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轻轻的从我怀里抽开身来,吸了吸鼻子,看着我道:“老爷与夫人来府中探过小姐的病情有三次,可每一次都是让云雀拦在了殿外,有一次老爷发了好大的火,我好担心这事情会被老爷和夫人发现,语无伦次之时,幸好是大小姐来了,后来也是因为大小姐的相劝,还给老爷与夫人看了好多小姐在病中的画像,这才阻拦了老爷与夫人要入内的想法,从那以后,每隔三天时间,老爷便会打发人来府上过问小姐的身子情况,奇怪的是,只是派人到府上来寻问,老爷与夫人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在王府之中露过面。”
“你方才说我在病中的画像,这是何意?”我心中一怔,满腹不解。
云雀轻点了头,还微微皱起了眉,“是,也不知大小姐从何处弄来那么多小姐在病中的画像,看着那画上小姐的每一分神韵,我倒觉得那画像是出自公子之手。”
连云雀也想到是他,那就不会错,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记得在江南祖屋,那年开春之时,我因卧病在床,足足躺了三个多月,是宁玄朗陪在我的身边,还将我那三个月的病态,分毫不差的画在了笔下。
他说,我的病不在其身而在其心,他只是想让我真切的看到我自己是如何折磨自己的罢了。
当时我还仔细看了那画中的自己,真心佩服宁玄朗笔下的功力,可谓是分毫不差。
父亲为何会选择离开,固然知道我的病源于何处?
而他没有再强求要入殿探望我的病情,那也只是不想再刺激于我,害怕我会因为当年之事一病不起,所以让宁玄朗很好的利用这些画像,他的睿智我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我突然想起了他那日阻拦于我之时与我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细细想来,他根本就早己得知了我在去往边疆途中会有危险。
只是因我一意孤行,他不得不妥协罢了,所以想要得知事情的真相,也许宁玄朗能给我答案。
“难不成公子己知小姐离京之事?”云雀的一问微微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渐渐敛回思绪,只是点了点头。
根本就没有打算将前往边疆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云雀。
一来怕她担忧多想,二来怕她打草惊蛇,反而置宁玄朗陷入危机之中。
云雀微微一叹,唇边泛起丝线笑意,“原来是公子出手相助,现在想想倒也是,这世间最了解小姐之人莫过于公子,公子笔下的小姐画像若是从江南算起,只怕也能叠成山高了。”
她这一打趣,我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再多话。
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秀眉深深蹙起,“不对啊,公子每日都在宫中陪伴紫罗公主,又从何得知小姐己离京之事呢?”
云雀这一疑问让我心头又是一紧,“你说他每日都在宫中陪伴紫罗公主是怎么一回事?”
云雀看着我一叹,“小姐躺了这半年之间发生了不少事,现在宫中可要办喜事了,皇上因为紫罗公主心许公子之事,龙颜大悦,连身子也逐渐好了起来,而后又得知八爷大胜北漠,喜上加喜,现在都可以登朝问事了,还听说紫罗公主会在下个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花灯节那日举办择婿大赛,旁人都知紫罗公主心许公子,可皇上为了皇家的面子,所以选了下月十五替公主举办择婿大赛,以公子的才学武功,那定是不二人选。”
原来宁玄朗己经成功的接近了紫罗公主,看来小姨这局棋己胜了一半。
至于宁玄朗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我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可一细想开来,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关心于我,默默的在我身边助我,至少到现在他从未做过伤及我之事。
可他与小姨之间的承诺就单单只是为了继承淮南王的王位么?
如今当今皇上身子逐渐转好,朝中局势也会因皇上的病情而渐渐平稳下来。
只怕现在宁玄朗的出现又会掀起一场风波。
宁玄朗是皇上看好的驸马不二人选,紫罗公主外祖父淮南王手中的兵力连当今皇上也忌惮三分。
如今只要紫罗公主下嫁宁玄朗,以宁玄朗的聪明才智,继承淮南王的王位与手中的兵权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样不就让更多人眼红了么?看来十五的招婿大赛又有好戏要上演了。
“对了,大小姐让人来传信了,想要见小姐一面。”云雀突然扬起了声音,微微打破了心中所有的思绪。
我微微收回了眸光,轻挑了面前的一碗清粥,唇边浅浅一笑,“她倒是来得真快。”
云雀微微一笑答了我的话,“大小姐应当也是担心小姐的身子,所以这些日子一直让人在悄悄打听小姐的情况,这一得知小姐己醒来不就急着想见小姐么?大小姐自小就对小姐好,比起那府里的二小姐与三小姐,大小姐倒是与小姐更亲。”
听着云雀带笑的一字一句,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应当都是像云雀这般认为的。
其实从一开始,连我自己不也是这般认为的么?
只是这样的女人在我身边忍辱了这么长时间,终是忍不住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
看来往后有些事,有些人,我也该重新以华蝶衣的身份好好的端详,仔仔细细的看过通透了。
我轻轻的放下手中勺子,抿了抿唇,接过云雀手中的锦帕,轻轻一点双唇道:“你替我传个话给她,就说,就说这两****身子有些不便,三日后便是娘亲生辰,到时与她华府一聚便好。”
“是,云雀这就去办。”
看着云雀离去的身影,我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因为我极想要知道,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到时会拿什么来面对平安归来的我。
夜间,用过晚膳过后,并无睡意,便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不觉乏了,刚恹恹阖眼,欲要浅浅的陷入睡眠之时,便听见外面守夜的奴才几声跪拜声而来。
我微微睁起了眸,细听之下,只听见战天齐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王妃今日一切可还好?”
