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微微在殿中晃动着,微微红光照着殿中的人儿,满满一桌的晚膳在随着战天齐的到来开动了。
晋婉今晚也刻意的打扮了一番,身着淡粉衣裙,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她的奥妙身材,乌黑发亮的秀发,映得面若芙蓉,艳丽动人。
“今日这殿中美酒佳肴,无不齐备,还有美人作陪,甚好。”战天齐带着笑的一声惊叹,提着手边的酒杯,自己自足的满饮了一杯酒。
我坐在他的身边,只是微微带着笑意,伸手欲要去为他添酒之时,一只玉手伸手拦住了我。
“蝶衣姐姐,让晋婉来吧。”
我抬眸微微看向晋婉的眸中,有一丝淡淡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微微抿了抿唇,收回了手。
待晋婉带着心思的替战天齐添上了一杯满满的酒后,只见晋婉高抬起了手边的酒杯,眸光己深入战天齐的双眸之中,巧笑嫣然的开了口。
“小女子晋婉素闻齐王骁勇善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今日有幸得见,实乃晋婉三生有幸,晋婉借手中薄酒敬战场英雄一杯。”
我微微转眸看向身边的战天齐,他唇边悠然一笑,面色温和的端了杯至唇边一饮而尽。
晋婉面色一羞,娇柔的抬手将杯中酒饮尽,落杯之时,声音更加的畅快。
“多谢齐王给了晋婉这分薄面,晋婉素来仰慕战场上的英雄,心里也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上战场痛快杀敌。”
战天齐笑了笑,眸中己流露出了赞赏之意,“姑娘是个豪迈女子,若是个男儿身,定是一国栋材。”
“在我们西楚并非唯有男儿身才能上战场,西楚的太皇太后曾就是位沙场女将,她以一挡百,为我们西楚立下了不少军功,自那以后我们西楚军营之中不分男女,每年都有不少女子去争考武状元。”
“所以你们西楚的女子,个个都会骑马射箭,舞蹈弄枪?”
“那是自然。”
“姑娘心怀远志,武艺高强,为何不在西楚选择从军这条路实现满腔抱负,反而要千里迢迢来到战国讨口生计?”
我心中一惊,拢在袖里的手指紧紧一握,暗叫不好。
战天齐这一问带着太深的意思,还是从方才的畅所欲言之中发现了晋婉话中的露陷。
果然,待我转眸看向战天齐时,他的面色上虽仍是带着笑意,可己经没有了温度,眸光暗沉透黑,隐隐流转着凌厉犀绝。
纳兰珞说得对,以战天齐的洞察能力,只字片言之中都能让他察觉到破绽。
方才晋婉的一番赞赏倒成了这桩谎言的漏洞。
然而随着此时晋婉的不语,我的心开始揪紧,心下闪过一个念头,我正要开口之时,晋婉却柔柔笑起。
“实不相瞒,晋婉除了来战国讨口生计,实际还要在战国寻亲,西楚大旱,双亲逝世,临死之时,娘亲告诉我,我有个远房表哥是个生意人,这些年一直都在战国经商,她让我前来投靠那远房表哥,只可惜,我人生地不熟,在途中早己将盘缠花尽,好再让我遇到了蝶衣姐姐,蝶衣姐姐心地善良见我无处留身,便让我暂住府内。”
我心下一叹,终是为此时晋婉的反应松了口气。
我微微看向身边的战天齐,他的眸光正瞥向我,然而我只能朝他点头笑笑。
突然晋婉又开了口,“蝶衣姐姐,若是晋婉在府中有打扰之处,还望齐王与蝶衣姐姐不要计较才好。”
我闻言收回眸光看向晋婉,故作一叹,“晋婉姑娘言重了,我得感谢你才对,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只怕早已落入了虎口,你就放心住在这里,至于寻找亲人一事我相信爷定会鼎力相助。”
