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埃特认真欣赏完雷诺阿的画作并啧啧称赞之后,她说:“法索利诺先生,我来这里是为了查清楚契里柯和雅弗林斯基的假画一事,我希望您能帮我。”
法索利诺有如舞台表演一样地把两手举至空中,以蹩脚演员的腔调拔高嗓门说:“女士,我该怎么帮您呢,如果我卖给您的是确凿无疑的真迹!法索利诺不是骗子!”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朱丽埃特说,“我能肯定,那些画,就是我在这个房间里验证过的那些画皆是原件,可是我不知道在此之后那些画出了什么问题。去年的十一月二十七日那天我第一次看到那些画,而在一月三十日被人发现是假的,这期间原件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调换。”
“您本应该一直随身带着它们。”法索利诺说。
朱丽埃特看了他一眼恼火地说:“上飞机?还没有保险?没有一个艺术品经销商会做出这等开玩笑的事。”
铺天盖地的包抄下喘口气。
朱丽埃特看到这个恐怖的画廊——也实在找不出其它可以形容这个房间的名称——谢天谢地并不是第一次,于是那种初进入这座房子所感受到的令人窒息的憋闷也没叫她过于难受。看到这些价值连城的画作,她越加确定,能拥有这么多无价之宝的人是不会和造假画的犯罪团体勾结在一起。
像所有收藏家一样,阿尔贝托·法索利诺很是自豪而热情地向朱丽埃特炫耀他的最新藏品——雷诺阿的《跳芭蕾舞的女孩》的炭笔草稿。朱丽埃特暗暗估价,这画不会低于一百万,当然是马克,不可能是里拉。
她在和他做第一笔生意时就曾想过这个问题,法索利诺从哪儿得来这么多钱去满足他如此奢费的收藏热情。从一次绝对专业的长谈中她得知,法索利诺的家产主要来自不动产——最好地段的房子和地皮。
朱丽埃特认真欣赏完雷诺阿的画作并啧啧称赞之后,她说:“法索利诺先生,我来这里是为了查清楚契里柯和雅弗林斯基的假画一事,我希望您能帮我。”
法索利诺有如舞台表演一样地把两手举至空中,以蹩脚演员的腔调拔高嗓门说:“女士,我该怎么帮您呢,如果我卖给您的是确凿无疑的真迹!法索利诺不是骗子!”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朱丽埃特说,“我能肯定,那些画,就是我在这个房间里验证过的那些画皆是原件,可是我不知道在此之后那些画出了什么问题。去年的十一月二十七日那天我第一次看到那些画,而在一月三十日被人发现是假的,这期间原件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调换。”
“您本应该一直随身带着它们。”法索利诺说。
朱丽埃特看了他一眼恼火地说:“上飞机?还没有保险?没有一个艺术品经销商会做出这等开玩笑的事。”
“我知道。”法索利诺带着歉意说。
“您是责成哪家艺术品托运公司?”
“‘兄弟托运’,他们负责打包、装运和送货,这是一家颇有名气的运输公司,女士,他们和罗马的各大博物馆都有合作。我实在想不出,在运输途中您的画会出什么事情。”
“到德国的路程很远,法索利诺先生。”
“那是不错,女士,不过,您在接收确认时并没有发现送上门的是赝品,您签过字的。”
朱丽埃特耸了耸肩膀。她无可奈何地望着对面墙上密密匝匝挂着的油画,心想,如果这些画都是真的,以此为假定前提,就算里面掺了假的,我还能察觉出来吗?
“我可以担保兄弟托运公司,”法索利诺说,“他们为我送货不止一两次,我都非常满意,这是家绝对可靠和守信用的公司,您也会心服口服。”
法索利诺走到一张笨重的大个儿折叠写字柜前,拉出一个抽屉,拿出地图。他把地图交给朱丽埃特说:“这家公司在马尔萨拉大街,离中央车站不远。您坐出租车去,前面拐角就可以打到。”
法索利诺的太太第二次把头探进门缝,觑眼打看朱丽埃特,朱丽埃特向她点头致意以示告辞,可她并没有进屋。
“如果您需要我帮忙的话,女士,”男主人微笑着说,“您随时跟我讲。”
朱丽埃特说:“您可以在埃克塞尔大酒店找到我。”
“兄弟托运”是一家以运输艺术品为主的专业公司,与公司的资金雄厚牢靠的形象相符,它地处于马尔萨拉大街的中心位置,在一座五十年代建造的大楼二层,建筑风格简约厚重。
朱丽埃特走上大理石台阶到二楼。她进了前厅,里面一溜摆了六张黑皮坐椅,墙上是超大尺寸的艺术品包装、运输工具展示的宣传海报。
一扇玻璃门通向前台,笑容满面的前台小姐向朱丽埃特打招呼。
朱丽埃特说明来意,这时过来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将她请至自己的办公室。
他问清楚朱丽埃特的姓名、住址、发件人、收件人和发送日期等相关情况,一一输入电脑。很快屏幕上显示出整个流程,职员问:“您想知道些什么,女士?”
