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卓停下脚步并转过身去,左右看了看并未发现旁边有其他人。确认那人是在叫自己之后,悲卓感觉颇为麻烦地轻呼一口气,然后语气平淡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大叔?”
那个玩雪的成年机关人两三快步就走过了九丈(三十米)多的距离,但在悲卓看来他就像是悠闲地散步、并没有疾行的感觉。此人一边像小孩子一样开朗地笑着,一边用直爽的语气说道:“孩子,我叫住你是有两件小事的!其一呢,是那堆碎石,那样放着可不太好啊!”
顺着这青年抬起来的手指看过去,悲卓确实看到了一堆从沙粒到拳头大小不等的碎石。稍微愣了一下,悲卓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呃,那是我踩碎的!糟糕,冲动了!”
“是吧,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不过没什么关系,你和我先把这里打扫干净,然后我再陪你去附近的警局道歉,赔款就由我来出好了!”青年拍着悲卓的肩膀,好不认生地说道。
悲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青年的建议,不过他说自己还是有可以用来赔偿石墩子的零花钱的。悲卓虽然知道这些事自己应该做的,或者说是应该去弥补的,但他还是因为今天的心情原因而觉得麻烦。心里很压抑,全身都觉得难受,这让悲卓疲惫得很、什么也不想做。
两人从周围的一家餐厅中借来了笤帚和簸萁,三两下就将碎石给扫起来并收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很轻松的工作,只是不断覆盖在地面上、将碎石块给掩藏起来的大雪有点儿干扰。
拍打着双手上的尘土,准备离开时,悲卓突然问道:“抱歉,我还未知大叔你的名字呢?”
“啊哈哈,我也很不好意思,都忘了做自我介绍了!”青年挠着后脑勺并笑着说道,“初次见面,我是人称‘无忌君子’的‘春兰麟三尺’!人如其名,是个地地道道的君子哦!”
“小……我叫‘寒兰悲卓’。”悲卓淡淡地说道。他一听三尺说他自己是一位君子,就下意识地装起古风书生来,但没等他说出“小生”二字,就被心里莫名的一震给堵回去了。
看出悲卓的异样,三尺并未去打搅他。因有让悲卓自己静一下的想法和自己的一点儿小事情,三尺迈开轻步子,静悄悄地走向了小公园,并站在公园口的几个石墩子间向里张望。
“抱歉,大家,我临时有些事,就先走了!雪快要下大了,大家也早点回家吧!”三尺冲着那六个玩雪的小孩子喊道,而且还在猛力地挥着手,“大家再见,我们下一次再一起玩啊!啊哈哈哈……”接着,他转头看向悲卓,“好了,悲卓,我们快走吧,天就快要黑了!”
“不过话说回来啊,你的名字还真是很有意境啊!‘寒风天,悲意里,兰花卓然傲立’,当然这只是按字面意思胡乱理解的,但是这么想的话还是很帅气啊!哈哈哈……”三尺边走边说道,“话说回来,我有一位师弟,师傅给他取的姓氏就是‘寒兰’,还真是巧啊!哈哈哈……”
“帅气吗?不!我并不帅气,也不能被称之为君子、甚至只是书生,更配不上‘寒兰’这一姓氏!”悲卓笑不出来地苦笑着说道。他想起了自己在异世之中糟糕又难看的表现,面对悲伤难受的过往和内心的拷问时的懦弱无助,简直就像是个普通的小人物、或者说是蝼蚁。
三尺突然大笑了起来,并一边猛拍着悲卓的后背,一边说道:“你因为痛苦得无法自拔,继而就产生出了对自己失望的情绪。我虽然没有经历过像你这样能令人憔悴的苦痛,但我也曾经历过自我不满的心理,所以我明白你在失落些什么!相信我,跟我谈谈就好了!”
“我呢,被我师傅收养后就一直在他的君子教育下成长,我也一直都以成为像师傅那样完美的君子而努力着!但是,随着我越长越大,性格方面就逐渐地和我的君子目标发生了冲突!我开始厌烦被君子言行的条条框框给束缚着,也愈加喜欢像小孩子一样地玩耍嬉闹!”
