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威胁到苏宜蓓的地位,陈香雪虽然表面上很她很欢迎她回来,但实际上,最巴不得她离苏正旭远远的,最好割肉放血,断绝一切关系。
你看,她不过随口提了提,她马上就紧张了起来。开始想用肖骁转移话题了。
苏睿白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看着一脸关切的陈香雪似笑非笑的道:“这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陈香雪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尴尬的笑了笑,道:“前段时间我听说了些不好的传闻,这不一直没来得及问你。”
苏睿白不置可否,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陈香雪。陈香雪有些心虚,强扯出了笑容道:“也不知道你爸今晚回不回来,要不我打电话问问。”
说罢,就要起身去打电话。苏睿白站了起来,止住了她,慢条斯理的道:“不用了,您还是好好休息吧。要是一不小心又伤到哪儿,我可负不起责。”
这话虽是有些讥讽的意味,可苏睿白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淡漠。像是她早已看穿她的把戏一般,陈香雪的脸色有些尴尬,苏睿白却没再看她,背上包往外走去。
陈香雪暗暗的咬碎了一口银牙,直到苏睿白的背影消失,她才呸了一声,起身上了楼。
苏睿白走出老远,才回过头,看着深色的云层下静静伫立着的别墅。这个她曾经的家,和五年前相比,并未有多少变化。
陈香雪为了恶心妈妈,无论是布置和装修,都未做改变。妈妈气不过,要求他们重新装修过,苏正旭大概还是有愧疚的,里面的摆设稍微做了一点儿改变。
许许多多的回忆扑面而来,苏睿白不愿再想,快步往外走去。
这一趟等于是白来了,她本以为陈香雪听到她提起公司附近会有所反应的,但却并没有。
苏睿白长长的呼了口气,脚步微微的顿了顿。这些年,她从未想过,到了最后她还是得面对这些她拼尽全力逃避着的事。
苏宜蓓母女出现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自以为温馨幸福的家会破裂。更未想过,这个世界上,她还会有一个流着一半相同血缘的姐姐。
现实,岂止是狠狠的煽了她一耳光。
茫然无绪,所处的环境,好像在一夕之间变了样似的。苏睿白在从云层中穿透下来的稀薄阳光下站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子。
下午易楠臣回到家还很早,不过才四点。苏睿白正在他书房里百无聊赖的翻看着一些小哲理故事。
他这边的书房才真正的是无趣枯燥至极,竟然一本闲书也没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苏睿白本来就看得无趣,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易楠臣不知道回来多久,身上已经换了衣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书房的隔音效果太好了吗?她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听到。
“刚回来。”易楠臣扫了她手中拿着的书一眼,道:“走吧,去买菜。”
苏睿白赶紧的将书放回了原位,她今天只在早上时打开冰箱一次,都忘记没有菜了。
易楠臣住的这边的人大概都不食烟火,附近没有菜市场,要走十来分钟才有一个很大的连锁超市。
易楠臣本是不想开车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摁了一层后又重新摁了到停车场的负一层。
不知道他和徐成岩商量了些什么,上了车,苏睿白系好安全带,他就淡淡的开口道:“那事还要查一段时间,就住这儿,暂时别回宿舍那边了。”
他的这边,自然是比宿舍那边更安全。反正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找到保姆,苏睿白并未忸怩,低声应了句好的。
易楠臣的心情好像好了些,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侧头看了苏睿白一眼,道:“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那也得会做,不敢让易大少白欢喜一场,苏睿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只会做简单的家常菜。”
稍微复杂些的,她就不怎么会做。而且,弄蔬菜还行,她很讨厌弄肉。
“不会做不可以学?待会儿买本菜谱回去。”易大少的心情好像极好,竟然操心起了这种琐事。
苏睿白:“……”
易楠臣也不去管她,手指习惯性的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道:“唔,也可以买些零食回去。”
他不吃那些东西,家里一般只放饮料。
苏睿白应了一句好的,然后侧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不是周末,时间也还早,超市里的人并不多。易楠臣难得的开始发挥起了他的绅士风度,推着推车让苏睿白拿东西。
先是蔬菜区,然后是肉类,再然后是水果。蔬菜和肉易楠臣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到了挑水果时,见苏睿白挑梨,他懒洋洋的开口道:“不用买梨,我不吃梨。”
苏睿白无语,又去挑苹果。这下易楠臣不再说话了,拉着推车到一旁也跟着有模有样的看了起来。
苏睿白刚挑好一袋苹果,他就捡了几个木瓜拿了过来,丢到苏睿白的面前,道:“多买点儿这个。”
苏睿白嗯了一声,他低头瞥了她的身上一眼,以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轻笑着补充道:“丰胸的。”
苏睿白的脸哗的一下红了起来,扯袋子的手一顿,咬牙往另一侧的水果区走去。
易楠臣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扯下袋子,将那几个木瓜给装起来。
易楠臣这厮就是恶魔本质,苏睿白去挑猕猴桃,他又嫌猕猴桃长得难看。
苏睿白去挑橘子,他又嫌皮难剥。苏睿白气得火冒三丈,抬头看向他,道:“我自己付钱行吗?”
