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拿着披肩的丫环声音充满歉疚。
“没事,你不用自责。总是安稳的坐着有机会运动运动也好。”碧莲并不将碧珠没有跟上自己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桐华律法本就严令禁止将士出征前夕家属的探望,怕的就是会丧失斗志。更何况,君之宏还是此次征战边关的总军统领。之所以跟那人软磨硬泡的哀求说要去探望,其实她也是有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在里面的。
但,她真的没想到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前几日从君之宏口中磨来这个发兵时间时她就是存了疑心的。所以特地的敢了个早。不为别的,她知道以君之宏的性格是一定安排别的人手仔细监视自己这个近年来异常得宠的红颜的。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单纯的,为了巩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给太子府甚至整个京都城的人做出个姿态来。
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
在听到隔着几条街远远传来君之宏威严的声音时,她的心几乎停跳。原来,原来他竟是信她的,只是提前了两个时辰,这,代表着什么?
双腿做出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举动奔跑。发足狂奔。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提起裙摆。碧莲觉得她从未如此迫切的去做一件事情。
贫寒的出身,这个她无法改变,不算。重男轻女的父母,这个大概全桐华找不出几个不重男轻女的,也忽略不计。
由于灾荒而带着妹妹到京都闯荡。细细回想,妹妹的意愿是占了多数的。
被人欺骗卖入青楼,其实前一晚上她还在思考要不要逃跑。可是,京都那么大,桐华那么大,她们两个弱女子又能逃到哪里昂去呢?
被逼着学艺卖唱,其给了她机会逃跑,她也是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的吧。
失去妹妹那些时日,陈白虎的身影似乎占据了她整整个视野。那大概也是段疯狂的时日了,妈妈的谩骂殴打,一切都比不过那个折扇风流的公子。
她骨子里就不是个有主见的女人,而且很多缺点。
她不如艾浅的豁达开朗,不比杜惠荷的端庄奉献,甚至连那罗香追求自己生活的勇气都不如。她原本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嫁给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踏踏实实种地,勤勤恳恳干活。日子不用多好,能吃饱饭便好。然后生几个孩子好好教养,一生便也是过完了。
她总是随波逐流,别人怎样推,她便怎样走。而,最后,生活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最好的归宿也许就是找个不嫌弃她的光棍儿了。没想到,绕来绕去她竟走入了上流社会的圈子。
其他的夫人小姐明里暗里的讥笑她是贵族圈子里的乌鸦,她从来一笑置之。本来便也是如此。不论太子对她怎样心思,她确确实实是享受到了寻常百姓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奢侈豪华。就事论事,她也没必要更没立场跟她们辩白什么。
君之宏待她倒是极好的。忍过去刚开始他那些侍妾们的刁难陷害,她也就渐渐习惯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的男人总是皱着眉头的阴沉神色。男人什么的,她见的还少么?形形色色的外壳,内里还不都是一样。
但这个男人竟意外的对她极为忍让。
不过是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那些争宠的戏码竟让他那般的认真对待。那些讨好男人的小手段,他竟然那样的欣喜受用。
这个男人,似乎,意外的单纯可爱。
那么,是不是当时的急切思念也是合乎情理的呢?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平生第一次的狼狈若此。在那么多双眼睛面前,在那个肃穆严厉的男人面前。
老天还是关爱她的,在将她推进混乱的漩涡中后,又让那样一名男子用那样宠溺的姿态纵容了她。
在碧珠贴心的服侍下,娇柔的女子换上了惯常喜爱的软料襦裙,长发披散,眼波盈盈,是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妩媚动人。
“小姐,到了用早膳的时间了。”
“恩,先搁那儿吧,我一会儿去吃。”碧莲不想放下手中的珍藏本。
“今日厨子做的是您家乡的特产呢,可是太子殿下出征前特地吩咐的呢!”碧珠清脆的声音劝到,“这八珍白玉菜若是不趁热吃可是要变腥了呢。”
