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华府之中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父亲没有出席,只有战天齐陪我一同用膳,而我却有些匆匆的用了膳。
实际是自己没有什么胃口,毕竟内心藏着太多的事。
入了屋后,便无意间翻看起了案前的书。
战天齐推门而入,给我带了一杯热茶。
我微微笑着从他手中接过热茶,什么也没有说,又接着埋头于书卷之中。
“今日去了何处?好一会没见着你,府里人说,你备车出府了。”他从我面前拿过一本书握在手中翻看着。
我心里微微一叹,抬眸看向他,他也转眸看了我一眼,又重新将手中的书卷轻轻的放至我的面前,眸光直入我的眸中。
我微微勾了唇道:“去了趟灵馨的奴娇阁,她有了双亲的下落,这几日便会起程去寻亲,我前去送送她。”
他转了眸,似乎相信了我的话,又从我面前抽出一本书卷,有些不以为然的翻了起来,接着便听着他叹息而来,“这京城岂不是少了一绝。”
听他这么一叹,我浅浅一笑,带着丝玩味之意的问道:“爷可是舍不得了?”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合上手中的书卷,转眸又看了我一眼。
我却不看他,伸手端起手边的茶水,捂在手中取暖。
心里却在想着,若是他知道真正的华蝶衣是灵馨,他名正言顺应该娶的妻子是灵馨,他还会让她离京么?
他听着我的话,看着我的动作与无视,似乎有些无奈。
隔了半响,有些恼意的开了口,“你又想哪里去了,若是舍不得,半年前我就将她带回了府中,还能让她在奴娇阁名扬京城?”
我抬眸一笑。
他倒是不理会我的笑,依旧翻看着手里的书卷。
我微微起了身,走至内室,转了话题,“听说,宁玄朗给爷来信了?”
“捷报。”他两个字答得干脆,眉目间的神情没有一丝改变。
见我没有说话,他抬眸看向我,唇边外露一丝笑意,“你的宁哥哥还真有些本事,这次也算是没有让我失望,虎头山的匪徒尽数擒获,不到五日便可率军返京,你就安心等着他的好消息吧!”
如此甚好,宁玄朗的本事我岂又不知,与他相处了那么多年,连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数名匪徒又岂能难倒他。
况且还有战天齐早就为他所安排好了一切,这一次早就己胜卷在握。
“爷准备给他个什么样的职称?”我凝眸再次问道。
他拧拧眉,看了我一眼,放下手中书卷随我一步一步而来。
离我一步之遥时,他微微停了下来,拧眉微展,勾唇浅笑道:“王妃觉得什么样的职称适合于他?”
我从他眉宇间转了眸,伸手将面前床榻之上的被子轻轻的展开来,清柔的回了他的话。
“宁哥哥能文善武,父皇就算不派他前往虎头山,此次招婿他也能夺冠,如愿娶回紫罗公主。”
“看来你还真了解他。”他的声音自我身后低沉而来。
我手微微一顿,瞬间即逝,仍未转身面对于他,依旧边继续手下的动作,边答道:“与他相处有些年了,他的才学我是知根知底,他如若能为爷所用,将来定能助爷一臂之力。”
他突然闻我口中之言,扬声自嘲一笑,“下月十五过后,他便是我的姐夫,淮南王的外孙婿,又岂会甘心为我所用。”
原来在战天齐的心里所有的一切早己明朗,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保持沉默。
待我将床榻整理好,转身之时,他就直直的站在我的身后。
见我看向他,他便匆匆的转了眸,那一瞬间,有那么一下,我发似从他眸中看到了一丝愧疚之意。
“明日我不能陪你回府了,前去城东几日。”他挥袍迈前一步坐在了床榻之上,低眸解着领口的扭扣。
我便跪了下来,替他脱去脚上的长靴,边反问道:“可是父皇又有何差事交于爷去办?”
“不是,是去接晴儿。”他声音稍稍带着一丝沉重而来。
晴儿,好熟悉的名字,一细想,才想到是杨浦将军的女儿,那日在北漠之时伺候我沐浴的晴儿姑娘。
我记得,那日在山洞之时,尚青云前来复命,杨夫人惨遭毒手,晴儿姑娘无恙的救出,己送回边疆。
待我回到边疆之时,战天齐己命人将她送回了京城。
继而往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今日不听他提起,我倒还忘了有这个晴儿姑娘的存在。
我脱下他脚下的长靴,微微起身看了他一眼,他眸光有些沉,见我看他,他又再一次转了眸。
我抿了抿唇,有些不解的问道:“晴儿姑娘如今身在城东,爷此次前往是要将她接来府中么?”
