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秋叶居,什么黄天斋,还有什么天光寺,风宇一概没有听过。
显然只是地方上的武道门派,不值一提的角色。
因此,他自然也不将之放在心上。
拍了拍邹辛的肩膀,他笑着说:“相逢也是缘,而且你叫住我,一定也是想求我帮忙对不对?”
“对对对!”邹辛连连点头。“壮士若能出手相助,我……”
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咱们打个商量。”风宇说,“英雄帖和师姐只能要一样,你要哪样?”
“师姐!”邹辛毫不犹豫地说。
“有情有义啊。可你要知道……”风宇故意逗他,“你师姐落入这群贼子手中这么久,只怕……”
邹辛身子颤抖,眼泪立时又流了下来,哽咽着说:“是我不好,面对恶人没能保护好她,就算她被恶人糟蹋……我也绝不嫌弃她。将来……将来我便娶她,不许任何人说她一句闲话!”
风宇笑了。
“看得出,你对你师姐一往情深啊。”他说。
邹辛眼中带泪,沉默不语。
“记住,男儿生于天地间,不可轻言生死。”风宇郑重地说,“就算是死,至少也要与敌人拼个同归于尽。自己在这林子里哭哭啼啼地上吊,算什么?”
“我……我知道了……”邹辛点头,但骨子里似乎还带着畏惧。
人真怪,不怕死,却怕拼死。这是什么道理!
风宇摇头感叹,一挥手:“带路吧。”
“去哪里?”邹辛一怔。
风宇有种被他打败的感觉。
“去他们那里呀,去救你师姐啊!”他气不打一处来地叫着。
“那……那也得等天黑之后才成啊。”邹辛说。
“为什么?”风宇不解地问。
“这……”这回轮到邹辛诧异了。他怔怔看着眼前这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消瘦汉子,心里直嘀咕:你这人怎么没有一点江湖经验?这种事还需要我解释?
“天黑之后,他们的防卫才可能松懈,咱们才可能进得去。”他只好解释。
“原来是这个意思。”风宇乐了。“全不用,你快带路吧。若是晚了,只怕你师姐真要遭遇不测了,到时你可就追悔莫及了。”
这显然是邹辛的软肋,听到这话他想也不想,立时引着风宇向远处而去。
不久之后,来到郊外一座小山上,一路沿石阶上山,不久便来到了一座寺庙前。
别的寺庙都是香火鼎盛,但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由此可见,它若不是一处清修之地,便必是与理佛无关的野僧聚居之所。
“这里便是了。”邹辛指着那紧闭的寺门说。
“走。”风宇点头,缓步向前。
“你……你要干什么?”邹辛忙问。
“废话嘛这不是?”风宇皱眉,“不是你求着我来救你师姐吗?我这是要救人啊。”
“就……就这么闯进去?”邹辛傻眼了。
“那难不成我还得备下十八样大礼,找人先送了礼单,等他们说声‘有请’时再进去?”风宇吹胡子瞪眼。
“不是……”邹辛急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一边儿歇着去吧。”风宇也不爱理他,一挥手,自己向前而去,来到寺门前,举起拳头对准那镶满了铆钉的厚实木门便是一拳。
这一拳击出,一道武息如潮汹涌相随,沉重的木门与之相比便似纸糊的一般,轰地一声就被轰得四散而飞。
风宇背着手,哼着小调,一步三晃地走了进去。
“这……”邹辛看得呆住,也吓得面色铁青,但终一咬牙,疾步跟了上去。
死就死吧!反正我也不打算活了!大闹一场再死,也算对得起师姐了!
他这一发狠,身上倒有了一股强悍气息,风宇侧头看了看,微笑点头:“这就对了。咱们可以技不如人,但不能输了志气。做人得这样——你若是无理欺侮我,就算我打不过你,可你打死我之前,我也要咬下你一块肉来!”
