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打算要瞒我多久?”我淡淡的说着,唇边己苦涩连连。
他的含痛的眸中在挣扎,在颤抖,“我不想瞒你,我是在害怕,那是我们的孩子,我却没能好好保护他,你整整昏迷了半年,那半年时间,我每天都会在你的耳边与你说那三个字,甚至自己矛盾极了,一边盼望着你醒来,可一边又害怕你醒来后会得知这一切,无法原谅我,离我而去,毕竟那个孩子的离开,我这个父亲是罪魁祸首。”
当他的指尖划过我的唇边之时,我忍不住张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只闻他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推开我,反而还忍着痛道:“咬,不要停……狠狠的咬下去……”
血丝沁入我的唇间,我知道他的痛,怎能不痛?十指连心。
我慢慢的启开了齿,离开他的手指,我眸中的泪水涩痛滚落,就如决堤一般止不住地滑下脸庞。
这是我这些年第一次流泪。
不,流的不是泪,是血,是我那苦命孩子的血。
他眸中满含痛意与愧疚的看着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伸手轻轻的替我拭去面上的泪水,手止不住的在颤抖,连语音也在发颤。
“你哭了……”
“这不是泪,是我们那苦命孩儿的血……”
此时,我心里一道道伤痕宛若撕开的痛楚,淋血不断。
“是,是我们孩儿的血。”他的嗓音沉痛,有着愧疚与孤苦。
我的眼中雾气朦胧,我只瞧见他痛苦的神情和愈来愈暗沉下去的眼眸。
我伸手紧紧的抓住了他抚在我面上的手,眸中的泪水己滚落不断。
“你咬我,咬我就不会觉得那么痛了……”他颤抖着要从我的手中挣脱出手。
我依旧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我不放,我也不忍。
这些苦注定要有人承受,这些痛也注定要有人来忍受,我不要你陪我受这些苦与痛。
委屈让我独自一人尝,心酸也让我独自一人吞吧。
不管是泪还是血,我逼迫自己不许在流,抬眸凝眸看他,轻轻道:“天齐,你再纳房妾室吧。”
他深痛的眸中瞬间染上了懊恼与诧意,眸光迫视着我的眼睛,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喉间一紧,声音依旧控制不住哽咽,“你明明知道,我很难再怀上孩子,说不定这一生也不能替你生孩子。”
“我不在乎。”他用力甩开了我的手,转眸不再看我,一双满含痛意的深眸微微眯起,闪动慑人怒色。
我咬唇忍痛扬了声音,“可我在乎,我怕……”
他厉声打断我,目光灼灼,不容半分置疑,“我现在己经有了不悔,而且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们还年青,那就还有希望。”
“不会有希望了……”我压重了语音,发颤的摇头,后面的话被我狠狠的咬了回去。
“相信我,会有希望的,一定会……就算没有了希望,我们至少还有彼此!”他双臂陡然收紧,将我更紧地拥在怀中。
“若是我也不在了,你该怎么办?”我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心里痛楚不堪。
“说过的,我们彼此都不能放手。”他呼吸沉重的吻了上来,放肆的噬咬。
“天齐……”我被咬得痛,忍不住低低嘤咛了一声。
他呼吸急促,透着害怕与慌乱,“不要说话,什么也不要说了……求你……”
此刻他的眸光是我从未见过的深痛幽暗,颓望而又悲伤,沉沉的,冰冰的,凉凉地,光华己不剩。
他急促温热的气息一丝丝撩拨在我的耳际。
我向他点头,紧抿了唇,什么也不再说,微微闭了眼,迎上他的唇……
次日一大早,突然很想见两个人,身边谁也未带,匆匆离了府。
昨日夜间下了小雨,路上还有些湿润,雨虽停了,可风却大而且凉。
风带着我的衣袂飘逸,我还略微感觉到了丝丝茵氲水气,伫立在这阁楼之上,仰望楼下风景,让我的心也格外宁静了下来。
身后慢慢响起了脚步声,我回过头,看到那个白衣飘逸的如花女子。
算不清有多久未见她了,只是觉得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如今己嫁为人妻,眉宇间的嚣张跋扈己不见,倒令我觉得她更加温柔可人了。
纳兰珞,这个让我尝尽委屈与心酸的,又唤醒了我心里的埋藏多年感情的女子。
“许久不见了,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我笑着看着她。
