会。在安姑娘十六岁生日的前后三日,要请七七四十九位高僧做上三天法事,消灾渡难。然后要服一剂特制的草药,就有机会根除此病。前面的倒不难,难就难在这草药上。这剂药中必需要有两味关键的药材,方能奏效。”
“不知是何药材?”
“一味是忘魂花的干草,一味是百年的熊胆。忘魂花有清心宁神之功效,只是生在深山中阴阳交汇之地,开放仅数日,最是难寻。那黑熊的寿命一般只二三十年,长些的也不会超过四五十年,百年的黑熊是见未为见,又何来熊胆?故而需有极大的机缘,才能寻得这两味药。自十年前,老衲开出了这药方,安姑娘的府上就一直在寻找这两味药材,时至今日,仍然是毫无头绪。”
“如果寻不到这两味药,那又如何?”
到了十六岁那年,她心脾之间被老衲暂时压制住的一丝戾气就会彻底爆发,到那时就算大罗金仙下凡,恐怕也难以救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