话落,我的眸光转向了身边的战天齐,此时的他正放下手中的竹筷,慢慢抬起头来看向我,微转的眸光似冰水之色,幽凉而又深邃,浅浅的勾起了薄唇,“那是自然。”
因战天齐的幽凉深邃的眸光让我的心开始慌乱起来,我总感觉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回想到在殿外之时,他仰望冷月星空相邀我整夜赏月的情景,而且那眸光似乎在试探,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正在我发愣之时,他又稍稍一挑眉,重又抬起了手边的竹筷,眸光转到面前一桌佳肴之上。
“多谢两位,我借手中酒敬两位一杯。”晋婉的声音重又娇柔的响在我的耳边。
我一回神,指尖收紧,只想结束内心这番复杂慌乱的挣扎。
“云雀,给爷添酒。”我朝身后伺候的云雀扬了声音。
云雀微微看了我一眼,眸光有些迟疑,不过她还好没有坏事,偷偷的己换了欲要为战天齐添酒的酒壶。
我眼睁睁的看着云雀手中的酒一滴滴连串不绝的添入了战天齐的酒杯之中。
我知道这杯酒下去,今晚的事情就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我转了眸,内心的绞痛让我终是无法再面对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夫君送入其他女子的怀里。
这一幕让我深深的想起了华蝶心那日在闺阁的梅林之中与我说的故事。
如今的我竟和娘亲一般做了同样一件痛彻心扉的事情。
这一刻,我深深的体会到了当年娘亲的无助与痛楚。
我承受着心里无尽无止蔓延的潮涌,承受着心中的割裂疼痛,而脸上偏偏还要表现得风轻云淡。
突然“哐当……”一声响,如雷霆般的划过我的耳边。
我的身子一颤,战天齐手中的酒杯己碎于我的脚边。
当我抬眸之时,晋婉己眸中发颤的起了身,她瑟瑟的看向我,扯唇几下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也随之起了身,云雀己至我的身边紧紧的搀着我。
身边的战天齐的面色再维持不了方才那丝从容,面色化为了铁青,目光暗沉透黑,隐隐流转的锋芒凌厉犀绝,竟是杀机已动的愤怒。
“来人……”
随着这一声怒吼,我的心猛然一颤,殿门被前来的左荣立推开来,“属下在。”
“将这名来路不明的女子给我绑了。”战天齐愤怒一语,满脸僵硬。
“是。”
左荣立欲要上前之时,我上前拦在了晋婉的身前。
左荣立脚下一顿,连忙低头退后了二步。
“蝶衣姐姐……”晋婉带着慌乱的拉了拉我的衣袖,可见她己经害怕了。
战天齐的威凛之下,我也得胆怯三分,何况晋婉还小,虽然聪慧灵巧,可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不得不害怕。
我轻抚上她的手,紧了紧,示意让她不要害怕,不要慌乱,而后我将她交到云雀的怀中。
我自心底深深吸了口气,令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站稳身子,眸光望向坐在桌前的战天齐,开口问道:“爷这是何意?”
“那就要问你,这杯酒是何意?”战天齐冰冷的抬眸看向我,眸光如剑芒,齐齐直戳我的身上。
我的眸光落在了那碎了一地的碎片之上,此刻,心里己经有了答案。
战天齐其实早己知晓了今晚之事,所以他才会提出让我陪他一整夜赏月的想法。
其实他是在提醒于我,不要让我们彼此走到那不可回头的一步。
结果我还是选择对他下了手。
随着一声竹筷啪地落在桌面上,战天齐冷唳的声音响起。
“荣立,你还在等什么?”
