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教廷国务卿史莫雷斯基拨通阿尔贝托·法索利诺的电话。
“Asmodeus找Moloch说话。”
“Moloch听着呢,阁下。”
“你把那个阁下去掉,该死!”
“对不起。”
枢机主教用他尖利的声音和特有的不连贯的说话方式叫骂道:“我希望,你没在录音,Moloch。”
“没有,我向所有神明起誓,Asmodeus!”
“神明你就用不着提了,有磁带在转?”
“没有,我可以向……发誓,我保证。”
“好吧,你听着,那个布罗德卡并没有放弃,刚好相反,:我们的这个组织面临被他揭露出来的危险。布罗德卡甚至查到德国墓地那个该死的修士,那个家伙干不出好事来,他会告诉他,墓地里发生的事情。”
“您的意思是说,布罗德卡在圣撒迦利亚?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找到修士的?”
“我也很疑惑。反正他跟另一个人出现在圣撒迦利亚,我估计,就是信使报的那个记者史都,布罗德卡和他搅在一起已经好长时间。两个人和修士交谈过。你能想得出来,他们谈话的内容绝不是什么救世说。”
“布罗德卡又回意大利了?”
“你想怎么呢,Moloch?”
“他不是在德国吗?”
“你个榆头脑袋,Moloch。我想,布罗德卡压根没有离开意大利,他把你给骗了。他现在和他的情人住在内米湖畔的一栋房子里。”
“您从哪里知道的?”
“从警察那里。”
“从警察那里?”
“布罗德卡去警局录了口供,他和信使报的记者都看到提图斯交给梅拿迪假钞的场面。”
“上帝啊!”
“他不会出卖我,那个警察局局长考卢奇。”
“太糟糕了!”
“简直是场灾难。不过您也知道,考卢奇收了我们的钱。他答应我,把这件事拖延一些时日。反正过几天会有人提讯你,到时候提图斯必须消失,你明白吗?你把他送上飞往印度或者澳大利亚的飞机,我再也不想见到那小子。然后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明白了,Asmodeus。”
“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你去找个杀手。”
“阁下!”
“不计代价,出手要干净利落,别留下祸根!你明白的。”
“那是当然,Asmodeus。目标呢?”
“亚历山大·布罗德卡。”
“Asmodeus!”
“照我说的去做,。Moloch!”
“可你不是说过,布罗德卡不能死吗?”
“那是四个月之前的事,那时我还以为能用别的方法制服他,事实证明我错了。这一段时间以来我们在一步步后退,频于防御。
至‘Urbi et Orbi’行动之日还不到两个星期,在那之前必须让布罗德卡彻底趴下,我可不想在最后关头出什么乱子。”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Asmodeus,一切要尽快完结。”
“完全正确,越快越好。”
“这并不太容易。事实上,这方面的熟手,他们干这种事情,出价虽然高,但是行事十分谨慎,不慌不忙,避免出任何可能的差错,而那些便宜的杀手,一旦被抓住,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他们会供出主使,我们可不能用那些人。”
“当然不行,所以我才把这事派给你,Moloch,你去完成。就像我刚才说的——不必在乎钱。赞美我主耶稣基督。”
“赞美我主耶稣基督。”阿尔贝托·法索利诺谦卑地回应,教廷国务卿史莫雷斯基已经挂掉电话。
暮色笼罩内米湖。从湖面吹来凉爽的风,布罗德卡惬意地坐在别墅的露台上,眼前是摇曳的风灯和一杯红酒,他思索着。
他还没有想通,朱丽埃特怎么会跟那个意大利情人一起欺骗他。从他那次在维也纳和诺拉差点闹出事端之后,他对朱丽埃特一直忠贞不贰。他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窜起,希望有朝一日能报复她。
他唯一对自己满意的就是在慕尼黑与她不期而遇时的表现,他那外表看起来满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那时候他恨不得扑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意大利小子。
如果朱丽埃特突然回到这里,你该拿她怎么办,布罗德卡问自己,她敢回来吗?要是她给他来电话呢?
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布罗德卡吓了一大跳,这是台老掉牙的电话机,差不多可以当古董了。他心想,有可能是朱丽埃特,向他道歉来了。他犹豫着,没有马上拿起听筒,他现在可没有与人争辩或者和解的心情,更不是在电话里。
铃声停了,布罗德卡吁出一口长气,可是过了几秒钟铃声再次大作,他拿起电话没好气地说:“布罗德卡!”
