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凡白天工作,晚上吃过饭,翻看着一本从村长那里借过来的县志。人口,姓氏,农业种植,自然灾害,地方病……连看了几天,感觉收获不大,这天晚上,突然看到,县志里记载的一个故事。故事说的是,有一块地即便是在冬天的严寒天气里泥土也不会冻结,下了雪,落到上面也会融化,因此在冬天也可以种一些农作物。当地两家地主为了争这块地,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后来阴阳法师告诉大家,这块地有妖气,谁沾染了这块地,就会遭受祸害……悦凡看到这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第二天悦凡找到村长,询问起这块地来,还要到实地看看。村长感到惊讶,说悦凡还真是找对人了,自己就知道那块地。村长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悦凡说他判断这块儿地下很可能地热资源。村长怕到那中了妖气,悦凡告诉他那大概是当年的法师为了避免人们为地争斗而编造的传说,村长将信将疑,但拗不过悦凡,还是领他到了那块地。
果然是一块很久没有耕种过的荒地,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草,悦凡和村长在那块地前驻足良久。悦凡对村长说:“我想找人打井,这里一定有地下热水。”“地下热水有什么用?”村长问道。悦凡说:“地热是一种天然能源,开发出来能够造福本村村民,只要管道接通好,家家户户都能够24小时用上热水。我现在初步打算,就把新村的地址建在这块地附近。这样可以减少成本和不必要的过地麻烦。”
消息没有腿,可跑得比什么都快。有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不知从哪得到了地热资源的消息,亲自找到村长,说要在地热资源附近投资盖商品房小区。村长找到悦凡商量此事,悦凡一听很高兴,“这样很好,房地产开发商运作起来比我们快,村民们可以早一些时候住上新房,大洋公司又是征地、又是拆迁盖新农村、又建厂资金投入太大,有了开发商的投资,可以节省一大笔资金。当然,开发商出售带有地热资源的商品房,房子肯定好卖,赚钱也多。这是对三方都有利的好事,关键要看这块大蛋糕怎么分。下次开发商找你的时候,我去和他见个面,然后和村委会的干部们一起好好商量一下。”村长目光闪亮、满怀憧憬地点点了头。
忙碌了一天,悦凡感到有些累了。他想见见林珊,想回到租住的小屋,已经连续好几天住在项目部了。想到这里,他感到几分兴奋,回味白天村长给他说的话,和自己当时的分析,他感到促成事业顺利发展的机会来了,而自己也越来越具备经营头脑了。悦凡窃喜,感到自己是幸运的,从大学毕业到现在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也跟着变了,人生的命运可真有些奇妙啊。工作累了想休息,但事情的进展牵挂着人心,欲罢不能,他目光又落到了墙上的规划图上。他注意到了康裕所负责的北半个村子,福仓家被夷为平地的事他听说了,第一步的落后使他有些心烦意乱,他脑子里又出现了问号—谁能先完成呢?康裕,这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晚上,悦凡把车停在了林珊居住的小区楼下,轻轻按了两下喇叭。过了几分钟,林珊下楼,打开车门,坐在副驾上。又是那股熟悉的淡淡的香水味,悦凡忍不住微闭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林珊关心地问道:“怎么,你感到很累吗?”“最近比较烦,最近比较烦……”悦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哼唱了两句,继而笑了笑,“再累,见到你林总也不累了。我是在闻你的香水味。”林珊听了,双颊微红。“杂志上说能从香水味判断出一个女人的种种特征。”悦凡看着林珊略带调侃地说道。“那你从味道上能判断出我的什么?”林珊好奇地问。“我还没有参透这门学问,不过起码我敢说你不是媚俗的女人。选择这种香水,很适合你,让人觉得很……”悦凡有些欲言又止。林珊问:“很什么?”“我一时想不出来,嗯,很好吧。”“拙劣的词语。你既然欣赏这香水,看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买一瓶?”“你这香水是什么牌子的?”“你记住这味道,带着你嗅觉的记忆,去买吧。”“那就让我好好闻闻。”悦凡离林珊越来越近,心跳越来越快,情不自禁轻轻吻了她一下。林珊一脸幸福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学会沾便宜了?”悦凡一阵紧张,一时说不出话来,自己也搞不懂一时从哪里来的勇气。“你也不问问工作的事情?”悦凡话题一转。“你今天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一定是觉得自己做出了成绩。”林珊说。“预想得很好,实施得还可以,但现在看还是落到康裕后边了,他已经拆了一所住宅了。”“你有信心就好,康裕赶在你前面是正常的事,他做事很有手段。下星期我要到你那检查工作,你做好准备。”林珊说。
两人在一家海鲜大排档吃过晚饭后,来到了开发区的人工河。两人坐在河岸边的长凳上,看着悄无声息的河水倒映着几处高楼的灯火,都感到十分轻松。“你能猜出我为什么来这里吗?”悦凡问道。“这里人少,开阔,风景也不错。”“这只是表面的。河流会给人很多启示,它的源头现在这里看不到,它流向的远方也看不到,这很像人生中的茫然,对自己的过去会产生一些疑问,对自己的将来尚不能确定,然而却不知对错、不知疲倦地向前。失意时,想回到从前,得意时滚滚向前。”林珊微蹙眉头,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深沉,像位哲学家。在这么有情调的地方,你应该谈一些轻松的话题。”“对不起,这和我前不久到这来的情绪有关。林珊,这是我第一次喊你的名子。你知道吗,从见到你到成为你的下属,甚至还……,我的压力一直很大。感情上有压力,害怕自己喜欢的成为别人的,工作也有压力,接触的都是新事物,从头学,小心翼翼,有时更让人吃不消的是两种压力交织在一起,这种感觉你能明白吗?”林珊轻轻拍了一下悦凡的肩膀,用安慰的口气说:“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应这么差,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你刚步入社会不久,心中只装着理想,人生有时是很残忍的。残忍,是互相的,你残害别人,心中得忍着负罪感,你被别人残害,自己得忍受伤痛。我说的残害,并非只是你死我活,是两种相反的方法和态度在较量和普遍存在的竞争。但没有这些很多事情就会变得无序混乱。”悦凡一脸疑惑,似懂非懂,林珊继续解释道:“譬如木制的梯子,要在竖的两根长木上凿很多孔,而又要把许多横向的短木两头削去许多,横木和竖木都牺牲掉自己的很多东西,才能牢固地结合在一起,成为梯子。若是它们之间相互可惜,不肯受刀凿斧锯之痛,就成不了结实有用的梯子。”悦凡的目光跳了一下,凝视着林珊问道:“你是在暗指我和康裕?”看到林珊笑不作答,悦凡继续问:“我和康裕是长木和短木,那你把自己比作什么?”林珊站起身,把长发向脑后甩了一下,“我就是踩着梯子向上走的。”悦凡带有几分惊异地说:“没想到你表面看起来那么清纯,内心却是那么工于心计。我和康裕都在你的彀中。”林珊转过头:“这是管理的一种手段,你在大洋公司要做大事,必须深谙其道。这些话我从未对康裕说过,他比你聪明,但没你读的书多,我对你的希望很高,你要自强啊。本来这些话是不该告诉你的,你今天说了心里话,我也……”说到这里,林珊不说了,默默地看着悦凡,悦凡看着月光下的林珊,不禁想起第一次与林珊四目相对时的感觉,但那感觉在今天这个环境下,竟然没有产生,悦凡倒是感到几分畏惧,他不得不承认林珊是比自己强很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