“一切,”朱丽埃特回答,“画从法索利诺的家门口出来一直到最后我在画廊接收,中间的所有环节我都想查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职员微微一笑,他敲打起键盘,然后指着显示屏说,“您看,女士,画于十二月一日在圣心银行大街被装运上车,乍号是十七,运往波罗加那——我们的仓储中心,开车的司机是思普罗和马泰。在波罗加那那些画被转至一辆小货车上,然后直接开往慕尼黑。这一段车程由我们的司机莫伽尼和兰希斯负责。十二月二:日十点三十分,画被您验证接收,有您的签名为证。”
“那么您认为,在运输途中画被人掉换不太可能,是吗?”
职员扬了扬眉毛,说:“女士,那些画是被密封在一个贴有封条的铝合金集装箱里。封条是在法索利诺的家门口贴上去的,并在您的眼皮底下揭下来。您看,这里,”他指着显示屏,“十二月一日八点二十分贴封条,由安纳斯塔希亚·法索利诺确认。十二月二日十点三十分揭下封条,由朱丽埃特·考林确认。”
就像法索利诺之前说的,这家艺术品运输公司给朱丽埃特留下作风严谨、恪尽职守的印象。这么一看,似乎在运输上面不会出什么纰漏。令她诧异的是,并不是法索利诺本人而是他的太太安纳斯塔:希亚在监督并确认画的装运。
她从法索利诺那里知道,他的太太不懂艺术,对她丈夫收藏艺术品的狂热报以不屑甚而反感。
这让朱丽埃特坐立不安,她决定再去拜访法索利诺,希望他能做出解释,为什么不是他亲自监管画作的装运和密封。
朱丽埃特坐上出租车又回到圣心银行大街,就在她正要下车时,她看到一个年轻人刚好从法索利诺家的房子里走出来。朱丽埃特愣住了,她很肯定,自己见过那个男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他,他的头发短而黑,典型的意大利人的鼻子,手上拎着黑包。
朱丽埃特忙往出租车司机手里塞进两张钞票,然后下车从后面跟上那人。他脚步匆匆向圣天使桥方向走去,那里车辆是禁止通行的。他走过横跨台伯河的圣天使桥,在圣天使城堡前向左拐进和解条约大街。
朱丽埃特紧紧盯着他,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她远远望见云雾之中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壮观庄严,即使一个无神论者也会感到几分神圣。
就在脑子这一愣神的瞬间,那名男子不见了,他好像钻进地底蓦然消失。朱丽埃特绕到马路边上的方尖石碑后面,猜想那人是不是发现有人尾随就躲起来了,可是那男子仍没出现。
朱丽埃特试图找辆出租车,哪儿都没有,于是她步行折回科尔索大街。
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游客在台伯河两岸寻找着值得一拍的景点。见此情形,朱丽埃特猛然记起她跟踪的男子是谁:他就是在她的画展开幕式上拍了无数照片、布罗德卡在哈根的相片上发现的那个无名摄影师。
朱丽埃特望着孱孱流动的台伯河水。她越是想着那可疑男子,她的心神越加不安宁。这会是巧合吗?或许那个人只是跟相片上的摄影师长得相像而已。
朱丽埃特回到酒店,给诺波特打了电话,让他帮她查德国新闻社在慕尼黑的电话。她联络上哈根,请他帮忙将上面有那个神秘摄影师的照片快递给她,地址是罗马的威尼托大街,埃克塞尔大酒特愣住了,她很肯定,自己见过那个男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他,他的头发短而黑,典型的意大利人的鼻子,手上拎着黑包。
朱丽埃特忙往出租车司机手里塞进两张钞票,然后下车从后面跟上那人。他脚步匆匆向圣天使桥方向走去,那里车辆是禁止通行的。他走过横跨台伯河的圣天使桥,在圣天使城堡前向左拐进和解条约大街。
朱丽埃特紧紧盯着他,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她远远望见云雾之中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壮观庄严,即使一个无神论者也会感到几分神圣。
就在脑子这一愣神的瞬间,那名男子不见了,他好像钻进地底蓦然消失。朱丽埃特绕到马路边上的方尖石碑后面,猜想那人是不是发现有人尾随就躲起来了,可是那男子仍没出现。
朱丽埃特试图找辆出租车,哪儿都没有,于是她步行折回科尔索大街。
