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国主账内,正暖气四溢,寒冬腊月盛比春分,此时也正值午时,在大帐内商讨军事的将军们,本就身材魁梧,又因常年驻扎北方,早已是习惯了寒冷,这突然暖和起来,他们倒是受不了,各个面红耳赤,额上渗出细汗,铠甲下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
可却都隐忍不敢表露出任何不适,毕竟这些天,他们是亲眼目睹了皇上是如何宠爱昏睡中的白冬祭。
然而此时在营帐内的卧室中,白冬祭依旧双目紧闭,没有半点要醒的样子,虽说未醒,可在左尘的细心照料下,面色红晕了起来,相比之前,整个人也了精神许多。
不知是否因为账内暖和的原因,白冬祭第一次做了个甜美的梦,梦里是儿时她与爹爹在书房,练习写字的情景,久违的画面让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似乎是睡够了,不一会儿,她如扇般的睫毛抖动了下,随后缓缓的睁开了,眼前陌生的场景让她眉头一皱,迟疑了会儿后,才轻声唤道:“明珠,明秋。”
倚在火炉边有些困意的明秋和明珠,听见声响,顿时眼睛大睁,脑袋也跟着清醒了许多,立马抬眼朝白冬祭看去。
只见白冬祭正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准备掀起被子下床,明珠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起身跑了过去,将白冬祭扶起,并说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这时明秋也跑了出去,向左尘禀告白冬祭醒来的消息,慌慌张张的样子,顿时落在几位将军的眼里,其中一个胆色较大的将军便出言呵斥其无规矩,立马遭来了左尘一个冷眼。
“今天就到这吧,你们都退下。”一听白冬祭醒了,左尘是头也不回的朝里走去,重要的军事也被丢弃一旁。
对他此番行为心中怀有异议的将军们也是不敢言论,皆是听令的退了下去,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主子命,自己是奴才的命。
内心激动的左尘掀帘而入,可距离白冬祭五步外停了下来,满脸激动的喜悦在对视白冬祭看过来的眼神后,变得有些僵硬。
不由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时立在原地无所适从。
一旁的明珠和明秋相识一眼后,便默默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个人。
再见左尘,对白冬祭来说恍若隔世,迟疑了许久,她才想起她该行礼了,于是掀起被子,可还不待她脚落地,看出她意图的左尘,快速上前,制止了她的行动。
“别乱动,好好躺着,小心动了胎气。”
一听这话,白冬祭本是尴尬的脸色略显一惊,“你,你都知道了?”说着最后没了音,想来这个事情她根本就瞒不了多久。
本想着待白冬祭醒来,他要好好的陪着她,可是如今见白冬祭垂下眼帘,有些不愿看他的模样,那些在心底酝酿了许久的话,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嘴张了张,最后还是违心的说道。
“你好好休息。”直起了身子,脚步有些缓慢但还是朝外走了去。
此刻白冬祭内心复杂,思绪有些混乱,在左尘即将跨出门的时候,她终于理清了自己这番此行的目的。
“等等。”她叫住了他。
闻声,左尘后背一紧,转身看向她,四目相对。
白冬祭下意识的咬了下唇,说道,“我来找你是想问些事情,等问清楚了,我就会离开。”
“离开?”他本以为她来,是想告诉自己,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是要留在自己的身边,原来是想多了。
就这么讨厌,这么恨吗?
旋即,左尘难以置信的脸上换了一抹轻笑,大步的朝原桌走去坐下,为自己斟了杯酒,然后仰头一口饮尽,这番行云流水的动作,本该潇洒不已,但此刻看来,却多了几分酸楚,不禁让白冬祭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你是想问白大人的事情吗?”左尘抬眼看去,炯神的眼睛,一眼看破了白冬祭的心事。
还不待白冬祭惊愕,发出疑问,只见其慢悠悠的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一次却未饮,而是拈在手中慢慢的把玩了起来。
眼神从白冬祭身上慢慢转回到手中的酒杯,思绪在这一刻也倒回了十年前那个飘着满天大雪的冬季。
“报!”
黑夜中,一道个惊人消息从皇城中传来。
“太子殿下!皇上驾崩了!二太子奉召登基了。”
“你说什么?”那年他十六岁,不由恍然,“父皇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驾崩!”这个事情怎么可能。
他不信,欲以回宫。
“圣旨到!”紧接着,快马加鞭一道圣旨传来。
“大太子左尘镇守边疆,久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故此封为宁王,不得圣命,永不回朝。”
那道明黄圣旨,捧在手里,久久难以相信,父皇的旨意是让他永不回朝,他依,左彦登基,他不怨,可是这一切为何这般突然。
“太子,抓到一个身份不明之人。”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人被抬了进来。
他眉头蹙起,细看过去,竟然是白家的护卫,于是是心里一惊,急忙走去,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太子殿下,救救白家。”从怀中掏出了用生命保护的圣旨,说完请求,人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看着接到手中血迹斑斑的圣旨,在回头看一眼那道永不回朝的旨意。
他抗旨不遵,亲率十万大军,攻城侵下,背得一个莫逆之名,城门大开,本想问胞弟为何要这样做,却见深宫内,母后一身红袍,面色无绪手持血刃,一声令下,将弑父夺位的胞弟头悬城墙外。
此后,他负上弑弟夺位的之名。
其中变故,唯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说完这一切,左尘本是犀利的眼神,也红涩起,曾自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的白冬祭,这时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原来这一切都是误解。
“当我赶到白府时,白府已是一片废墟。”他深吸了口气后道。
十年前一场宫变,白家惨案,她如今也是无力去翻,可心底依旧希翼着爹爹,“那我爹爹他,还是活着的吗?”
沉默片刻,左尘将杯中最后一滴酒饮尽,“我不知道。”找了十年,也没有找到,但这话他却没有说,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看向白冬祭,“我将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脚步朝外走去,到门口时,有些滞留,“若你想走,我不拦你,但等雪停了吧。”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左尘的话,惊的白冬祭看去,可也只见一抹萧条的背影,不由晃神。
手指不由抚上了肚子,十年的怨恨在这一刻,似乎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