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小村那方,有烟升腾。
烟色发黑,不似寻找炊烟。
而且此时已然过了早饭时光,如何有炊烟?
不对,大不对!
风宇皱眉,掉转马头打马飞奔。
这是怎么了?为何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少年,要不要我指点你一句?”这时,鬼老的声音响起。
“指点我什么?”风宇不解。
“指点你如何做,才能不害死好人。”鬼老说。
“我害死好人?”风宇大惑不解。
“财不可外露,这道理你当然懂。”鬼老说。“但你实力太强了,强到视穷凶极恶的山贼为土狗,强到视无价珍宝为粪土。所以你不觉得手中之物是财,也不觉有谁能夺得去。于是,你便疏忽了。”
“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风宇焦急相问。
“幻灵丹对你来说,不过是普通的小小丹药,但对其他武者来说,却是突破境界的最大希望。而对寻常百姓来说,更是无价珍宝。”鬼老说。
“你一下便给了他们两枚,这简直等于将两座银山放在那里。”他说。
“你不觉得如何,可旁人呢?”他问。
风宇心中一阵痛楚。
鬼老的话,已然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虽不想相信,但却不得不相信。
随着小村渐近,他已然看到村中可怕的景象。
仅有的那二十几间屋宇,此时都燃烧了起来。
地上,尸体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看打扮,正是村中那些朴实的乡亲们。
他们死得极惨,风宇下马探查,发现他们均是被武者以重手法击杀而死,几乎个个胸骨爆裂,内脏被震碎。
风宇的眼睛红了,他发出震天的狂吼,向着那一间小院而去。
小院中,老者与老妇的尸体,保持着向屋子方向挣扎爬行的姿态,倒卧在血泊之中。
感应力扫过,风宇并没有发现他留给二人的幻灵丹。
慈祥的老人,此时瞪大了眼睛,望着院外,却已然没了气息。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想象中那幸福的生活哪里去了?
想象中那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景象哪里去了?
风宇的眼睛发红,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姐姐呢,那姐姐呢?”
他慌张地冲向屋子,一脚踢开了门。
这间屋子,火势最小,眼下只烧着了屋顶,离被大火包围还远得很。
屋中凌乱,各种家用之物散落一地。
内间的门帘被撕破,有姑娘的鞋子掉落地上。
风宇感觉一阵眩晕。他已然猜到了些什么,但他不敢肯定,也不愿肯定。
咬着牙,挑开破烂的门帘冲入屋里,于那张床上看到了那姑娘。
姑娘睁着眼,眼角的泪水已经干涸。
姑娘的身上满是血迹,血顺着她娇嫩的胸、平坦的腹,光滑的腿流下,滴在床上,地上。
她的衣服已然成了碎片,散落在地上。
有许多污物,在她身下的被褥上干涸凝固。
风宇的手在颤抖,他踉跄着冲出屋子,一下跪倒在地。
“啊!”
凄厉的吼声,如同负伤的野兽。
那声音传出很远很远,惊飞了天上的鸟,惊走了林中的兽。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狂叫。
“什么人,是什么人干的!?”他怒吼!
“最大的可能,是那个什么王老爷的部下。”鬼老的声音响起。“除了他们之外,村中当时没有外人。也许你赠他们幻灵丹时,那些人中的某个看到了。”
“那些家丁都是武者。”鬼老说,“虽然在你眼中看来,他们不过是一群没用的废物,但对于这些村民来说,他们是可怕的强者。”
“这村不过二十几户,百多村民。他们却有十几人。”他说,“要杀光这些村民,费不了多少工夫。对他们来说,只算是活动一下手脚而已。”
风宇不语。
他跪在地上,眼中的泪被愤怒的红光照耀,仿佛鲜血流淌。
他回过身,望着那渐渐被大火吞没的小屋,猛地冲入屋内,将姑娘的尸体救了出来。
他用被子裹着姑娘****的身子,站在小院中央,突然猛一挥手。
道道武息飞腾而起,化成了一只妖鹰巨翼,一扫之间,带起狂烈风暴,将小院周围的火生生吹灭。
抬手,一道武息轰然撞击大地,将大地撞出一个巨坑。
风宇将姑娘轻轻放入坑中,又将两位老人的尸体放入坑内。
一捧捧黄土,被覆盖在三人身上,慢慢堆成坟茔。
风宇缓步离开,在村中行走,所过之处,火焰尽灭。
百多村民的尸体,都被他自火中抢出,自地上抱起。
他在地上击出一个个巨坑,将他们逐一安葬其中,然后,面对坟堆,全跪不起,重重磕了三个头。
“风宇初入江湖,行事不慎,害诸位乡亲惨死,实是罪过。”
“诸位叔伯婶姨,兄弟姐妹,爷爷奶奶,你们的冤魂有灵,便请在天上看着。”
“我在此立誓,必为各位,报得血仇!”
“天下恶人尽皆该杀!今日起,风宇发誓,今后绝不对任何恶人手下留情!”
