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荣妃的话,德妃心里终于敞亮了许多。如此看来,这前因后果的,一环接一环的总算是扣在了一处。
不过依然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德妃脸上终于了有了笑意,“荣妃姐姐,您说了这许多,可还是没告诉我,您此来究竟为何呢?我邀姐姐前来,似是郑重姐姐下怀一般。”
话一说开,荣妃越发毫无遮掩起来,“所以我一进门就说过,要不是你闭门谢客,我又行动不便宜,我早就来过了。你也不必疑心,我会来说嘴,左不过是通贵人可怜,求到了我那里,而我也不想白白看着惠妃得意罢了。”
乌雅氏长出了一口气,荣妃此番的坦诚让她疑虑几近全无,有些时候有利共担才是相处之道。“如此说来,纳喇家是想通过我们和马尔汉家暗地和解,从而从两方势力的缝隙里求得一线生机?”
荣妃默默的点了点头,她倒不是有多可怜纳喇家,但只要能让惠妃不痛快,她就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德妃笑意更盛,“可是姐姐,若是如此,吴尔敦大可私下却还马尔汉说明白,何须非要绕着我们这么大一个圈子。知道的人多了,岂不是于他不利?”
荣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着道,“妹妹果然心思缜密。这也就是他吴尔敦的精明之处了。他去和马尔汉私下周全了,可通贵人在宫里要怎么办?他既想给通贵人求个保障,又想给自家求个活路,更何况……”荣妃眼中精光一闪,“大阿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怎么会不算计?”
德妃心中不由得暗暗赞叹,平素只说吴尔敦老实人,没想到真正筹谋起来却也不逊于人。“我们只是做个中人,就还要担下通贵人的安危,吴尔敦倒是合适了,我们呢?”
“皇上让你平白无故的受了委屈,你挑着机会把通贵人的为难,兆佳氏小姐的委屈说给皇上听听,你觉着以咱们那位皇上的脾气,他会怎么想?只怕会……”荣妃把话说的利索,却在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嘎然而至了,真不是她故意拿捏,而是她冷然发现这么简单的事情乌雅氏怎么可能想不到?只不过是在做套等她跳来着,所以荣妃打住了话头,笑容里浮出了一丝冷意。“德妃妹妹,本宫和你是坦诚相见,你却如此算计,只怕不合适吧?”
德妃也不怕荣妃恼怒,只是开口劝慰道,“姐姐莫要气恼。您之前进门到现在和我兜了那么大的圈子,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荣妃怒极反笑,少顷居然拍案大笑起来。
德妃在一旁只是陪着她乐,没一会儿俩个人笑声居然传到了殿外。
有小宫女忙跑去把话传给挂蟾和彩卉知道,两人相视一笑便遣走了小宫女,吩咐说主子要是有使唤再来叫她们。
不多时,荣妃携了彩卉悄悄的离了永和宫,正如她悄悄的来一般。
后来,宫里的人只知道皇上一日下朝后去了许久未有踏足的延禧宫,但没多久就出来了。次日,永和宫里养病的德妃就开了宫门,而前几日还好端端的惠妃娘娘却突然着了风寒。
等着马尔汉把这个消息带给自己的妻女时,马尔汉夫人和念声皆是一愣。
面面相觑之后,还是马尔汉夫人先反应过来,忙拉了自家老爷细问,“老爷怎么突然说起这些内宫之事?不怕犯了忌讳吗?”
马尔汉一边命人上茶,一边解着自己朝服的领子。“这有什么好忌讳的?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上上下下都是议论的,我不过一说,还能有谁把我如何了?”
“那……那这到底是为何啊?”马尔汉夫人追问道。
马尔汉狡黠的一笑,这时才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大略和她们说了。
马尔汉夫人少不得赞叹丈夫的足智多谋。
不料马尔汉却摆了摆手,“夫人这次可真是夸错人了。我哪里能相处这么七拐八绕的主意来。”
念声看了看自己阿玛脸上的神色,略一思量,一个人的名字脱口而出,“苏月白?阿玛的智囊是苏先生,对不对?”