她抬起手边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小口,放眼往那窗外的大好风光望去,唇边淡淡的笑着,只闻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在府中也闲着无事,出来走走也好,这样看上去,这里的风景比起睿王府还要令人舒适。”
“这是死去的太子妃华蝶心曾相邀我来此的地方,如今她不在了,我觉得这地方甚好,偶尔也上来坐坐。”我也随着她的眸光轻轻的落在了那窗外的大好风光之上。
她良久不语,暖风轻轻的吹起她两侧的发丝,如花的容颜在淡淡的日光下更显她的娇美。
也许是我的心绪过重,一时之间竟看着她的面容想起了许多的往事。
一件件,一桩桩如闪电般的钻入了我的脑海里。
“在想什么?”她开口望着我问道,眸中生了疑虑。
我渐渐敛回思绪,微微垂了眸,“想起了以前发生的许多事。”
“那一定有我。”她淡淡一笑。
我也回之淡淡一笑,“当然会有你,是你与华蝶心让我懂得了原来爱一个人,可以爱得不择手段。”
她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僵,却瞬间即逝,从而拉长了弧度。
“你这是在讽刺我,还是在以唇相讥,报复于我。”
“我毫无此意。”我摇摇头,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也没有再说话,眸光重回了那窗外。
这样居高临下的向下望去,热闹的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隔着高度,那些喧哗的声音若隐若无顺着春风轻轻的飘入我们的耳中。
只是若有若无,若不细听,那声音就微妙得很,轻拂过耳膜,最初什么也听不到。
俩人良久不语,气氛又回到了最初的清冷。
直到我抬起手边的茶水欲要轻抿一口之时,她冷冷扬了声音。
“华蝶衣,其实你的心也够狠,她是你的长姐,你也能下得去手。”
她的一语直入我的心中,我抬眸看向她,她的眸光依旧还停留在那一片喧哗之上。
看来民间的那些传言己深入了大家的心。
太子畏罪自杀,太子妃对太子情深意重,带着腹中的孩子跟随而去,这样的事实背后又几人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又有几人知道,这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
不管事情怎样,当初华家的两个女儿,一个为太子妃,一个为齐王妃,本是相对立的两个位置,谁留到最后,那就得谁去承受那些可以淹死人的口沫。
“连你也相信这民间所传?”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问道。
她转眸看向我,眸中泛起冷笑,“来这之前,我不信,方才从你的一句话之中,我对你生了疑心。”
爱得不择手段,她竟这般理解了这句话,罢了,那些对我来说都是多余的。
“信或不信,是或不是,这些对我来说己不大重要了。”我微微一叹,眼中的黯然一闪而过。
“不管事情是与否,我觉得你并没有做错,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她直直的看着我,眸中微微颤动了一下,冷意瞬间全无,有了些许痛意。
她的心里此时还挂念着战天齐,也许没有战天睿跪求迎娶纳兰珞,此事我会第一个想到她。
她对战天齐的爱并不比我少,只可惜如今……
我不再作多想,眸落在了她面前的茶杯之上,扬了扬袖。
“九弟妹喝口茶吧,茶该凉了。”
她抬起手边的茶水,并未喝,稍稍扬了声音。
“我与九爷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他是我的夫,我是他的妻,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己,这声九弟妹听着有些灼耳,你还是唤我珞儿吧。”
我懂得她话中的意思,向她点了头。
她喝了口茶,直接进入了今天的话题。
“说吧,今日相邀我来此究竟是要说何事?这里还算安静,能选一个这般安静的地方与我见面,这杯茶喝得我有些揪心。”
“有一事相求于你,也只有你能帮我。”我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她眸中不解,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突地笑了起来。
“你不是在说笑吧,我如今还能助你什么?”
