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三人在城内住了一晚,到了第二日方才返回凌虚阁不提,这里依旧得继续叙说京城内发生的事。
宴会终于结束了,大家的兴致都不错,只有司马幻一直都只是安静地坐着。百里风行关于雾霁国的话一直牵动着司马幻的心绪,回到丞相府,司马幻彻底地陷入了雾霁国灭国的回忆。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深秋,就是这样一个充满杀伐的季节,万物早已凋零得七七八八。中原的铁骑踏破了雾霁国的城门,一路杀戮抢夺,男女老少,老弱病残一个也不放过。
战火一直延伸到雾霁皇宫。黑压压的大军冲进宫门,逢人便杀,见宝就抢。不要说宫女太监,文武百官了,就连司马幻的父皇与众多皇族也全都罹难了。地板上,栏杆上,殿门上洒满了鲜血,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铺满了整个大地,皇宫里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红色。皇宫中的杀伐声,惨叫声,响彻天地。
江伯作为司马幻的太子太师此时正好在东宫教司马幻读书,而江伯的儿子也正巧是太子的侍读。江泊带着司马幻和自己的儿子藏在了一处暗阁中,这处暗阁是司马幻为自己的母后而设的,里面放满了司马幻母后的遗物与牌位。
在这暗阁之中躲了一天一夜,江伯三人全都饿得手脚发软了,并且暗阁之中也越来越热。听着外面杀喊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江伯让司马幻与自己的儿子躲在暗阁中不要动,自己偷偷地爬出了暗阁。
这不爬不要紧,一出暗阁,江伯吓了一大跳,映入眼帘的是浓浓烟雾和熊熊大火,整个太子宫都烧了起来,啪啪的火声此起彼伏,偶尔还会听到梁木砸下的巨大响声。原来中原铁骑抢杀完毕还不够,接着一把火把这皇宫也给点燃了。
江伯立马回到暗阁中,带着两个孩子往外冲,可是面对这熊熊大火,小孩子又饿了一天一夜哪里还走得动。江伯也没有太多力气了,只能勉强抱起司马幻冲出了太子宫殿,等他想要再去营救自己儿子的时候,大火已经完全堵住了所有道路。江伯在殿外听着自己儿子在宫殿内的惨叫声,心如刀割,眼泪从眼角不停地往下落。
江伯带着司马幻逃出了皇宫,回望烟火滚滚的雾霁皇宫,夕阳的残照洒落在二人身上,萧瑟的秋风,吹扬着二人凌乱的头发。凋零的落叶,被风吹舞着在二人身旁打转,此刻二人死寂一般的心情,料想也只有头上那失群哀鸣的孤雁能懂。
在这无比沉痛而又哀伤的回忆中,泪水从司马幻的眼角悄悄滑落,滴在了白玉棋盘之上。泪水在白玉棋盘上化开,整个棋盘发生了前所未见的变化,晶莹剔透的白玉棋盘居然变成了九彩之色。九彩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如同绚丽的仙境一般。司马幻赶紧将棋盘上的泪水擦拭干净,棋盘又变回了冰凉的白玉。
整整一个晚上,司马幻是夜不能寐,天还未亮就站在了府门前等候,看着出门上朝的丞相,迎面走了过去行礼道:“参加丞相!”
丞相睁大了眼睛一脸奇怪的看着司马幻道:“司马先生今日怎么如此之早站在这府门前?”
司马幻道:“特意等候丞相?”
丞相笑了笑道:“等我?司马先生可是有什么急事?”
司马幻道:“想起丞相邀请使臣百里风行前来坐客!”
丞相不解的问道:“司马先生见这百里风行做什么?”
司马幻淡然的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想着以后或许能成为我们外部的助力,未雨绸缪而已!”
丞相眼珠子一转,捋了捋胡须道:“那好吧!”
丞相将百里风行邀请到了丞相府司马幻的住处,至于百里风行为什么会如此乐意,那是因为丞相暗中给了他财钱。
“使臣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请进请进!”司马幻早就在房间里备好了酒菜,那百里风行也便抬头挺胸,趾高气昂的走进了屋子道:“我与司马先生未曾相识,司马先生今日特地让丞相请我过来不知道有何贵干啊?”
司马幻故作好奇的说道:“相逢何必曾相识!昨日见了使臣大人的九彩星兰花,心中甚是喜欢,所以今日邀请使臣大人前来,就是想问问九彩星兰花的事情。”
百里风行得意洋洋的说道:“原来如此,想来这也正常,像这样一株花基本上没有人不喜欢!”