“咬!”邹辛豁出去了,咬牙切齿地发狠。
天光寺内,一座大殿,无数僧房。
殿后有一片大宅,那是天光寺住持法明的居所。此时,法明稳坐其中,正与黄天斋的掌门黄觉,一同观看着那一张英雄帖。
“白云阁秘境之中,不知有怎样的宝贝,竟能让一个二流开道门派,一跃而达一流之境。”法明赞叹着,“不过不久之后,你我便能知晓了。”
“可这英雄帖只有一张啊。”黄觉呵呵地笑着。
“怎么,难道黄掌门还要与老衲争吗?”法明笑了。“老衲今年已近八旬,时日无多,若失了这机会,便等于是失了性命。”
微笑而言,一团和气,似在闲聊闲事。
但所言之事,却是满含杀气,有必争之意。
黄觉呵呵地笑:“那自然是不敢。我的意思是,咱们总要想办法再弄到一张才好。你我二人同行,有个关照,到了秘境之中也是好的。”
“黄掌门此言有理。”法明点头。“本郡之中,接到英雄帖的普通门派,倒也还有几个。方外之人不方便出面,此事便劳黄掌门费心,到时,我必派寺中精英助黄掌门一臂之力。”
“好说,好说。”黄觉仍是呵呵地笑。
那笑容掩盖一切,使任何人都看不透他的内心。
法明亦不能。
因此,法明对这与自己狼狈为奸者,却是心中诸多猜忌顾忌,表面微笑相对,实则充满猜忌与戒备。
此时,有轰然巨响之声传来,震得屋瓦动荡,法明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我们去看看。”黄觉急忙起身。
大殿前方,寺门之内,上百武僧此时已然飞奔而至,挡住风宇与邹辛的去路。
说是大不了一死,说是狠心拼了这条命不要,但真见到对方这么多人挡在面前,邹辛的双腿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不过令风宇欣慰的是,这小子并没有后退一步。
一个哭哭啼啼遇事只知道寻死的人,能做到这步,便已然是巨大的进步,当可鼓励。
所以风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赞了声:“不错。”
“哪里来的狂徒?”有人厉喝作声,是一位穿着大红袈裟的长老,灰白胡须迎风飘扬,颇有几分金刚之威。
风宇上下打量他,微微一笑。
“区区精武四段,给我滚一边去。”他摆了摆手。
“好大胆子!”一人厉喝作声,大步向前。
此人身材壮实,肌肉虬结,僧衣只挡了半边身子,露出一只膀子和小半边身子。
裸露之处的肌肉看去,便如钢铁一般结实。
“敢对本寺长老出言不逊,我看你是活得腻了!”此人厉喝作声,一张手,立时有两个小僧抬过一只大铲。他只手提过,轻松地舞了个缭乱的花,将铲向地面一震,青石地面立时被击出一个坑来。
“毁我山门,辱我长老,今日本座必取你狗头!”他大吼,伸手指住风宇。
“叫了半天,你倒是过来啊。”风宇一脸不耐烦。
“且慢!”那长老却向前一步,拦住那僧人。
他凝目看着邹辛,冷冷一笑:“这不是秋叶居那个废物吗?原来是你搬了救兵来?怎么,不是请你自家师父来此,却弄了这么一个狂徒?”
“将……将我师姐还来!”邹辛鼓起勇气大声喝道。
“你说还便还?”长老大笑,“那姑娘长得极是标志,我等看了都颇为动心,正打算今天晚上开一个‘无遮’大会,与这女施主一起研究一下佛法,怎么舍得交还给你?”
他身后僧众,立时跟着淫笑起来。
所谓“无遮大会”,原是佛门一件盛事,是五年举办一次的斋会,会上彼此言论无所遮盖隐蔽,共同辨认佛法要义,与会者不分贵贱,一律平等相交,本是极正统的佛家集会。
但这长老说出来,却是另一重淫邪之意,这个“无遮”,却不是指精神意志,而是指身体了。
邹辛当然听得明白,心中不免一惊:多亏这位壮士坚持立即冲来,否则等到晚上,岂不是万事休矣?
“你们……你们好生无耻!”邹辛气得大骂。
反正是一死,他也是豁出去了,指着那长老大叫:“老秃驴,你们明明答应过,只要我将英雄帖交给你们,你们便放了我师姐。如今收了英雄帖却不放人,简直是禽兽不如,说话跟放屁一样!”
“说的好。”风宇认真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你找死。”那持铲僧人面色阴沉,突然间脚步一动,足下发力,竟然踩碎了一块青砖,人呼地一声向前冲来,手中大铲向着邹辛颈处铲去。
邹辛也是有武功在身的人,可惜远不及这僧人,躲闪不及之下,吓得惊呼一声闭上了眼。
但他咧着嘴等了半晌,也没觉得脖子上有什么感觉,睁眼一看却吓了一跳,只见风宇正乐呵呵地站在自已旁边,伸出两根指头夹在那铲锋利的边缘,那铲便悬在半空之中,任那僧人如何发力,就是纹丝不动。
“再使把劲就能夺回去了。”风宇一边笑,一边鼓励对方。
“你!?”僧人连夺了几次夺不下,也看出风宇绝非等闲之辈,心中一惊,急忙松手后撤。
“别跑啊。”风宇笑,“你还能跑到天边去不成?”
两根指头运力,手腕轻轻一甩,那大铲立时飞舞而去,转成了一道乌黑的圆盘,瞬间掠过那僧人向后而去。
僧人身后,便是那长老,见那一道圆盘向着自已而来,大惊之下立时飞身躲开。
却苦了他身后一众恶僧,不及闪避之下,立时被圆盘掠过。
轰然一响中,圆盘撞在大殿前方柱上,深深镶入其中时,才显出原本大铲的本相。
此时,最先那僧人只觉颈间发凉,用手一摸,却是一手鲜血。
“这……”他愕然后退,身子一晃间,脑袋立时从颈子上掉了下来,摔在地上满地翻滚。
壮实的身躯抖了两下,便如烂泥一般摔倒在地。
身后,一阵惊呼尖叫之声未毕,十几个被那大铲圆盘掠过的僧人,却立时身躯折断,倒毙于地。
大殿之前,一地鲜血,仿佛地狱血海翻涌而起,渗透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