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之上,明月当空,入夜三分之时,更添几分荒凉之色。一目望去,黄沙不断,枯树恶水,皆是珍惜之物。
一颗三人合抱的枯树之下,一辆马车停靠于此,马车白马正享用上品马草,吃得不亦乐乎。白马一旁,站着一名青衫公子,此刻望着筐中马草,若有所思。
想自己堂堂世家子弟,万没有想到会有一日,明明钱财充裕,因为准备干粮不足,在南下的路上饿死,不免有一种英雄迟暮之落寞。
看着眼前众多的马草,青衫公子的眼神,逐渐凝重。心中的一丝犹豫,逐渐放大,自己与新认的师弟,是否当真沦落到,要与马儿共食马草的地步。
“哎...”
青衫公子想到此处,不禁轻叹一声,自己如今的状况虽然不佳,倒也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以自己的功力和体能,再坚持一日两日,并非难事。
可是这位新认下的师弟,本就是有伤在身,又昏迷了三日。虽然这三日之中,自己曾喂过其些许食物,但对于一个负伤之人来说,却是杯水车薪。
眼下若不能解决此事,自己怕是真要成为第一个给书院种子收尸的接引人,即便是到了南域风鸣院,自己也没有理由留在那里。
“嗯?!”
就在此时,青衫公子忽然轻疑一声,因为远方传来一阵马蹄之声,愈来愈近。既有马蹄之声,便说明有人,既然有人,自己两人便可脱困,真可谓是雪中送炭。
果然呐,果然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运。想到这里,青衫公子的面上,浮现起一丝笑容,洋溢着自信。
“赵师兄,这些人怕是来者不善。”
少年的声音,自马车之后响起,使得青衫公子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不过转瞬之间,心中便已经拿定了主意。
楚宁月之所以要求停下马车,便是因为她早早便以神识捕捉到了这一群人马。如今又故意出声示警,为得便是确定这青衫公子的态度,是否自信。
眼下见他如此随意的模样,楚宁月心中亦是多了几分底气,如今的自己,体内灵气与伤势,正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
也就是说,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不能施展遁术以外的任何术法。否则一旦打破体内平衡,伤势便有爆发的可能,届时以此地灵气的状况,自己绝无恢复的可能。
不过眼下,见到青衫公子如此自信,便说明他并不觉得这些不速之客,会带来什么危险。如此一来,自己便也无需动手,便可以解决眼下之局。
可就在这时,她却听到青衫公子开口道:
“师弟放心,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师兄我很有钱。”
说到很有钱三字之时,青衫公子微微抬首,仿佛颇为自豪,却给了楚宁月一个危险的信号。后者此刻微微颔首,心中却是暗自对青衫公子重新评估。
神识之中,她看得十分清楚,那些不速之客的打扮,并不是什么江湖人士。而且每一个手中,皆都持着弯刀,朝此御马而来。
若自己猜得不错,这些人应是此地的沙匪,但既然此地出现了沙匪,也就说明,必定存在落脚之地。所以在楚宁月原本的计划之中,是让青衫公子拿下这些人,然后顺藤摸瓜。
但眼下他这句话,却让楚宁月对他的信心,大为动摇。若此地并非如此荒凉,也许这些沙匪,还会只谋财,不害命,因为可以从其身上,获取更多利益。
可是此地....
“你身上有伤,先进马车,此地有我。”
青衫公子走到楚宁月身旁,手中折扇一开,轻声开口。只是有了他先前那句话作为铺垫,无论他如今说的这句话,如何让人有安全感,这安全感也会大打折扣。
楚宁月没有拒绝对方的提议,因为她如今的状况,的确不允许出手。更何况,自己一身锦衣之上,还挂着干涸的血迹,一看便是负伤之人。
若是那些沙匪看到自己,动手的念头,定会更加强烈几分。
“驾...驾!!”