司马幻拱手作礼问道:“使臣大人,如果我也想种植几株不知道可不可以?”
百里风行得意一笑:“这九彩星兰花对地理环境的要求可是相当苛刻,就算在我丹枫国百株也难存活一株,这还是在有人悉心照看的条件下,依我看司马先生这个愿望可能要落空了。”
“是吗?不过我记得使臣大人昨日说过那个什么雾…雾霁国也能种植九彩星兰花,如今这雾霁国已经荒芜了,我要是去那里种植应该就可以了吧!”司马幻故意假装是通过回忆才想起雾霁国这个国名,所以把雾字的音拉得很长。
司马幻话音刚落,百里风行摇了摇手的说道:“七天七夜的大火已经将雾霁国的国土都烧焦了,我看要再种植应该也不太可能了!”
司马幻睁大了眼睛故作惊叹:“是什么人和这雾霁国有如此深仇大恨?居然放火烧了七天七夜!”
百里风行道:“就是你们中原大国啊!这雾霁国盛产宝物,特别是玉石珠宝之类的东西,你们中原大国就是为了抢夺他们的宝物,所以灭了这雾霁国!”
说完这灭国之后,百里风行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摇头叹道:“只可惜雾霁国比九彩星兰花更珍奇的九彩星云棋盘却从此下落不明了!”
司马幻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表面上依然装作只是对宝物充满兴趣的问道:“九彩星云棋盘?这是个什么样的宝物?”
百里风行眼大了双眼,两眼放光的描绘道:“这是一张普通状态下呈白色的玉石棋盘,遇到了血就会整张变成鲜艳的红色,遇到了眼泪则会变成绚丽的九彩色。这个棋盘我也只是在二十多年前出使雾霁国的时候见过一次。”
百里风行话音刚落,司马幻不禁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玉棋盘,百里风行顺着司马幻的目光看了过去,也看见了那张白玉棋盘。
百里风行,看了看司马幻的形色,再看了看那张白玉棋盘,心中暗喑嘀咕:这张棋盘怎么长得那么像雾霁国那一张九彩星云棋盘?这司马幻的神色似乎也有些不对,莫非真的就是九彩星云棋盘。
司马幻也觉察到了百里风行的异样,连忙回过头来道:“听使臣大人所言这九彩星云棋盘确实奇特,在下也希望什么时候能见上一见!”
百里风行并没有回答司马幻的话,只是站起身来走向了桌旁道:“怎么司马先生也有一张白玉棋盘,看起来还挺珍贵!”
司马幻点了点头道:“是啊,曾经从一家卖棋盘的店里看见这一张棋盘挺特别的所以就买了回来!”
司马幻撒了个谎,其实这棋盘一直放在太子宫的暗阁中,雾霁国的大火熄灭后自己与江伯一起整理母后的遗物时一并带了出来,同时带出来的还有那一把雾凝剑。
司马幻之所以会把九彩星云棋盘与雾凝剑当作母后的遗物,那是因为这张棋盘就是他与雾霁大将军儿子对弈的棋盘,而这把雾凝剑就是他刺死雾霁大将军儿子的那一把剑。他把自己母后的死归咎于自己与雾霁大将军儿子的冲突,所以在自己母后驾鹤西游之后他将这张棋盘与这把宝剑也收入了暗阁之中。
“先生还会武功啊,桌上居然放着如此一把宝剑!啊……”百里风行故作好奇的拔出桌上的雾凝剑,然后装作不小心划破自己的手指让鲜血滴在了棋盘上。
司马幻看了一眼神色怪异的百里风行,冷冷的说道:“使臣大人为何故意划破手指,莫非是在怀疑我这白玉棋盘就是九彩星云棋盘?”
百里风行摇了摇手道:“不小心划破了手而已,不过看来也应该不是九彩星云棋盘,见血了居然一点变化也没有。要不先生也试一下吧,如果你是白玉棋盘命中注定的主人或许会有变化哦!”
司马幻的表情很严肃冷峻,比原来严肃冷峻的表情还要严肃冷峻百倍,眼睛直直的瞪着百里风行道:“使臣大人有话就直说吧!其实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只是想要看看我的反应并且想用我的血来试试而已。”
百里风行强颜欢笑道:“司马先生多虑了!怎么会了!”
司马幻眼露凌厉的目光说道:“当你故意划破手指的时候,你的眼睛并非盯着棋盘,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这证明你早已知道棋盘不会有所变化。使臣大人口中白玉棋盘的秘密似乎并没有完全告诉在下!”