易楠臣这才不再叽叽歪歪的,跟没事人似的在一旁站着。
苏睿白发了一次威,挑零食的时候他的意见才没那么多,推着推车走在苏睿白的身后,偶尔说上那么一两句,提醒苏睿白哪个牌子的比较好吃。
苏睿白偶尔也会拿起比较,问他更喜欢什么口味的,两人之间竟然异常的和谐。
苏睿白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条墨绿色的修身裤,脚上穿的是一双帆布鞋,模样同学生没什么两样。只是,比学生安静了许多。
易楠臣那微深邃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完全是两个样。岁月磨去了她所有的菱角,将那一身浮躁冲动任性洗去,只余下被沉淀过的沉静。
这是成长的代价,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抽着的疼。
“易楠臣,这个你要什么口味的?”苏睿白扬了扬手中两种口味的薯片,唤醒了出神的易楠臣。
“随便。”他懒洋洋的说着,推着车子往前。
这个随便好像让苏睿白为难了,两道清秀的眉皱在一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种都舍不下。
易楠臣一向是不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的,上前每一样捡了一盒,结束了苏睿白的纠结。
易楠臣难得的耐心,任由着苏睿白将整个超市走了个遍,才推着推车去收银台付钱。
苏睿白临走时像是想起了什么,换了易楠臣排着,又匆匆的往里走去。
易楠臣看着她的身影,微微的皱了皱眉。她很快便回来,手里多了两包女生的用品,易楠臣清咳了一声,假装没看见。
付钱的时候易楠臣很爽快,还让苏睿白捡了些巧克力。东西足足的有四大袋,苏睿白咬着巧克力拧着最轻的薯片等零食一袋,而易楠臣则是拧着其他三袋。
到了超市出口,苏睿白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好像有一个男人正看着他们这边。她扯了扯易楠臣的衣袖,易楠臣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很快便移过了头,淡淡的道:“不认识。”
就是因为不认识才让他看啊,苏睿白有些郁闷,他却已拧着东西往前走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超市的出口处,何以言这才回过神,拿出手机给肖骁打电话。
肖骁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好像是感冒了,声音有些沙沙的,“什么事?”
何以言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一下,道:“你和苏睿白是不是离婚了?”
这事还未告诉过他,肖骁愣了愣,哑着声音嗯了一声,随即闷闷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两人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停车场,何少言点燃了一支烟,缓缓的道:“刚才我看见她了。”
微微的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和易楠臣在一起。”
电话那端的肖骁没有说话,信号好像不太好,偶有沙沙的声音。何少言并未再等下去,挂了电话。
无论遇到任何事,在超市逛上一圈心情好像都会好很多。一上车,苏睿白就扯开了薯片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
一个人吃好像有些不厚道,吃了几片之后见易楠臣放好东西上来,带有些讨好的道:“你要吃什么口味的?”
“就你这种吧。”易楠臣看也不看就说道。
苏睿白将手中的薯片递给他,他边系着安全带边懒洋洋的道:“我要开车,怎么吃?”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苏睿白也没多想,捡了一块薯片递过去。易楠臣扣好安全带,只是那么微微的一侧头,就将薯片含在了嘴里,模糊不清的道:“系好安全带了吗?走了。”
苏睿白嗯了一声,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拿出一小瓶果汁喝了一口。
“我也要。”易楠臣发动车子,慢条斯理的道。
总不能给他自己喝过的吧?苏睿白又翻出了一瓶果汁递给他,他这次倒是没有再要苏睿白喂,自己拧开盖喝了一口。
易楠臣的心情极好,将瓶盖拧好丢到一边,看着前方的道路开口道:“过年的时候要放年假,听易冉说灵溪那边很适合烧烤,到时候叫上她一起去吧。天气要是好,去西藏也行,冬天也别有风味。”
苏睿白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的道:“过年还有那么久,你怎么知道到时候天气好不好,有没有时间?”
易楠臣侧过头瞥了她一眼,道:“这叫计划,计划,你不懂吗?”
