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说过,姓张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椒媛愤愤不平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里斜射出来,在墙壁上谈了几个来回之后,撞进秦绵水的耳朵中。
“你就别絮叨了——念了半小时了都。”正看电视,李椒媛的声音突然插进来。秦绵水看了眼
钟,没好气的应了声。仿佛说了一句话肚子里的气会减少一分,秦绵水说完一句话越发觉得饿。看电视没
心思,坐着也不舒服,脑袋左摇右摆更是不知道朝哪边看会好看一点。
厨房里不时传来一两声碎响。锅碗瓢盆不一而是。给光听这个就能辨析李椒媛煮面时糟糕的心情,但是为
了自己的饱受煎熬的胃,秦绵水也只有以身试险。
“还没煮好?煮个面怎么这么久?”秦绵水挺直了脖子朝厨房问了两声。
“嫌慢?嫌慢自己煮!!”李椒媛尖细的声音穿过了一面墙依然刺耳。
她尖叫的声音由远而近。秦绵水往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正看到妻子端着一大碗面的贤淑的样子。
喷香的面条令所有的不悦烟消云散。秦绵水腾地起身,殷勤道“我去拿碗。”话落,跑进厨房。
本在心情就不好,丈夫饿死鬼的样子更是让李椒媛气不打从一处来。放下盛面的碗,李椒媛顺着秦绵水在厨房一出一进的身影恼道:“吃吃吃!女儿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吃!!”
拿来了碗筷。一心只想着吃的秦绵水无暇顾及李椒媛的埋怨,只得一边往碗里夹面一边应声道:“好
好好,等会儿再说。赶紧先吃饭。”
秦绵水没心没肺的样子让李椒媛气得咬牙。她一把将丈夫的碗夺过,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怒
道:“不许吃!”
话落,李椒媛瞪大了眼睛,被他吓了一跳的秦绵水也呆滞的望着她。空气沉默了两秒后,李椒媛的那股盛怒在丈夫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目光中转一个弯,变成怪调的哀怨,“女儿都这样了你这个当爹的还能吃
得下——我都服了你。”
“我才服了你!”回过神来。秦绵水拿回碗筷,接着往碗里夹面,一边说:“都不知道你发什么神经,
念了一中午不够晚上还要念——人家张程就那么招你恨?”
“什么叫招我恨?你没看到倾倾被他欺成那样?那小子坏在骨髓里,和她妈一路货色。要不是我及
时赶到——我和你说——不一定出什么事呢!”
李椒媛煞有介事的说,仿佛那件事她是看过之后才穿越回来及时制止的。
“能有什么事?瞧你大惊小怪的。”秦绵水往嘴里送了一口面,那爽滑的口感和咽下去之后胸腔里一
长线的温暖让他舒心不已。又吃一口,秦绵水接着说:“张程和我们家倾倾从小玩到大,感情好是自
然的,不至于你那么一惊一乍的。”
“就是这样才有问题。”李椒媛的目标导向思维模式有开始运转起来。围绕着“有问题”这个目
标,开始搜索蛛丝马迹。
“你想想,这小子退学后在外面瞎搞了一年,怎么偏偏在倾倾快要高考这个时候回来?他想干嘛?
——肯定没过好事!!”李椒媛哼了声,接着说:“还有,那天晚上倾倾听到那小子回来的事,哭得让我
心疼,你说这也叫没事?不定那小子就是知道我们倾倾不经人事,好骗,不知道想着什么法来拐骗她。”
“拐骗?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人家就一孩子。”秦绵水把目光从碗里捞了出来,嗔怪地瞥了瞥妻子。
“怎么不是拐骗?现在外面传销的那么多,那小子又是搞推销的。传销……推销……销售,都带
个‘销’字,估计也差不多”李椒媛大手一摇,誓要把所有做销售的人打入死牢。
“你真是胡说八道!传销那种事你也敢乱说?那是犯法的!——别的不敢说,但是张程这孩子绝不会
做过火的事。我敢打包票。”秦绵水左手往胸口一拍,伸出拇指表示他的信心。
李椒媛却是不屑地哼了声道:“你凭什么打包票?你拿什么打包票?你是没看见呐,那小子晒得有多
黑。那模样就不像做正经事的人。”
“哦,皮肤黑一点就不是好人?我看你更黑,你岂不是更坏?”秦绵水笑道。
“啧——”李椒媛气恼地瞪了丈夫一眼,“说他,怎么扯我身上来了。”
“你每次不都这样,话没说两句就往我身上扯。我这是和你学的。”跐溜喝下两口面汤,秦绵水咂咂
嘴道。
被丈夫丁了一句,李椒媛竟破天荒地的没有还嘴,只是忿忿不平地哼了两声。好不容易坐下来开始吃
面,没吃两口,她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跟老师请了几天假?”
李椒媛问话时秦绵水正双手端着往脖子里灌汤。听到妻子的话,他翘起三根手指头动了动。也不知道
李椒媛没看懂,待到碗底朝天时他放下碗,舒缓一口气补充道:“请了三天。”
“你要死啊!请这么长时间的假,耽误倾倾复习我找你算账!等了半天等到这么一句,李椒媛恨不能忘秦绵水脸上踩一脚。”
“你这人就是不讲道理。倾倾现在饭都不吃,你让人家怎么复习?”
“那也不用三天啊!我看两天就够——不行,我得去说说她。”李椒媛想到这再也坐不住,翻手往扶
手上一拍就要上楼。
“哎,哎——你去哪?”秦绵水忙起身拉住她,“人家孩子正难受着呢,你去干嘛?”
“什么难受!有什么难受的!听你的口气就是和张家小子站一边!倾倾是我女儿,打死我也不能让她和那小子搞到一起去!”李椒媛吼道。
“什么叫搞到一起去?不过是孩子,都是一两天的热乎劲,过一阵子就好了。”
“你看倾倾那样,好的了吗?”
“你别去添乱就好得快。”
“我添乱?我添乱?!——也不知道老娘得罪哪路神仙,派这么个煞星来克我!”
…………………
…………………
隔着一层厚厚的楼板,秦倾听不到父母拌嘴的声音。
女孩躺在床上,蜷身躲在毯子下。房间里除了熏黄的灯光在孤芳自赏外便再也找不到一丝温暖。
明明是五月,温度却低得让人怕冷。
冷光、冷气、冰凉的身体。
这些和一年前的莫一天多么的像。
那天是张程和她说要退学的日子。他说他不想念书了,要去外面闯闯。
然后第二天他就走了。
记起来,前一天晚上自己也是这么躺在床上。不过那只是担心而已想着张程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什么叫做不读书了?不读书去做什么呢?
什么叫去外面闯闯?哪里闯?
那时,秦倾想着想着,竟然自己偷偷笑了起来。
“他一定是骗我的。装的好像”女孩想到。
然后第二天站在张程家紧闭的大门前、然后从老师那里确认章程退学的消息、然后几个邻座的同学围上来问东问西、然后中午放学后他的家依然大门紧闭。
叫了多久张程都没来开门。
时隔一年多,相聚与别离仿佛转了一个身。
在同样的夜。
或许这个时候秦倾应该勇敢一点,留住他。
只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物是人非,仿佛所有的美好随着一年前的那次分别遗失了,找不回来
了。
他还是他,一样的人。
只是那股仿佛相隔千年的距离再也拉不回来了。
往昔所有美好的记忆就像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醒时分,秦倾没有哭,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放空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