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秘境之中之外,历朝历代,凡能臣为使君主令自已放心,往往使尽手段。
其中一种手段,便是故意显露自已的小贪,使君主觉得其人野心不过如此,不会危及自已的王朝,因此弱了防备臣子功高盖主之心。
这手段可以使,但如何可以当面说明?
紫元尚这一招,真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
但仙灵大帝心中却不免生出波澜,开始犹豫。
不错,若说紫元尚有吞国野心,那么此时表现得慷慨大度一些,反而对其有利,又何必非来争这五分之一的国土?
无论怎样想,这都是不智之举。除非,紫元尚一心所念便只是福泽后代百世,所贪的便也只是这一方小小国土。
这一方国土算什么?若能夺得凤鸣山控制权,统一天下,整个怨灵国都在自已版图之内,又何必可惜这一点土地?
何况又非什么繁华之地,不过是偏僻一隅而已。
仙灵大帝对紫元尚的戒心,却也因此渐渐缓了一些。
观色知意,柴河君见仙灵大帝面色缓和,心不由向下沉。君臣二人合力限制紫元尚,这是他们早定好的计,此时仙灵大帝有退步之意,他将如何?
正在这时,殿外武士来报:“禀陛下,公主殿下求见。”
此时正值朝议,公主不会不知,在这种大时刻求见,必有要事。柴河君不由露出一丝欣喜。
“宣。”仙灵大帝一点头。
练彩宵与风宇并肩而入,大步走入正殿之中。这立时引起了群臣惊愕,议论之声悄悄而起。所有人都知道公主此次遇险,是被一位“鬼少先生”所救,但一直未见其人,如今见风宇与公主并肩而行,如此待遇,必然是那位“鬼少先生”无疑,不由惊讶于风宇的年轻。
更有许多人开始猜测公主带鬼少入殿的目的。
难道只是当众感谢,赠以重赏那么简单?
紫元尚缓缓转头,望向风宇,低垂的眼皮又向上挑了挑。
群臣察言观色,都感觉到了一股凝重的气氛。每个人都知道,一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会是什么大事?
“父皇……”练彩宵来到近前,方要带着风宇施礼,仙灵大帝已经一摆手:“免礼了。彩宵,你带鬼少先生入殿,可是要议有关凤鸣山之事?”
“正是。”练彩宵点头。
“凤鸣山之事,还需要再议吗?”紫元尚缓缓开口。
“陛下,破凤鸣山禁制之事,关系国本,怎可轻易变来变去?”
“陛下,此事早已定局,要议的也只是左相大人的封赏问题,而此事,似乎与公主无关吧?”
“陛下,圣命不可反复!”
紫元尚一开口,他这边的群臣立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开始大呼小叫。
“既然是关系国本,自然更得慎重。”风宇突然高呼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吵闹之声自然也停了下来。
“能否破解凤鸣山禁制,关系到仙灵国的兴衰,更关系到天下的归属。”风宇环视众人,大声说道。“此举,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因为不止我国想要破解禁制,更有怨灵国在旁虎视眈眈。破解之事,并非单方面的冒险,更是双方面的竞争,失败之后,并非只赔上几条命便可了事。”
“鬼少先生说的不错。”柴河君缓缓点头,发声以示支持。
如此,大帝与柴河君一方的人,便完全明白,这位“鬼少先生”是自已人,不论他再发表什么言论,自已这边都要全力支持。
风宇一点头,继续说道:“若我国失败,而怨灵国成功,结局如何?便等于是我国败给了怨灵国,到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怨灵国夺走我国的一切!这等天大的事,如何能不反复计议,保证万无一失?”
“鬼少先生。”紫元尚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少年心性,喜欢强出头,喜欢意气用事,但此等大事上,容不得你信口开河。”
“我还没说要议什么,左相如何便知道我信口开河?”风宇反问。“难道左相如铜光明大将军一般能未卜先知?”
“哦?”柴河君假装来了兴趣,问道:“铜大将军能未卜先知?这本相倒是没听过。不知鬼少先生何来此说?”
“当初营救公主之时,我这边得到公主踪迹刚刚与他联络,话还没说一句,他便能断定我是在胡说八道,这难道不是未卜先知之能?”风宇笑着说。
“只可惜,他这未卜先知,结果却是错的。”他一脸坏笑,望向了紫元尚。
群臣面色齐变。
这话说得隐晦,但群臣都不是傻子,均听出了风宇话中的意思。
他竟然当众暗指左相与铜光明勾结。
“铜大将军之事,陛下早有决断,鬼少先生反复提起是何意?”紫元尚目光一寒。
那冰冷的目光,足以使任何一位大臣畏缩退后,但风宇却不当一回事,与紫元尚对视说道:“我没有什么用意,只是顺便提起而已,又没想翻案,左相急什么?”