苏睿白举起手投降,“好好,就当我没说过。”
以前的时候,她也很喜欢早早的将假期给计划好。但这几年,她几乎没有过任何计划。
不管是五一还是十一还是年假,她要么宅再家里,要么去前公公婆婆那边。也许是有羁绊,无论肖骁在不在,她都未出去玩过。
易楠臣的唇畔有淡淡的笑意,慢条斯理的道:“到时候我让秘书早点儿订打折的机票和酒店,也要不了多少钱。”
过年的时候不是正忙吗?机票和酒店还能打折?苏睿白疑惑,却也没有问,哦了一声。
易楠臣今天的话特别多,停了一会儿,又道:“听说陈晓和会来这边举办钢琴演奏会,我让人订几张票,叫上易冉陪你一起去吧。”
苏睿白以前的偶像就是陈晓和,只是他多在国外,很少回来。这次来洛城,也不知道是哪尊大佛请的。
苏睿白条件反射的去看小手指,犹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易楠臣这才满意,嘴角微微的扬起,不再说话。
昨天的阴霾好像因为这次超市之行被冲散了些,以前苏睿白和易楠臣在一起时的别扭,也好像被磨掉,整个人放松到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程度。
回到公寓,苏睿白进厨房做菜。易楠臣则是窝在沙发上看财经节目。苏睿白不认识何少言,他却是认识的。他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拿起遥控器又换了个电视节目。
另一个电视节目,是一个教育频道。画面中几个穿着红白色校服的学生聚在一起厮打,主持人在一旁解说。
易楠臣一下子想起那场规模较大的斗殴来。挑事的人是他,但是,他却从未想过会将她毁掉。
他其实并不喜欢莫嫣然,母亲过世,父亲整日忙于工作,他在家里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但在外,却成日和徐成岩东游西荡,惹事生非。
那时候,徐成岩在这边寄读,还未被抓回K市。追莫嫣然,是他和徐成岩打的一个赌。他并不喜欢肖骁,又看不惯他一副自视清高的模样,所以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抢走他的校花女友,这无疑是一件很打脸的事,有那么一段时间,肖骁见着他们肯定得绕道走。
他对自己这张脸很有自信,学校里有大半的女生见到他,都会脸红心跳。
但他却没想到,莫嫣然并不是‘一般’的女生。她比一般的女孩子更成熟。成熟代表的是,单纯不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偏偏是个势力的女人,所以,他的热辣的攻势,对她来说根本没有用。因为,肖骁的家世,远比他优秀。
他其实也并不是又多大耐心的人,打赌不过就是个游戏,莫嫣然那种太势力的女人,他也不想沾惹上。正准备不玩了的时候,肖骁却带着人气势汹汹的上门找他谈判。
他岂是好欺的,到底是年轻气盛,讥讽了肖骁几句,彼此之间的火气就冲了上来。
当时的画面,他几乎都已记不起来。永远刻在脑海中的是,那截莹白的手指掉落的那刻。那鲜血和那莹白的手指鲜明的对比,深深的刻入脑海中,像魔怔一般,他永远没办法忘记。
那时的他,不知天高地厚,无法无天,根本不知道,那截手指对她来说代表什么。
所以,在爸爸押着他去给她下跪道歉的时候,他恨透了她。真的,恨透了。男儿的自尊心作祟,他觉得,这辈子他在洛城,都抬不起脸来了。
所以,在爸爸送他出国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就收拾了东西。
年少轻狂,在异国他乡,孤独和漂泊之感让他无助无措。他的性格暴戾,几乎没有朋友。
第一次回国的时候,他心里仍是有怨恨的。要不是因为他,他也不可能受那么多苦。
隔了一年的时间不见,爸爸似乎来了一些,不过已不像他刚闯祸的时候那么暴躁。第一晚吃过晚饭睡觉的时候,他告诉他,苏睿白这辈子都不能再弹钢琴。
这一年的时间,他都再怨恨中。压根就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那么严重。
他和苏睿白没什么交集,但她从小弹钢琴,以后的人生被定位在钢琴上,学校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他面上沉默,可是年少的心却惶恐了起来。他太清楚,这对苏睿白来说意味着什么。
爸爸不待他回神,又告诉他,苏睿白的父母离婚了。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不能再弹钢琴。
母亲虽然早逝,但父母之间的感情,他从未怀疑过。他也从来不知道,一个家庭,原来是那么的脆弱。
那夜,他在惶恐不安中渡过。第二天一早,爸爸让他去给苏睿白道歉,他出了门,但却没有去。直到第三天,他才去了学校,离得远远的看着她。
曾经古灵精怪,脸上常常带着甜甜的笑容的少女不再,留给他的是,一个纤瘦的身影,以及一双乌溜溜的坚定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