“怎么啦?”史都问。
“啊,是您啊。”布罗德卡不好意思地说。
“您好像在等别人的电话吧。很抱歉,我只是想要告诉您,道托勒·-列奥塞诺已经把可怜的梅拿迪从监狱里救出来,他自由了。”
布罗德卡没有料到那个辩护律师做事情这么麻利迅速。“听到这事真让人高兴,”他由衷说道,“但愿我们这样做是正确的。那些能将列奥那多的画作炸为碎片的人也绝不会把一个博物馆老管理员的性命当回事,尤其是为了遮掩自己的罪行。”
“没错,”史都说,“嗯,实际上我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嗯……您认为怎么样,我们明天去趟威尼斯吧?为了照片的事。”
布罗德卡思索着,他对到那里能否查出结果持怀疑态度,不过他最后还是说:“好吧,如果您对此还抱有期待的话。”
“这是您手上唯一的线索,而且晚上我们大概就会回来。”
布罗德卡答应了。
他听到房子大门口有关上车门的响动,布罗德卡非常兴奋。他把脑袋探出门外,在庭院灯光的照明下他认出来人是那个女伯爵玛菲,还有一条相当威猛的大狗。
“我打扰您休息了吧,很抱歉。”玛菲远远地喊道,她手拎着大包小包和购物袋。布罗德卡走过去帮她拿东西,大狗高声吠叫,不过一会儿就停下来了。
“您根本没有吵到我。”布罗德卡微笑着说,“就我一个人,这时任何意外的动静都会进耳朵里。”
玛菲谢过布罗德卡的帮忙。他们往房里走时,她解释说:“您知道,每次我在罗马呆不到五天就受不了了,然后我一定得出城,才能好好地呼吸。您的太太在哪里,布罗德卡先生?”
“她飞回德国了,有一些公务要处理。”布罗德卡假装泰然地回答,“什么时候回来她还没有定。”
布罗德卡双手拎着购物袋跟在玛菲后面上了楼梯,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她富有弹性、紧绷的双腿上,一条合体的白色亚麻裤包裹出她修长匀称的腿部线条。她说:“如果我留在这里几天,不会影响您吧?还有龙各力,我的狗,它蛮乖的。”
“请您不要这么客气,女伯爵,”布罗德卡说,“这栋房子这么大。您的狗怎么取了这么古怪的名字?”
“这条狗是我的前夫留给我的惟一东西。是他的主意,一定要把这条德国牧羊犬起名叫做龙各力。”
“它呆在哪儿呢?”他们走进女伯爵的顶层复式阁楼,布罗德卡问,“我是说那条狗。”
“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只有在叫它的时候,它才会进屋来。
龙各力在院子里有一个窝,您没看见吗?”
“没有,”布罗德卡说着把购物袋递给女伯爵,“那么,祝您晚安。”
女伯爵玛菲谢过他。布罗德卡走下楼,又坐回到露台上。
湖面上厚厚地压着一层乌云,雷雨将至,很快狂风大作。布罗德卡收拾好桌子,关上露台门,他走回到二楼卧室,隔着窗玻璃向外看。
暴雨拍打着葡萄藤,叶子沙沙作响。远处电闪雷鸣,宛如波涛汹涌的葡萄园林上空瞬时闪出耀眼的白光,雷声一阵比一阵紧。平日如同镜子一样光滑的湖面此时黑黢黢的,像一口不可见底的万丈深渊。
布罗德卡被大自然的奇幻变化吸引住了。从孩童时代起他就喜欢暴风雨,从来不怕闪电和雷鸣,暴风骤雨对他来说就是一幕气势恢弘的舞台布景。
他转过身,在忽明忽暗的房间摸到床头柜上的小灯,按下开关,可是灯没亮。
布罗德卡张开双臂像个梦游者似的借着闪电发出的亮光朝门旁的房灯开关走去,这个开关也不好用,停电了。
布罗德卡正要折回身,只听见有人敲门,起初他还以为听错了,可是叩门声越来越大,他在黑暗中问:“谁在那儿?”
“先生!是我!米兰多利纳!”女伯爵粗犷的嗓音此时听上去非常凄厉。
布罗德卡摸索着打开门。
“我很害怕。”布罗德卡听见米兰多利纳带着颤音说道,他不由得地乐了。
“可是女伯爵,”他说,“就这样的暴雨也不至于把您吓成这样啊……”
说话间,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随着又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大地仿佛都在抖动。米兰多利纳扑进布罗德卡的怀里。这时他有些错愕地发觉,米兰多利纳根本没穿衣服。布罗德卡碰触到她的胸脯、她的小腹、她的大腿——他心里一阵悸动。
他们就这样站立在漆黑的房问里长达几分钟之久。每当闪电呼啸着爆裂开来,米兰多利纳的身体就一紧缩,好似有鞭子抽打在她身上。
“请您不要嫌弃我,”等暴雨稍作停歇的间隙,她说,“从我还是小孩起就对雷电怕得要死,您不会怪我吧?”