“这会儿你倒是个机灵的。”马尔汉笑着点了点头。“要说也是你识人善用,举荐了这个苏先生。那****觉得此事棘手,苦于一时没有良策应对,就想到了这位苏先生。原本只说试试他的本事,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玲珑心思,布的好大一局棋。”
听闻此事真的是苏月白所筹谋,念声脸上并未有太多喜色。反倒是马尔汉夫人觉得这苏先生出手不凡,往日里对他有所简慢,便与马尔汉大人商量着日后要对苏月白更加礼敬才是。
马尔汉因为了去一桩心事,心情大好,故而也就附和了自己夫人几句,但见女儿似是不甚高兴,就唤了她问,“念声?你在想什么呢?”
念声显然没想到自己阿玛会突然有话问自己,微微一怔,才匆答话说,“没……没想什么。”
马尔汉明知念声所言不实,却也没为难女儿,而是殷殷的关照说,“离你大婚之日不过十天光景了,不论你有什么心思,也都一律往后放放,安安生生等着出阁才是眼下的头等大事儿。明日宫里的嬷嬷还要过来教授,若是没什么事儿,你就早些回去歇息吧。打明天起,家里的事情你就统统放下。有谁交待不到的,也只在这几日里说清楚,到最后三日便不准有人再扰你去。”马尔汉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自己夫人说的。
“是,阿玛。”“是,老爷。”母女二人一同应过。
念声起身辞了出去,闷不吭声的带着挂蟾往回走。
挂蟾一路上和念声说了好几句话,都没见自家小姐搭理自己,忍不住提高了嗓门问道,“小姐,你究竟想什么呢?”
念声被挂蟾猛的一吵才回过神来,她有些木讷的看了挂蟾一眼,“怎么了?”问话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闷闷的。
挂蟾不无担心的伸手就要往念声前额抚去,“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找大夫看看?离着您的好日子可没几天了,您可不能有……”
念声侧身躲过挂蟾的手,抬手反在挂蟾的脑门弹了一下,似是刚醒过神一般,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你干嘛呢?”
挂蟾被念声冷不丁的一弹,吃痛之下忙缩回手来揉自己的脑门,可一想不对,再看自家小姐时,发现念声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懵懂神色,而是与往常无异,使得挂蟾差点儿以为刚才是她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小姐,您刚刚是魔怔了吗?”挂蟾一边揉着自己被打疼的脑门,一边和念声抱怨道,“奴婢同您说了有十几句的话,您一句都没答应。好容易应了一声,还跟梦游一样。奴婢还以为您是病了,正说要给您请大夫呢,您倒自己先好了。”
念声没理会挂蟾的嘟囔,“你刚才都和我说什么了?”
挂蟾知道念声不想说的自己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来,便老老实实的答话,“奴婢刚才说了好些呢,您陪嫁的衣裳单子太太已经看过,又添了两件送回来了。二姨娘打发人来过,说让您得空过去说话。管家说账房里新进的先生还是要您最后在过过眼才好,问是不是晚膳之后能见?还有梅勒家的大小姐让嬷嬷过来问安。他塔喇家的五小姐……”
“行了行了,别说了。”念声才听了这几句就觉得有些头大。“嫁妆事情一律都以太太定下的为准,不必再来回我了。二姨娘那边你让人去回话,就说我晚点儿过去看她。通知管家,出了账房,让他把新买进来的小厮丫头,以及新近提拔了的管事也都叫到一处,我晚膳之后要见。至于那些问安的,叙旧的,你自己替我看着点儿。做不过就是赏来人一吊两吊钱,说我也问候他们主子便是。若是有名头大的,往日亲近的,或是有什么东西传递的,你再来烦我。”
念声一通交待,挂蟾只顾着听的仔细,生怕记岔哪句耽误事儿,再没有脑子去纠缠念声刚才的失神。
念声又挑着眼前几件着急的事儿问过挂蟾,给了她主意之后干脆打发挂蟾亲自去安排有些事儿,“太太那里的事儿还是你亲自去回,管家那里也最好是你去。剩下的让小丫头们都谨慎些也就糊弄过去了。晚膳前你就别跟着我了,咱俩各自忙过,你到时候打听了,许是就去二姨娘院里寻我得了。”
挂蟾想着这里确实有着急的事情,不敢耽搁,匆匆和念声行过礼,就一路小跑的忙着她交待的这些差事去了。
支走了挂蟾,虽然还余两个小丫头跟着念声,却没一个敢上前多嘴的,这才让念声得了片刻的清净,继续一边出神,一边往自己的小院里走去。
念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那日纳喇氏到家里来的样子反反复复的在她脑子里回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