我的心又是一颤,又往前了一步,扬了声音,“不许动她。”
左荣立再一次有些为难的低了眸,止住了方才那欲要向前的步子。
战天齐冷冷一哼,“这府里本王是主子,谁敢忤逆本王的话,本王说绑了。”
此时的左荣立眸光微微一闪,再也顾不上我这个王妃立于他的跟前,恭敬的向我行了一礼。
“王妃对不住了。”
随着左荣立手一扬,殿外又窜入了几名侍卫。
我知道一时之间我无法护住身后的晋婉,心下一片纷乱之时,我察觉到晋婉的手有所行动。
我连忙转身握住了她有所行动的手,紧了紧,“晋婉,相信我,你会没事的,你先委屈下。”
晋婉的眸中己不再害怕,听我一言后,收回了袖中的软剑,向我点了点头。
晋婉聪慧,她知道单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抵抗齐王府的高手如云,所以她此时只能信任我。
晋婉一言不发的让左荣立带走了,殿中只剩下我与云雀还有战天齐三人。
“云雀,给本王倒酒。”战天齐威凛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身后的云雀带着颤意的拉了拉我的衣袖,我向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去吧。”
云雀抿了抿唇,唯唯喏喏的提着那酒壶瑟瑟的为战天齐重新斟了一杯酒。
战天齐抬起手中的酒杯愤然的送至唇边一饮而尽,杯落,喝声道:“再倒。”
在他的命令之下,云雀只能接着再倒,一杯连着一杯,连着不断。
我立于原地,眼睁睁的看他连喝了好几杯酒,他似乎有意买醉。
我知道他的心里此时正与我承受着同样的痛。
只不过那种痛是带着恨意,失望……多种情绪在狠狠的挣扎着。
他不舍得对我动怒,却要用酒来麻醉自己,折磨自己的心。
我不忍再看下去了,上前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别再喝了。”
“谁让你过来的,起开。”他怒眸狠狠的划过我的眸中,伸手毫不留情的夺过我手中的酒杯,递向身边的云雀,让云雀继续替他斟酒。
云雀无奈,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酒壶,抬眸看向我,此时的她,眸中挣扎,不知手中的酒是倒还是不倒?
“怎么?连你也要反了?”他冷冷一语,手中的洒杯狠狠的砸在桌上。
“爷恕罪,奴婢该死……”云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确实该死。”他带着肃杀之意的从云雀手中夺过酒壶,欲要抬起直接了当的往嘴里灌下之时,我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我说别再喝了。”我哑声一语。
战天齐抬起腥红的双眸狠唳的看向我,眸中颤抖,“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做?”
我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不语,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能微微垂了眸。
他霍然甩开我的手,满面愠怒,“还不肯说实话?”
手中的酒壶也随着这丝怒意狠狠的掷于地上,剧烈一响,碎片乱飞于殿中。
我因他的力度,脚下不稳,连着踉跄几步退至墙边。
我支撑着墙面,努力使自己撑直身子,眸光转向他时,我紧紧的咬了唇,“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涉,任何责罚我亦一力承担。”
“你想承担什么?”他一声冷笑起身,眸光狠狠的绞着我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我窒住,未及开口,一丝气焰沉沉的向我压来,陡然下颌一痛,他伸手抬起下巴,眼中怒意腾腾。
“是我对你过于宠溺,过于容让,你便有这天大的胆子,那晚之事,是我不忍看到你伤心难过,不忍你为此而冒险,才有意喝下含有沉睡散的酒,你才能轻易的救出他们,如此一来,你倒好,我的放纵竟助长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
我的心狠狠一痛,眸光迎上他的怒意之时,我逼迫自己镇定如常,坦然而对。
“上次之事,我知道你有心相助,我甚是感激,可此次我并非放肆,为爷纳妾绵延子嗣那是我的份内之事,然而我今日所做所为都只是在履行自己份内之事,循规蹈矩。”
“循规蹈矩?好一句循规蹈矩……”他盛怒,怒视我半晌,接着一字一句开了口,“你就当真这般不在乎?试问,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想要了你可以弃之,但你凭什么将我推给别的女子,说,是不是你父亲让你这般做的,一个你还不够利用,现在又塞给我一个,是想将我这颗棋子牢牢的锁在他的手中么?他做梦……”
“你竟然这般想我?”我忍着心里的痛,眸中压抑了的涩痛一拥而上,只觉得那眼角开始胀痛,痛得好似有泪水要流出。
“那就说出事情的真相。”他的声音颤微,满目痛意紧紧的挣扎在眸中。
我能说么?若是能说,我岂会走到今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