“你搅闹朝堂,若不能说明理由,便是陛下原谅你,满朝文武亦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紫元尚冷声说道。
“不错!你不过是一介平民,如何敢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
“你救下公主有大功,但你若敢居功自傲,必没有好结果!”
“一事归一事,你救公主有功,自然有重赏,但不代表着你便能在大殿之中胡说八道!”
紫元尚一党,立时再次叫嚣起来。
“我话还没说,你们怎么就知道我在搅闹朝堂?”风宇又是一声大喝,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大殿议事,便是要畅所欲言,自家有理,便不怕他人说话。”此时,仙灵大帝终于开口。
“鬼少先生,关于破解凤鸣山禁制一事,你究竟有何要说?”他望着风宇问。
“此事重要,必须慎之又慎,这话总没有错吧?”风宇问。
“不错。”仙灵大帝点头。
“左相已然年迈,老年人气血未免衰微,总比不得少年人气血旺盛,精力无限,这话也没有错吧?”风宇问。
“这……”仙灵大帝不解其意,一时没敢接话。
“倒是如此。”柴河君急忙接过话头。
“诸位。”风宇环视满堂文武大臣,说道:“左相他年事已高,一把年纪,身体又不成,前些天才要向陛下告假回家养病,如此衰弱之躯,你们却要他到凤鸣山核心之地行险破解禁制,这太不人道了。”
“你!?”
“一派胡言!左相身体康健得很!”
“你敢诅咒左相?好大胆子!”
立时有左相一党叫了起来,但紫元尚却眉头深锁。
柴河君笑了:“此事本相倒是可以证明。前几日在公主宫中,左相确实曾因病欲向陛下请旨休假。”
一众左相党羽立时傻了眼,大眼瞪小眼看着紫元尚。
紫元尚没想到,当日用来逼迫仙灵大帝的借口,如今却被风宇反过来用以攻击自已,心中对风宇多了几分忌惮。
但这种小小攻击并不足以打乱他的阵脚,他冷哼一声微微点头:“前几日本相确实身体不适,曾向陛下告假。不过这几日来不断服食灵药,身体已然调养好。不会碍事。”
“左相一心为国,以病躯为国分忧,真是我辈楷模!”
“左相对我仙灵国一片赤诚,却遭小人非议,真是世道不公!”
“我等要向左相学习!”
左相一党立时好一阵歌功颂德。
“左相说不会碍事,便不会碍事?”风宇反问。“若到了那时,病情突然加重,身体突然不成,左相惨死凤鸣山倒是小事,害得我仙灵国大败,国土尽落于怨灵国之手,那可真是罪孽深重。”
“大胆!”
“竟然诅咒左相?”
左相一党立时变脸,纷纷喝骂。
紫元尚冷笑一声:“听鬼少先生的意思,是担忧本相身体了?这份情谊,本相心领了。奈何仙灵国中只本相一位月符师,却实在找不到别人冒这险。本相也是无奈,只能当仁不让了。”
“谁说没有别人?”风宇笑眯眯地看着紫元尚。
紫元尚眼中寒光再闪。
风宇入殿之时,他以符法力量观之,便察觉风宇身上的气息与之前不同,隐约间,似有一股力量保护着风宇,令自已无法将之看破。
他曾怀疑,风宇是晋级了月符师,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已的想法。
月符师一境,地位何其高绝,这小小少年不久之前还只是星符师,哪里能这么容易,几日工夫,便成了月符师?
断无可能!
可此时,他的心却不由再次动摇。
难道这鬼少真的突破了境界,成了月符师?
他心中震撼无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风宇这话,却使众人浮想联翩,柴河君瞪大了眼睛望着风宇,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却不敢发问。
“父皇。”练彩宵淡淡一笑,向仙灵大帝说道:“就在几日之前,鬼少先生回到凤鸣山,借凤鸣山本源之力修炼,终使符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进入了月符师之境!”
“什么!?”
此言出,满殿皆惊。
人们望着风宇,无法相信眼前这年轻人如此年纪,便已经达到了这般境界!
月符师何其珍贵,要知道,整个仙灵国中也只有紫元尚一位而已!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风宇微微一笑,缓缓点头:“不错,在下不才,刚刚晋级了月符师。各位,在下是少年人,左相是老年人;在下精力正旺,左相疾病缠身,谁更适合去破解凤鸣山禁制,我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吧?”
朝堂之中,议论之声四起,每个人都乱了阵脚。
眼前这一幕,谁都没有料到,因此谁一时间都没有个准主意。
柴河君却双眼放光,他向上望去,见仙灵大帝眼中也充满了希望,知道时机已到,便立时站了出来高声说:“若真是如此,自然是鬼少先生前去破解禁制更为合适!”
左相一党愕然,一时间都想不出什么反对的借口。
“左相,你以为呢?”仙灵大帝望向紫元尚。
“臣以为不妥!”紫元尚高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