“我曾重伤小产,身子落下了不孕,也许今生都不能为天齐生孩子。”我唇边苦涩一笑,自己掀起了内心最痛的那块伤疤,一点一点开始隐隐作痛。
她听得怔怔,下一个瞬间,扬了声音,“把手给我。”
我微微搂起了衣袖,将右手伸向她。
她两指己紧紧的抚在了我的脉搏之上,秀眉随着我的身子状况一点一点的收紧,直到眸中出现了控制不住的慌乱。
“这是何时的事?”她收回手不解的问道。
我力求自己能够平静的回答她,深吸了口气开了口。
“在我那段昏迷的期间,其实我不是在生病,而是受了重伤,还在重伤之中失去了这个孩子。”
“你还中了毒?”她的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我。
“是北漠的火烈掌毒,我的大限就在今年的腊月。”我点头答道。
“天齐知道么?”她追问道。
我摇了摇头,“他应当不知道,是宁玄朗偷偷的替我压制了体内的掌毒,宫中的太医根本无从发现,只是现在我体内的掌毒开始蔓延,所以你能察探得出我体内中了毒。”
她面色微微有了一丝苍白,垂了眸继续问道:“北漠掌毒,你去过了北漠?”
我也收回了手,边提起茶壶轻轻的替她添了茶水,边答了她的话。
“天齐大战之时,我就在边疆,利用生病瞒了所有人,就连我父亲也未相告,到后面才得知是华蝶心的一场欲要除去我的阴谋,也是在那,我与天齐有了这个悄然而来的孩子,可到最后,这个孩子又悄然离我们而去,我也是昨日才得知我曾小产,还落下了不孕。”
她抬眸看我,半响后,她又抿了抿唇,“你想我如何帮你?火烈掌毒据我所知,只能取冰山的千年冰莲方可解毒,可是那千年冰莲在北漠的冰山之上,而且……”
我扬声打断了她的话,“珞儿,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你解我体内的掌毒,我是想让你……”
有些话我又咽了回去,向她扬了扬手,“你附耳过来。”
她微微凑近了我,我在她的耳边告诉她如何相助于我。
她面色一怔,吃惊的看着我,“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要为天齐纳妾。”我扯出一丝笑容,这笑容太苦。
她眸中生怒,低斥道:“华蝶衣,你是真傻,还是要装作大度,这样的事情你也能做?天齐真心对你,你为何非要用这种手段来践踏,你若是这般做了,天齐会如何看待你,以他的性子,他必会恨你。”
“就算他恨我,我也要这般做?”我语气平静,执意如此。
“你为何要这般做?”她更怒了。
“我命不久矣。”我依旧平静的答了她的话。
她冷冷一笑,“只因你命不久矣,所以就急着替天齐纳妾,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不会是因为此事,况且你体内的毒并不是无药可救,千山冰莲纵然难以得到,但并不是毫无办法,你急着给天齐纳妾,究竟是何苦衷,纵然你不能活了,三五年后,天齐仍还是可以再娶妻纳妾,你又为何要急于这一时,还要用这种办法来讨天齐的恨意?”
她眸色含痛,我却答不上她的话。
她眸光直直的绞着我,重又说起,“我虽然讨厌你,恨你,可我紧张天齐,我知道你就是天齐心中的那个女人,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察觉了,可我就是不肯去相信而己,直到有一次我路过皇后娘娘宫中之时,偷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明白了这一切,天齐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你就是当年的月牙儿,是天齐梦里一直牵挂的月牙儿,而如今,你这般做就是在伤害他,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