他眸心深处,似是含了一丝紧绷,“你可愿意?”
我扬眉一笑,答得自然,“她是杨浦将军之女,当年爷师承杨浦将军,杨夫人又因救我们惨遭毒手,现如今晴儿姑娘孤身一人在外,爷自然要多多照顾于她,把她接来府中,爷也算是报了杨浦将军当年的师承之恩,我岂有不愿之理。”
他见我点头,神情微微松了下,却并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声音有些低沉的开了口,“你愿意就好。”
总觉着他今日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仔细一看,他又藏得极深。
心下微微一转,想到他明日要前往城东,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伺候着他早些歇息。
第二日,天气好得堪称祥瑞之兆,暖阳高照,温暖的金色洋溢在京城的每一处角落。
天空碧蓝,连那厚厚的晨雾也不敢造次,早早的卷起所有的家当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未待我睁眼,战天齐就带着几名手下赶往了城东接晴儿。
这盘算着时间应当也要些时日,我便带着云雀一同回了王府。
这才刚迈入王府就传来春兰的泣声,入殿才探知,她得知灵馨离京的消息,有些伤感罢了。
灵馨离京了,我该担心的事情也该告以段落了。
但愿灵馨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而如今我要做的便是在府中静静的等待战天齐与晴儿的归来。
独自一人漫步至梅林之中,暖阳轻轻洒在我的身上,倍感舒适,便在凉厅之中小睡了一会儿。
待我半睡半醒,在梦中游晃之时,忽闻耳边有些动静。
我微微睁开眼,只见身前的云雀食指比在唇边小声的嘘道:“小声点,小姐还未醒呢?”
我放眼望去,只见春兰蹑手蹑脚的放慢了步子。
我扬声一笑,微微坐起了身来,将身上盖着的毛毡子轻轻的掀了开来道:“春兰,你方才可是在唤我?”
“小姐醒了?”云雀与春兰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伸手抚了抚脑后的发髻,拧着眉,看着暖阳下的春兰道:“我素来睡眠浅,你方才唤了我一声,说了些什么?我听得迷迷糊糊的。”
春兰面上一笑,忙答道:“是五王妃带着小郡王来了。”
我心中一喜,“是么?都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他们了,快快有请。”
我在云雀的搀扶之下,微微起了身,忙着整理着自己方才睡得折皱了的衣裳,交代着云雀让人去彻了好茶,糕点而来。
不到一会儿,就见五嫂抱着怀里的小郡王笑着迎面而来。
要说多久未见她了,细细算来也有好些日子,自从去了边疆,我就一直在昏迷之中,就连她怀里的小郡王,我也未曾见过。
她依旧还是那般风情万种,不过像是养胖了一些,倒是怀里的小郡王惹人喜爱,胖嘟嘟的圆脸蛋,黑溜溜的大眼睛,活脱脱的像极了五哥。
“五嫂安。”我上前向她行了一礼。
“都是一家人,这礼就免了罢。”她怀抱着几个月大的小郡王有些不便,只是向我使了使眼色,让我免礼。
我一抬眼,便看到了她怀中的小人儿,那小人儿也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噜了噜嘴。
“这可是景儿?”我笑着问道。
虽未露面,醒来之时也听云雀说起五嫂嫂又生下一子,皇上龙颜大悦,并赐了景字。
五嫂白了我一眼,将怀里的景儿递向身边的奶娘怀中,轻轻的坐了下来,“你看看,现在你连我家景儿你都还未见过吧?”
“五嫂见谅。”我微微垂了眸,心里知道她并无责怪之意。
她扬眉一笑,将我的手握在手中紧了紧,“行了,我开个玩笑罢了,如今你的处境我是明白的,身子病了半年,这才刚好,又痛失娘亲,这些我都听说了,借着今儿天好,我便上你这来瞧瞧,没其他的意思,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微微点了点头。
估计她是察觉到了我因二娘过世的忧伤,连忙扬手让身边的奶娘上前来,将奶娘怀里的景儿的胖嘟嘟的手从锦衣之中掏了出来,捏在手里,逗着他道:“快,景儿乖,叫八婶婶。”
景儿才几个月大,哪真会唤人,只是吱吱呀呀的叫嚷着,又或是裂嘴一笑,黑溜溜的两大眼睛成了一条缝。
我命云雀特意准备了一份见面礼,我轻轻的接过云雀手中的一对响铃手镯奉至五嫂的面前。
“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没能赶上景儿的满月酒,这对响铃手镯我可是一早准备了,如今嫂嫂来了我的府上,我就省了这趟路程,还望嫂嫂与景儿不要嫌弃才好。”
“瞧你说的,我们家景儿哪会嬚弃呢?”她笑着接过我的手中的响铃手镯轻轻的摇晃在手间逗着景儿。
景儿亦是被逗笑不停,这一幕却让我看来还真有些羡慕,渐渐的,有些思绪也随着景儿的笑声渐渐飘远。
突然手上一紧,五嫂嫂握住了我的手,带着些许关心的望了望我的腹间,终是轻叹道:“你也赶紧的,这都过了一年了,你这身子怎就还没半点动静,可有让太医来瞧瞧?”