“我管他什么无用的狗屁王法!我管他什么仁慈善良之心!”
“法,只应是保护善良者的;善良,只应为好人而留!”
“今后我风宇但见恶人,只要他有一颗歹毒之心,有为恶之意,我不管什么王法允不允许,我不管他是否将没将那那恶事做成,皆杀之而后快!”
他双眼血红,眉目之间全是杀气。
他一字一顿,字字如泣血之音。
他站了起来,大步离去。
“你不怪我?”鬼老的声音起。
“我为何要怪您?”风宇问。
“我明知世间险恶,明知你那么做,可能为他们带来灾难,却不提醒。你不怪我?”鬼老问。
“错的是我,为何要怪您?”风宇反问。
鬼老沉默。
“若我说,我其实是故意不对你说明,为的就是让你体会人心险恶呢?”鬼老再问。
“那我也不怪您。”风宇说。
“因为,错在我!”他说得咬牙切齿。
“是我不小心,是我大意,是我对恶人不够残忍!”他说。
“我会为我自己犯的错负责,却绝不会把事情推到他人身上。”他说。
“哪怕那人是故意为之?”鬼老问。
“别人没有设下圈套,没有布下陷阱,没有引我入局,只不过见我犯错,未加提醒,我如何能怪别人?”风宇反问。
“你这孩子,颇有意思。”鬼老说。
“我却觉得,我这人真没意思!”风宇咬着牙说。
“我当着众人的面,赠他们幻灵丹,便是存了炫耀之心。”他说。
“我未想到这会带给他们什么祸患,一路行来,却只是想着他们如何感激我,因此而得意。”他说。
“可这有什么得意的?无聊,无聊至极!”他说。
“你打算如何做?”鬼老打断了他。
他发现少年表面平静,但内心已然全被痛苦与愤怒,自责与悲伤占据。
他不能让他沉浸在这种情绪中说个没完,他怕他因此走火入魔。
“把恶人杀个干净!”风宇答。
“你找得到他们?”鬼老问。
“借据上写得清楚——隆兴镇,王富贵。”风宇说。“而那幻灵丹是我炼制,我自能有所感应,不会冤枉错人。”
“那便去吧。”鬼老点头。
风宇不再多说,飞身上马。
隆兴镇何在?他并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来的方向百里内没有市镇。那么,就向相反的方向去寻吧。
换个方向奔行出十来里路,又见到一座村庄,上前打听隆兴镇,很快便知道自己走对了路。
再打马飞奔,行了十几里路后,来到了一座大镇。
镇如小城,只是没有高大的城墙,人来人往,也不见有什么兵丁守护。
风宇随便找了个路人一打听,便打听到了这“王富贵”的家宅所在。
顺便,又问起这王富贵的为人。
路人初时不敢说,但风宇塞给他一张银票后,路人立时知无不言。
原来,这王富贵是镇中最大的富户,不但富,而且与县城城守关系密切,因此称霸一言,作威作福,镇中却是无人敢得罪于他。
风宇谢过路人,又找了几人打听,得到的结果一般无二。
如此,几可肯定,这王富贵也不是什么好鸟。
打马过街,风宇再不耽搁,直接来到了王富贵府宅前。
此时,大宅门紧闭着,门前街上少有行人——许多人都不敢从他家门前过,宁可绕路。
风宇来到门前,飞身下马,一脚踢飞了厚重的大门,大步向内而去。
“什么人?”
“竟然敢闯我们王家?”
“不要命了?”
一路上,一群又一群凶恶的家丁迎面而来,大呼小叫。
风宇面无表情,大步向前,毫不停留。
武息舞动,凡是拦路者,皆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地不起。
感应力释放而出,在府中四下里寻找,不久之后,便感应到了那两枚幻灵丹的所在。
“果然是你们!”风宇的面色立时变得狞厉。
一群家丁,手持着长刀大叫冲来,为首者不住喝骂:“大胆狂徒,敢闯我们王家?看不乱刀把你砍成肉酱……”
不等说完,却愣在了那里。
因为方才还在迎面走来的少年,此时突然间身子一晃,却不见了。
“人呢?”一众家丁面面相觑。
武息演化为鹰之翼,虽不能令风宇真正飞天而起,但却使他能一掠数丈,于半空滑翔。
一闪之间,他已然掠过众家丁头顶,直向着那两枚幻灵丹而去。
轰然一响中,他撞破了一间大堂的窗子,人落在大堂中央。
缓缓站直了身子,向着那处望去,只见那熟悉的管家,正惊恐地望过来。
而管家前方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胖大的老者,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盒里,正是那两枚幻灵丹。
“是你!?”管家看清风宇的面孔,立时吓得尖叫一声。
“什么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是要抢劫不成?”那胖大老者尖着嗓子喝骂。
风宇不理他,只盯住那管家,缓步走去。
他的目光阴森可怕,吓得管家跌坐地上,想跑,却无力指挥双腿。
“村里的事,是你做的?”风宇沉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