噢不,布罗德卡心说,我经历过比这儿更糟糕的事,我个人还希望这暴雨下得更久一些呢,但是口头上他安慰她说:“如果我能让您不再害怕的话……”
“米兰多利纳。”女伯爵说。
轰响的雷鸣趋于平息,暴雨接近尾声,房间里的灯乍一下亮了。
米兰多利纳似乎是没觉察出来电了,或者她假装不知道,她双眼紧闭,依旧像链子一样挂在布罗德卡的脖子上。
他不期然地从后边一面嵌在老式衣柜上的大镜子中看到这个苗条高挑的女人胴体,他偷眼瞟着,不由得暗自赞叹她玲珑的曲线和白嫩的肌肤。
他吓了一跳,当米兰多利纳依旧合着双眼突然说道:“您喜欢我吗,先生?”
布罗德卡一哆嗦,像是做坏事被人当场抓获,他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女伯爵。”
米兰多利纳睁开眼睛,她的手依然搂住布罗德卡的脖子,说:“我一定得向您道歉,先生,我让您这么为难,可是一闪电打雷,我就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布罗德卡笑着说:“如果我不在这里,您怎么办啊?”
“那我会被吓死的。”米兰多利纳说着把身子往他怀里拱。
布罗德卡清清嗓子。“对男人来说那可是一大损失呀。”他说,停顿了一下,他又问,“雨停了,您说,我们这样的局面该怎么收场?”
“我这样的姿势让您不舒服了?”
“那倒没有,可是……恐怕您是太过惊慌了,显然没有觉察,您身上什么都没穿。”
“我知道,您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那又如何?”布罗德卡说,“您反正也没有什么可脱的。”
“求您了。”米兰多利纳说。
布罗德卡乖乖地扭过身去。他自觉时间差不多了,又转回身,他看到米兰多利纳坐在床沿上,头朝后仰,胳膊撑住床,正冲着他妩媚地笑。
她示意他过来,然后轻轻地拉着他跪下来,叉开双腿,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让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脯上。“现在你知道该如何了?”
自从离婚之后米兰多利纳再也没有同男人睡过觉,连想都不想,而现在她强烈地感受到身体有种难以抑制的需要。
她用手揉搓着仍旧跪在她面前的布罗德卡的头发,而此时的布罗德卡正在脑子里努力地把和朱丽埃特有关的一切念头驱散掉。布罗德卡亲吻她炙热的嘴唇、纤细的脖子,轻柔地吮吸她那颤动温暖的乳房。她喘着粗气,在他温柔的爱抚中发出快乐的呻吟……
两个人瘫软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米兰多利纳说。
“当然可以,你问吧。”
“那个年轻的女人,你和她一起住在这里的……”
“我和她没有结婚,”布罗德卡打断她说,“我们都是自由的——她和我。”
“那你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布罗德卡看着她怔住了,“你怎么知道……”
“这不难猜,你们两个来这里绝不是度假,你和你的女朋友出了什么事?或者我最好不要问?”
:布罗德卡的目光仍没有从天花板上移开,他思虑着。“你当然可以问,”他说,“但是我无法告诉你答案。如果我知道的话,我自己的所有难题也都解开了。你说得没错,我是藏在这里,为了躲避梵蒂冈内的一个秘密组织,它的成员是枢机主教还有达官显贵,他们甚至比黑手党还要危险。”
“你怎么会跟那些人发生纠葛?”
布罗德卡向她简单描述了事情经过。“所以我们才租住在这里躲起来,你明白了吗?”最后他说,“现在我觉得安全多了。”
米兰多利纳抚摩着布罗德卡的头发。她并不完全相信布罗德卡的话,听起来实在太过离奇太过匪夷所思,她只是说道:“可怜的布罗德卡。”
这话听进布罗德卡的耳朵怎么那么奇怪呢,带有怜悯的意味,如果说布罗德卡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怜悯了。不过她温柔的抚摸让他很享受。
“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说。
“当然。”
“你真的那么害怕打雷吗?”
米兰多利纳把脑袋扭向一边,好不让他瞧见此时她脸上难为情的笑容,“如果我说实话,除非是凶恶的巫婆站在面前我才会有所恐惧。”
“我也这么想。”
“你不会怪我吧?”
“也许会。”
“请你不要这样!这是唯一能接近你的机会,你失望了?”
“失望?”布罗德卡朝她凑过去,“怎么会,我很高兴。”可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是那么确定。
米兰多利纳沉默着不说话,想着心事。“或许我能帮你……”
末了她说。
“那太危险了。”布罗德卡说。
“不会的,只要我们待在安全的地方。”
“我得考虑一下,”布罗德卡嘟囔着说,“有好多事我都得认真想一想……”
九点二十五分,从罗马起飞的意航波音飞机准时降落在威尼斯马可?波罗机场。这座机场就在海边,幸运的是,这个时间机场里还没有像中午时分那样人满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