不多时,一群身高马大,满脸横肉的大汉,随着络绎不绝的马蹄声,出现在了马车周围。而青衫公子,从始至终皆站在原地,一只手负于身后,而另一只手握着折扇,一副风轻云淡。
人群之中,一名络腮胡须的独眼大汉,此时策马而出,居高临下望着青衫公子,上下打量。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因为此人的反应,与那些往日死在自己手中的肥羊,全然不同。
还有一件事,便是自己今日,乃是被罚至此,本以为这一趟会无功而反,却没有想到会遇到此等意外之喜。但是粗犷的外表,并不意味着寡智的心性,这名独眼大汉,此时心中另有打算。
“这条官路,已经荒废数年,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使用。再看此人衣着,不似风尘仆仆,不似普通百姓,亦不似商贾,这其中,怕是有诈。”
虽然心中狐疑,但独眼大汉居高临下的眼神之中,却尽是桀骜之色。仿佛眼前之人,已经是自己的待宰羔羊。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试探之时,青衫公子却率先开口,打乱了他的思路,说出的话,更是让众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诸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定是有所求。而你我今日相见,便是有缘,不如做个交易,交个朋友如何?”
青衫公子此言一出,立时引得周围之人面面相觑,他们这些人,大多数皆是刀口舔血的莽夫,是当真如同粗犷的外表一般,性情鲁莽。
若是人人皆有判断能力,那么独眼大汉,便也成不了他们的头目。所以此时还未及独眼大汉表态,便有人带头嘲笑起来。
“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这个人居然要和我们做交易?他怕不是脑子进了水,只要杀了他,什么都是我们的!”
独眼大汉闻言,心中暗骂这些人白痴,不过对于手下人的抢先一步,他也不会反对。此刻仍旧是居高临下,仍旧是一副鄙夷的神色,他倒要看看,这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杀我?哼哼...好,即便你们真能杀了我,所得到的,也不过是我如今身上携带的钱财,更要为此赔上一些代价。但若选择与我合作,我身上的钱财仍旧是你们的,而且还会有长远收益。
这笔买卖之中的道理,你们若是想不通的话,就找个能够想得通的人来与我交谈。”
青衫公子此言一出,周围大汉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因为在他们眼中,此人便是一个奇葩。唯有那为首的独眼大汉,此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当真开始思考此事。
然而车厢之内的楚宁月,如今面色却已是沉了下来,因为在她看来,青衫公子这般说辞,全然是用错了对象。
如果对方不是一群谋财害命的沙匪莽夫,而是某一势力的江湖人士,也许他这样说,还会有所转机。可是再如何巧妙的话术,也需要一个满足基本条件的对象。
他这番话,无疑是在对牛弹琴,动手只怕是免不了的。
只希望,这青衫公子提出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是一句习惯话。嗯,当日湖畔之上的绿衣女子,虽然实力不及白须老者与面具老者,但却是与判官陆游不相上下。
这青衫公子,既然称她为师叔,想来亦是同一宗门之人,应该武功不弱。对付这些沙匪,应是绰绰有余的....吧。
而她之所以对这青衫公子并无把握,便是因为她曾多次以神识窥探对方气机,却发现此人的身上,没有半分此界武者的气息。
不过楚宁月自知如今毕竟是有伤在身,她亦无法判断出,自己的神识是否受损。再加上白须老者那最后一掌的教训,使得她清楚此界之人,能力未知。
所以隐匿气息,能可屏蔽神识探查的功法,未必就不存在。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青衫公子所说的好运,并非是信口雌黄。某种意义上,此人的确鸿运当头,比如荒漠之中粮食不足,便遇到了其他活人。
再比如,明明他这法子,应对大多数山匪沙匪,都是加速动手的捷径,可是如今,却偏偏凑巧遇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沙匪头目。
“我不知你是哪里来的勇气,敢与我们讨价还价,想与我们交易,还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就在此时,一直摆着强势姿态,但又沉默不语的独眼大汉,终于开口。而其说话之间,周围之人的嘲笑声,亦是迅速收敛,足见此人颇具威望。
青衫公子闻言,此刻面上仍旧平淡,脑海之中,却有无数个话本之中人物的形象,飞速流转。这下一句话该如何说,他还没有想好。
于是只得掏出了他自以为的资本....
“本公子此行南下,所携财物不多,这十张金票,便是合作的诚意。”
说话间,青衫公子便将金票取出,朝着独眼大汉掷去,使得乃是暗器手法,于风中不乱。
独眼大汉抬手之间,朝着金票抓去,入手瞬间,亦能够感觉得到,这十丈金票之上,携带的劲力。显然这青衫小子,乃是一名武者,不过实力如何,还是需要打过才知道。
可下一刻,当独眼大汉看到手中金票的份额之时,却是双眼一亮....
这每一张,皆是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