百里风行神色恐慌的摇手答道:“司马先生又多虑了,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事,如果司马先生不愿意就算了,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司马幻往百里风行身前一站,挡在了门前冷冷的说道:“使臣大人何必如此心急着走了,不如坐下来再好好聊聊!”
百里风行紧张的看着司马幻说道:“不知道司马先生还想聊些什么?今日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司马先生真的有兴致,改日我必定再登门拜访。”
司马幻道:“聊一聊使臣大人口中那九彩星云棋盘还没有说完的秘密!”
百里风行不停的摇手说道:“已经没有秘密了,全都告诉司马先生了!”
司马幻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只是看着百里风行冷冷的说了一句:“使者大人要是不说实话的话,只怕你会后悔。”
百里风行此时心中相当害怕,紧紧的握住司马幻的雾凝剑慌恐的说道:“司马先生你想干什么,要是我在先生这里发生什么意外,只怕先生也脱不了干系。”
“我的意思并非不让使臣大人离开,而是呆会使臣大人你自己不愿意离开!”司马幻凌厉的目光像一把利剑不断的攻击着百里风行的内心。
百里风行渐渐地退到了墙角道:“什么意思?你要对我做什么?”
“请你吃一颗凝血丹而已”司马幻一个箭步飞到百里风行的身边,左手用力紧捏他的双腮,然后右手拿住凝血丹往他的嘴里一扔,接着用右手一个手刀劈向百里风行的胸部,凝血丹就顺利的进入了百里风行的肚子里。
“凝血丹?你怎么会有这种毒药?”百里风行一边害怕的寻问,一边用手不停地抠自己的喉咙,想要把毒药从腹中呕吐出来。
司马幻道:“怎么使臣大人知道这种毒药?”
百里风行面露恐惧的回答道:“凝血丹是雾霁一族的独门毒药,服下毒药之后十天之内没有解药就会全身血液凝固而死。以后每一年都要服用解药一次,否则过了服用解药日期十天之后,全身血液会逐渐凝固而死。”
“看来使臣大人对于雾霁一族的了解还真不少。不想死的话就把你对雾霁族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还有今日之事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想你也最多就能再活一年了。”司马幻的话语如霜冻一般冰冷再次震慑到了百里风行,百里风行的脸色如雪一样苍白,见不到半点血色的答道:“除了九彩星云棋盘还有一个秘密,其他关于雾霁族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告诉先生了!”
司马幻眼露凶光的问道:“什么秘密?”
百里风行内心恐惧的说道:“这九彩星云棋盘只有遇到雾霁族人的血泪才会有变化,并且必须是雾霁皇族的血泪!今日我说到这九彩星云棋盘变化之时,先生不自禁的看向了这白玉棋盘,所以猜测先生肯定是见过这棋盘有此变化,所以才想验证验证。”
司马幻眉头一皱,心中暗叹:太中大夫的血曾经也让这棋盘变成了红色,如果百里风行所说的话是真的,难道太中大夫是我雾霁皇族?怎么会这样!
司马幻睁大了眼睛看着百里风行问道:“你确定九彩星云盘只有遇到雾霁皇族的血泪才会有变化?你和雾霁国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司马幻的表情一直高冷,如今再增添了几分怒色,百里风行吓得连连点头应道:“确定确定,这九彩星云盘的确是要见了雾霁皇族的血泪才会有变化,我曾经是丹枫国派在雾霁国的间谍,所以对于雾霁国的很多事都有所了解!”
司马幻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神色忽转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与太阳穴!
百里风行壮了壮胆的接着说道:“司马先生你看这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司马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暗暗想到:这百里风行既然怀疑了我的身份,放他走只怕是留有后患,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要不要杀了他了?
这杀人灭口的想法刚刚闪过,司马幻心中另一个声音又跑了出来:不行不行,我只是为了找皇上一族报仇,如果使臣被杀一定会引起两国冲突,一旦发生战争,受苦的又将是那些可怜的老百姓,这百里风行中了我的凝血丹,想必不敢胡言乱语。
司马幻让出身子,右手向门外一挥,冷冷的说道:“好吧,你走吧,既然你知道这凝血丹的厉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知道。”
百里风行唯唯是诺的点头答道:“知道知道,只是这解药司马先生你看是不是可以先给我?”
司马幻理了理鹤氅道:“使臣大人尽快向皇上辞行,十日之内返回丹枫国,到时在下自会在城外等候大人送上这第一年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