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公车以后,王小丽她们一边给李雷买票一边给他让座一边左右护卫,完全当他生活不能自理。整个车厢里的人都盯着李雷,连司机大佬也透过反光镜端详。哭笑不得的李雷面对如此羞辱继续保持沉默,他不傻,心里明白观众肯定认为他不是什么好玩意,一道道目光饱含蔑视,几乎把他烤糊。
河坊街曾是古代都城杭州的皇城根儿,建筑格局至今一直保持着明清时期的古风,有不少经营玉器、瓷器、名人字画的古董店,还有穿着长袍、拎着长嘴铜壶的茶博士;摇着木纺车,为顾客现场纺纱的吴越人家布艺品店。现炒现卖的龙井茶……连小店里卖麦芽糖块的男子,也穿着长衫摇着拨浪鼓招徕顾客。不长的街道上有各种各样的工艺品摊,檀香木手串、珍珠项链、玻璃制品玲琅满目,有些甚至现场制作,显示老少无欺。
最吸引人的是传统小吃摊,定胜糕、葱包桧、臭豆腐、油酥饼,醤鸭、酱肉、咸肉蒸河虾,等等数不胜数。
胆大心粗的艾晚晴时常忽略细节,帮王小丽制定的计划有个天大的漏洞——忽视了女生们天生的好奇、贪玩和馋嘴,她们初次来名震天下的杭州,一到河坊街两眼珠子就不够用,哪还管李雷是不是鸵鸟?其他女生呼啦一下钻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直奔各个摊位,三转两转再也找不到人影,只剩下王小丽还紧紧傍着李雷,相对无言。其实王小丽早就后悔啦,昨天兴头上争强好胜,大庭广众狂吹吹牛皮,起初有一众女生陪着还没觉得怎么样,如今只剩自己,顿觉没意思。
离开携职、离开熟悉的人,李雷胆子会大一些,此刻见王小丽孤零零站在街头,面对那么多好玩的摊位照旧无怨无悔守着自己,站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肥脸庞被晒得白里透红。老实巴交的李雷挺感动,尽管他知道这个凶巴巴的女生今天目的不纯,但毕竟还从没有女生主动跟他套近乎,仅凭这一点就值得尊重。别忘了他也是男性,身体里荷尔蒙浓度也不低,只不过因为自卑装死而已。
是男生就懂得讨好女孩,他蔫悄悄跑街边店铺买把天堂伞,回来后也不作声也不打开,直接递给王小丽。看他紧闭的嘴巴和一脸胆怯的样子,王小丽又气又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她甚至已经忘记李雷是师兄级别,完全拿他当狗屁不懂的小不点:
“真有你的,打死不吭声,没想到还知道照顾人。一年到头像地下党一样憋着难受不难受?结巴怎么啦?没人笑话的。”
直接挑明结巴,并且认为这就是病根儿!李雷的脸腾地变成火烧云,盯着地面沉默好久,像准备长篇发言一般,还没张嘴腮帮子就抽筋,脖子上的青筋蹦起老高,吃力地道:
“米小——乐——她们瞎说,我——不怕——人家笑话,就是——不喜——说。再说——我——搞丢工作——不——是因为这,我——不想上班。”
终于张嘴啦!大喜过望的王小丽如同听见天籁,放肆地拉着李雷来到街角,按照艾晚晴的指示买了两罐冰冻啤酒,豪爽地往李雷怀里塞一罐,一把拉开自己那灌长鲸吸水狠狠来一大口。李雷却没像她那么粗鲁,攥着啤酒罐再次吭哧道:
“你敢——信我——吗?要——是敢——信我——就带你——去玩,他们——会玩个——屁。”
认真的样子逗得王小丽哈哈大笑,这么个豆芽菜似的小男生,有瓶醋就可以凉拌,根本构不成威胁,她哪里会在意。每天憋屈在携职等工作消息,顶多去西湖边转转,这些天下来也确实郁闷,闻听李雷主动当向导,正求之不得,于是也不问去哪,大大方方就跟着走。
一天下来李雷顿时令王小丽刮目相看,俗话说好叫的鸟不上膘,咬人的狗不露齿。论玩儿,仅比死人多口气的李雷还真不外行,他先带着王小丽从河坊街附近的码头坐水上巴士,沿着中河在市内左转右转,既远离岸上喧嚣的人群车流又可以随意玩水,同时饱览河边的绿色,乐得王小丽恨不得抱着他亲一口。
后来又换大一点的游船,王小丽也不清楚去哪,反正沿岸风光越来越漂亮,李雷每到一处就四处张望,发现好地方就只指给王小丽,但绝对不开口。王小丽琢磨他不像导游,像导盲犬。
快中午时分河面变得宽阔,两岸的景色更加迷人,王小丽不安分地站在船头甲板,伸展双臂来一个《我心永恒》的造型,正准备表扬李雷,陡然间发现前面石桥上写着:拱宸桥!不知不觉,他俩居然来到京杭大运河的南端起点,曾经名震天下的漕帮就在此发源。
“宸”是指帝王住的地方,“拱”即拱手,两手相合表示敬意。每当帝王南巡,这座高高的拱形石桥,象征对帝王的相迎和敬意,拱宸桥之名由此而来。学中文的王小丽在课堂上学的历史知识还不如从电视剧学来的多,她仰视高大的桥身,再眺望运河两岸的繁华,绞尽脑汁搜寻关于康熙乾隆南巡的画面。隐隐约约记得有首名诗,描写当年的杭州,可惜死活想不起来,她的手机又不能上网。最终不得不把李雷拎过来,指点着两岸恨恨地道:
“哎,问你件事,夸杭州的诗哪一首最有名?别蒙我呀,要不然你考虑后果,当心我一脚把你踹东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