这一问让我心头一紧,不自觉的伸手抚上了腹部,微微收紧指尖。
还未待我开口说话,身边的云雀倒有些急了,“回禀五王妃的话,我家小姐身子一直不好,太医也来瞧过了,说是要多多静养,来日方长,小姐定能怀上八爷的皇嗣。”
听云雀这么一说,我微微松开了抚在腹间的手。
五嫂嫂也看着我,微微勾了唇,“这样就好,现在八弟无子嗣,父皇母后那边又催得紧,你定要把握好时机,若是还迟迟不能怀上的话,指不定父皇母后就要给八弟纳妾了,后面可是还有有心之人等着呢?”
她的好意提醒倒让我丝丝紧张起来,己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可还是问出了口,“嫂嫂说的可是珞儿姑娘?”
“她是没戏了。”她捏着手里的糕点,冲我摇了摇头。
“嫂嫂这话是何意?”我满腹疑云。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而后又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糕点道:“我们家九弟不是正在选妃么?也不知怎的,他竟看上了珞儿,还非珞儿不娶,父皇便允了他。”
“九弟非珞儿不娶,怎会这样?”我心生疑虑,心里的思绪也开始因她的话而打乱。
她抿了抿唇,饮了一口清茶便接着开了口,“这九弟的性子本就难以琢磨,况且母后春时就给他们俩赐过婚,也不知怎的,那婚事就这样取消了,现在九弟又闹出一出非珞儿不娶,这事传到了父皇耳中,那定是要成了,所以啊,这珞儿,是人家九爷的,你家八爷啊,是纳不了。”
她语气叹息,最后几个字拉得长长,而我却低了眸,手里的茶杯握得紧紧。
战天睿为何非纳兰珞不娶?
这样的问题一遍又一遍的绞着我的脑汁。
战天睿心思明朗,随意洒脱,又怎会娶一个刁蛮任性的纳兰珞,而且他分明知道纳兰珞与战天齐之间的情意。
他这么做到底是想做什么?
“怎么了?你不是得高兴才是啊,怎还板着一副脸?”五嫂嫂突然紧了紧我的手。
我的手微微一颤,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
她眸光直直的绞着我,似乎也发现了我眸中的异样。
我微微垂了眸,从她的手下抽回手,轻抿了一口清茶,匆匆的转了话题,“对了,六嫂嫂今日为何没有跟你一同前来?”
她又是一叹的转了眸,“你就别提她了,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也许是辰儿的病情又开始恶化了,她那身子又再也生不出孩子,六弟早就有废她正妃之心,现在连府里的二名小妾都有了身子,她这个正妃之位只怕是不保了,我倒是去看过她几次,可她总闭门不见。”
“辰儿的病就真没得治了么?”我满腹忧心。
五嫂低吟了一阵,终是向我摇了摇头,“只怕也就一年半载的时间了。”
我心底燃起一丝同情之意,六嫂何常又不是个苦命的女人呢?外表虽艳丽光鲜,可终是因为身子的原因,处处受阻。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守着那体弱多病的嫡子与那正室之位,一步也不敢走错,可如今己岌岌可危。
五嫂走后,我呆愣在窗前,默默的看着那些梅枝在艳阳之下随风摇曳。
这就是深府之中的女人,永远也摆脱不了母凭子贵的命运。
“小姐,该喝药了。”云雀端着汤药至我面前,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
我微微掩了掩鼻间,拧了眉指着云雀手中的汤药问道:“我这药究竟要喝到何时去?”
云雀带着些许顾虑的抿了抿唇,顿了一下,终是扬唇笑着回了我的话,“自然是小姐的身子好了就不用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