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游客在台伯河两岸寻找着值得一拍的景点。见此情形,朱丽埃特猛然记起她跟踪的男子是谁:他就是在她的画展开幕式上拍了无数照片、布罗德卡在哈根的相片上发现的那个无名摄影师。
朱丽埃特望着孱孱流动的台伯河水。她越是想着那可疑男子,她的心神越加不安宁。这会是巧合吗?或许那个人只是跟相片上的摄影师长得相像而已。
朱丽埃特回到酒店,给诺波特打了电话,让他帮她查德国新闻社在慕尼黑的电话。她联络上哈根,请他帮忙将上面有那个神秘摄影师的照片快递给她,地址是罗马的威尼托大街,埃克塞尔大酒店。
哈根一口答应。
朱丽埃特想拿着照片向法索利诺对质,追问他,那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二十四个小时后她收到哈根的照片,引起朱丽埃特不小的震撼。之前她还一直对从法索利诺家里走出来的那名男子是否就是哈根照片上的摄影师不很确定,现在一切大白:正是他。
自此她开始用另种眼光看待法索利诺。这个阿尔贝托原来并不是她至今以为的正派、富有的艺术品收藏家,他可能富有——问题是,他是如何变为富有的。
为了解开法索利诺身上的种种疑点,朱丽埃特打算采取非同寻常的一步。她从布罗德卡那里学到,每项以严谨的态度对待的调查研究都起始于对卷宗的钻研。于是她找到特利托大街152号的《信使报》社——这是她知道的唯一一份罗马报纸,她还打听到档案室在哪里。
《信使报》社的档案室是在后楼的最顶层,很难找。虽然它的位置隐秘,毫不起眼,但它收藏的档案数量和质量却在报界数一数一。
朱丽埃特自称是德国来的记者,并加以解释说她要查一些有关假造名画的犯罪团体的资料,能否有人帮她。
一名资料员接待了她。这个资料员相貌英俊,长头发滑溜溜地梳向脑后束成小辫。他引着朱丽埃特坐到一台老式电脑前,告诉她输入词条“伪画”或者“伪画制造者”,佐以“艺术品”或者“案件”。
“就这样?”
“就这样。”
可是当只剩下朱丽埃特独自坐在电脑前,她怎么努力都毫无成效,最后大概她无助的样子引起那位年轻资料员的关注,于是他坐到她旁边,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敲打键盘,几秒钟之后显示屏上出现了第一篇文章。
文章是去年十一月份的,内容关于一个拿波里画家的诉讼案,他擅长用独特的技法临摹瓜尔迪的风景画,这些复制品让他赚到好几百万里拉。
资料员调出一篇又一篇文章,但是没有一篇提到法索利诺。
“您要找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女士?”资料员问。
“阿尔贝托·法索利诺。”朱丽埃特回答。
资料员输入名字,敲进“伪画”作为搜索词,而后又补充了“案件”。
“很抱歉,女士。”资料员又在几个相关链接里搜索了一遍仍未成功,他说,“我真的很想帮您,女士。”
朱丽埃特微展笑颜,资料员的歉意听上去十分诚挚,“您不必为此过意不去,先生。”
“我叫克劳迪奥,克劳迪奥?索特罗。”
“朱丽埃特·考林。”她浅笑盈盈地回应。
“尤利埃塔。”克劳迪奥慢慢地重复她的名字,好像在细细品味。他的发音虽不准确,但自有一番味道。
朱丽埃特呵呵乐着摇摇脑袋,有点难为情,这一闪而过的羞涩鼓励克劳迪奥进一步发问:“我可以请您吃晚饭吗,尤利埃塔?”
朱丽埃特收回瞅向显示屏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克劳迪奥的脸。
他太帅了,这个年轻的罗马人,或许他比她小上十岁。他黑漆漆的双瞳充满自信,他那甜美的笑容令人无法拒绝。
作为一个正派女人,朱丽埃特心想,你现在必须说不。不过她知道,这个年轻男人如果不是罗马人的话,他是不会把回答“不”
当作“好的,但是……”去理解,他会一遍又一遍地做出保证,他的用意是多么纯洁。
我为什么要让他费那么大劲呢,朱丽埃特暗问自己,他是不会退却的,除此之外,这个年轻人或许能帮上你。
于是她矜持地回答:“我不能接受……”
克劳迪奥似乎是成竹在胸,全不理会朱丽埃特的迟疑,说道:“晚上7点。我去哪里接您?”
“我住在埃克塞尔大酒店。”
“威尼托大街!”克劳迪奥吹出一声口哨,“奢华的地方,女士,我希望我请您去的小饭馆会适您的意。”
“这您不用担心。”朱丽埃特笑了,“在吃饭方面我没太多要求,我喜欢简单的意大利饭食,比萨、通心粉还有海鲜。”
“太好了,我去接您,女士,还有您在调查的事情,我会尽力帮您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