“回禀爷,王妃今日一切都好,膳食均匀,睡眠也好,奴婢听从爷的意思,从今儿个开始都会在殿中掌灯,这个时辰,王妃应当是快要入睡了,爷可是要入内探望王妃,奴婢这就给爷去通报。”
“不用打搅她了,让她睡吧。”
他是要走了么?
我心上一紧,分明是有一个念头想要留下他,情急之下,只能将手中书卷狠狠的扔至地上。
“啪……”的一声响。
而后便听见殿门便急切推开的声音,听着这声音竟令我有些慌乱起来,不知该如何应对,匆忙间看了一眼地上的书卷,此时能想到的只能闭目假寐来应对。
“王妃应当是看了会儿书,入睡之时不慎将手中的书卷遗落在了地上,爷不用担忧。”是殿外奴婢的声音。
“你们都下去吧。”战天齐的声音放得极轻,应当是怕会吵醒我。
“是。”
侍女全部退出内室,静谧的房中更是静得连每一声呼吸都清晰可闻。
脚步一步一步向我靠近,停下之时,床边一重,他坐在了床边。
我虽闭着眼,却能感觉到他与我近在咫尺。
突然他轻轻的将我平放在床榻之上,我闭着眼,仍感觉到他迫人的目光。
他又伸手将我胸前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他的手指与我肌肤相触,刹那间,激得我身子一颤,全身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脑中,为了不让他起疑,只能装作浅睡被搅,轻轻的向内侧翻了个身。
“这是特意要挪出位置来让我躺下么?”声音自我身后传来。
我心上一怔,心想难不成他己知我是在闭目假寐。
事情己到了这个地步,我若是睁开了眼,又该如何面对他,还不如一装装到底,只要不出声,装作无视,背对于他,他也无法看到我此时的面容变化。
“若是再不支声,我可真要躺下了。”
我手下紧了紧被子,该如何是好?
接着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只至我身后的被子被轻轻的掀开,一丝冷意袭上我的后背之时,我霍然身子一翻,张开眼睛,被他的目光灼烫,从脸颊到全身都犹如火烧。
他目光灼热的看着我,伸手向我滑落至腹间的被子,有些羞涩之下,我躲开他的手,自己慌乱的拉起被挡在胸前。
他唇边扬起一笑,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我,“方才不是想我留下么?”
“我……”我欲言又止。
方才分明是我情急之下掷书在地想吸引他的注意,这样也能让他察觉,简直是无地自容。
他挑眉一笑,解开了外衣,直接钻入我的被子里,我又往里挪了挪。
接着他顺手一带,只觉得臂上一紧,然后是身子已经被他蓦然一揽,拥到了怀中。
他微微含笑的气息就拂在我耳际,“被子里真暖和,今晚我就不回书房了,留你这儿了。”
我的双颊一烫,肌肤隔着衣料,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心跳得也有些快了。
我无奈之下,只能挣开他的怀里,欲要下床。
突然手上又是一紧,他眸光灼灼的看我,“做什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仍还是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去熄灯。”
“不急,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他欲要探手过来。
我心上一紧,连忙抓住领口,强迫自己力持平静的道:“己经好得差不多了。”
“让我看看。”他伸手将我的手掰开,又将我的上衣轻轻拂去。
肩头一凉,我只能羞涩的垂下了双眸。
灯影摇曳,我的肌肤骤然裸露在他眼前,“你昏迷之时,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一定很痛,痛得都不愿醒来……庆幸的是,你终是撑了过来。”
我不语,微微抬起了眸,看着他眸中的一丝颤抖,内心一丝酸楚涌上。
他的话撞入了我的心里,我是真的很痛,这样的痛让我到最后还是撑了过来。
他突然欲要伸手去触摸那道伤痕之时,我身子一颤,连忙往后缩,连忙将衣襟掩上。
他慢慢的收回了手,眼中却隐隐闪动着晦暗光影,而后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与心酸,“你是我的妻子,你我之间早己有了夫妻之实,为何还是要躲我?”
我不语,我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他的话。
明明是这样的,可为何每一次亲密举动之时,我还是会不自然的要与他保持距离。
我的心里明明己放下过往,究竟是什么在我心里让我放不下,这种感觉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是不习惯,对么?”他直视于我,眸光转为了一丝暗沉,“我也不习惯你这般沉默不语,每每看到你对我无言以对之时,我的心就会没来由的感到害怕,这种害怕我己十几年都未有过了,你近在我眼前,却还是让我感到如此的不真实。”
我一时窒住,被他的暗沉的眸光迫得竟忘了呼吸,喉间有些难受,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两人一言不发,片刻僵持沉寂。
终是他先转了眸,掀开了被子,是准备要离开么?
我心上聚然一紧,他是否又想给我留下那个心酸的背影。
“爷……”我脱口而出唤住了他。
他身子微微一怔,我先他一步下了床,“熄灯这种事就不劳烦爷了,还是我来吧。”
眼前随着我手上的动作一暗,我竟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借着浅浅的月光,轻轻的重回了床榻之上。
这样与他同床共枕己不是第一次,可为何还是这般的紧张。
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难道我与他之间又要这般沉默下去。
“爷……”我自心里轻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又轻轻唤他,想要打破这丝窒息沉静。
他嗯了一声,我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默然片刻后,我终还是化作这么一句结束的话,“夜深了,爷累了一天,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