听到这些话后,悲卓才认真地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个青年:板正干净的休闲装、精神利索的板寸头;圆脸大眼、剑眉刀锋鼻,个子不高、体格偏瘦,又帅又喜感;双眸异常明亮,一看就知此人心灵纯净、博学多识;动作姿势看似随意,但仔细体味能发现兰花与小童的意境。
“这样一来,我自然就感觉心里难受得很,对自己也越发失望愤恨。最后,还是师傅他老人家帮助我解开了这一心结,他说:‘不要烦恼你自己的孩子心性,也许它能为你的君子之风增光添彩’!所以,孩子,我现在也这样和你说:你的现状不是最终答案,路还要继续走下去!”三尺一边四处张望、寻找着警局,一边继续和悲卓分享着他自己的事情。
一会儿之后,三尺和悲卓很快就找到了最近的警局,没费多少功夫就完成了道歉和赔偿。
“你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悲卓一出警局就问了起来,同时用双眼紧盯着三尺。
三尺看了看悲卓警惕的姿态和自己身后的警局,苦笑了两声后说道:“呵呵,你还是不信任我啊,不过这也正常!好吧,需要我做些什么,你才能够相信我呢?说吧,孩子!”
“我需要你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我,包括你为什么会找上我、接近我的目的、以及你为什么要帮我疏解心里的失落等等!”悲卓严肃地说道。他能感受到三尺的善意,但并不打算就这样放松戒备。不过悲卓也不是完全排斥三尺、或直接将他当作坏人,至少多些信息再说。
听完,三尺长叹一声,就地坐下,烦恼地说道:“我的情况你知道了,但你还不知道我的那几个师弟都和我差不多!也就是说,师傅他老人家收养了我们兄弟六个,并全心全意地教导了我们十几年,结果我们各有各的个性,没有一个合适继承师傅那完美君子之道的!”
“所以呢?”悲卓下意识地接话道。他此时有点儿走神,因为悲卓的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个猜测。他一方面觉得这很麻烦,另一方面却想着这很可能是让自己走出精神上的痛苦的路。
“所以我想要将你带去见师傅,让他老人家看看你能否学习君子之道和有没有完美君子的潜质!如果真能成的话,我和师弟们也算是了却了多年的烦恼和愧疚!”三尺兴奋地说道。
“至于为什么会找上你,我也无法说清楚,只是一股冥冥之中的感觉!帮助你的原因,一方面是身为君子的我不能放着苦恼的你不管,另一方面则是我想和你稍稍拉近些距离!”
此时的悲卓有些意动起来,因为他估计在学了君子之道后自己的精神应该就会好起来了。
“可以,我答应了。不过,你现在先跟我来。”悲卓笑着说道,并转身就往警局里走。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之后,悲卓就回到了家中,紧接着他就在一家人的问这问那、摸上摸下的关心中狼狈地逃回了房间。一关上房门,悲卓就瘫坐在地板上,满是疲惫的脸上有一丝笑容。悲卓用右手捂住了脸,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从右手指间传出了兴奋的笑声。
那笑声有些癫狂,毕竟悲卓被痛苦压抑了如此之久,一见到曙光他难免会情绪激动得接近发疯。笑着笑着,悲卓的声音渐渐变小,然后他猛地倒在地板上,紧接着呼噜声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悲卓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揉了揉双眼、缓缓醒来。这时楼下又一次传来了悲卓姐姐的喊声:“小卓,有你的电话,是你那个名叫‘夏许’的朋友打来的!”
悲卓一边打着连续不断的哈欠,一边缓缓走下楼。接着他来到走廊,拿起听筒,“喂?”
“喂,是悲卓吗?”听筒了传出来了夏许的声音,稍稍和面对面时听到的不一样,但悲卓还是能听出夏许那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
“是我,哈啊(哈欠声)——。有什么事吗,夏许?我现在好像赶快睡上一觉啊!”
“你的状态听上去好了不少,今天有发生些什么吗?”
“你将我吵醒,就是为了问个好吗?哈啊(哈欠声)——!”
“不是,我来电话是为了通知你,明天将要在我家开个会,我们五个都需要准时到。”
“抱歉啊,夏许,明天我有点儿事啊!”悲卓苦恼地说道,“和我今天的情况转好有关,我拜了个有大智慧的君子为师。所以我明天需要过去一趟,毕竟刚拜师的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不太好!还有……”
“这一次不是聚会,而是会议。”夏许直接打断了悲卓的话。明明是极为平淡的声音,却令悲卓感觉无比沉重。
“……好,我一定会去的!告诉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