“你呀,就你话多。”碧莲终于放下书册,点了点碧珠的脑门儿。
“嘻嘻,看着您按时吃饭可是殿下亲口交代给碧珠的大任务呢!”小丫头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
“好,好,好,就你有理。”碧莲端起饭碗随意的吃了几口。
八珍白玉菜是她老家的特产。说是老家,其实也不过是她所在的穷山村所隶属的大县罢了。她真正生长的老家,其实连名字都没有呢。她有记忆的童年,在没开始灾荒的时候,她所吃过最好吃的,也不过是一碗大米饭而已。
那八珍白玉菜是用她基本都没见过的有价无市的珍贵材料做出来的。即使是那江南的大城里,也是属于‘传说中的菜肴’一类的。
可是,如今,她竟可以如此随意的挑挑捡捡。
碧莲漫不经心的戳着盘子里的菜。呵呵,这大概就是呆在太子府里的好处了吧。太子惯爱累财。怕是当今圣上都没有这样的奢华享受。
碧莲看着手中的象牙筷子,从最开始的忧国忧民到现今的习以为常,人啊,真的是适应环境的能手。
“小姐,再吃点吧。”
“不用了,菜扔了也可惜,就交由你处理吧。”
嘛,现在的她大概已经变成那种她曾经最讨厌的人了吧。
“殿下,看来你心情不错啊。”粗壮的将士骑着马赶快两步,同君之宏并排前行。
“怎么说?”君之宏眼皮也没撩一下。
“啧啧,小子挺有眼光的嘛!一找就找了个个极品的。那容貌那身段,啧啧,之前看的那些个盘正条顺的大家闺秀跟那位那么一比,真是没法比啊。”周一揶揄的捅了捅默不作声一本正经的君之宏。
“行军路上周副将是想扰乱军心吗?”君之宏阴鸷的眉眼能滴出水来,阴森森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惧意。
“喂,你小子不至于吧?就几句玩笑……还来真的啊?”那有如实质的目光扫来,晓是跟在君之宏身边很久了的老将也有些招架不住。
“我桐华律法明文规定,出征将士不得透露有关征程的一切,不得有家人探视,不得在行军途中有其他想法,不得在行军途中探讨除了作战之外的事情。周副将如此,是明知故犯吗?还是要提醒在下我这个太子兼总军统领不称职啊?难不成周副将还有其他更合适这个位置的人选要向父皇举荐?”
“呃……”周一有些尴尬的咳了咳。“禀告殿下,后方队形有些乱了,在我这就去管管!”说着飞似的骑马跑了。恩,撩拨人将人撩拨生气了什么的,他才不承认呢!
“还不快去!”君之宏瞪了周 眼。
周围随着这个多话副将的离开而安静了下来。
骑在马上的男人难得的陷入了沉思。
那个浑身狼狈向着他跑来的女子,有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婉可人。五官清丽精致,眉目含情。
喜欢么?还是差点的。最初的最初,也不过是存着羞辱君之章的想法。
在太子府中她的乖巧正合他意。身为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他的确需要借助些妻子娘家的支持。但,身为桐华尊贵的太子殿下,他不容许自己的后宅硝烟四起。而且,那些岳家的野心和胃口,也有些大的惊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这个一直温柔婉转的女人是个很好的借口。
在那之后,女人似乎因为没有那许多的针锋相对,变得更加可人贴心了些。
洗手羹汤的温柔,牵针引线的贤惠。女人越来越符合他的要求。温柔贴心,又安静乖巧。懂得自己的位置,不逾雷池一步,倒也是个识趣儿的。看在她不那么侍宠而娇的份上,君之宏也乐得温柔一些。
可是,事情好像从女人带着不顾一切的气势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变得不同了。
平日里温顺的眉眼变得坚定,向来一丝不苟的衣着凌乱不堪。但却异常的执着,好像虔诚的朝圣者,仿佛自己是那蜿蜒路途上遥不可及的佛祖。
那样的令他心动。
的确,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呢。
君之宏想着,阴郁的面上不自主的带上了迷茫。
只是为何,心底有一块地方会那样的雀跃欢喜?难道是真的将她放在了心上?
可出征前季凌绝的话语言犹在耳,即使是当时那般坚定的表明了态度。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之所以会那样正式的和外公说了那许多,也不过是为了保证在他不在京都的时日里,季家不会用什么莫须有的由头私下里处理了碧莲。毕竟,碧莲是没名没份的跟在他身边的。
这也是他喜欢碧莲的一点。即使是没名没份的跟了他妈三年有余,她也不曾为自己讨要过什么。一直安静柔顺的接受着他所给予的一切。
胯下的骏马似是感受了主人的心情,打了个响鼻高高扬起了前蹄。
“呵,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安抚的拍拍马脖子,君之宏扬起嘴角。
哼,我君之宏何时需要纠结这些了!
迎着阳光和谐微冷的春风,身着铠甲的男人异常的威严肃穆。让人远远望去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