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恶人
“正愁呢,还真来啦。”王掌柜看见门口立着的两大两小的仙人,也没管那钱袋子,当即出了柜台,欢喜地弯腰,还未伸手,那绑着圆髻儿小仙子便蹦跶到他身上,拽着他胡须,声音绵软道:
“爷爷,上回你给四儿做的那个纸蝴蝶缠到树枝上了,然后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待会儿你再给我做个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那可不叫蝴蝶,那个叫纸鸢,还想要啊,若是四儿听话,爷爷就给你做个花蝴蝶,给哥哥做个苍鹰,如何?”
“嗯嗯,四儿很乖的!”
几人当堂乐笑了,王掌柜一瞥那立在将军夫君身侧的乖顺小男孩,恨不得多张两条胳膊,将他也拢了来,咂舌道:“今儿又不过节,你们怎全家出动了?不是来看我这把老骨头的吧?”
茶芯也没敷衍,回他道:“来看王伯,顺便采办些东西。”
“呵呵,什么东西,那样精贵?竟然教百忙中的丫头亲自来采办?”
“王伯,是在怪我冷落咱这店面么?我也想过了,三日后,我们全家暂且要离开华都,可能好长一段时日都顾不上,这店面权当送给王伯和赵四你俩的居所。”
女子说着,边掏出一钱袋,锦缎绣着梅花,瞧着就觉得沉甸甸的,叫老人心头一诧,却听女子笑道:“你也别勉强下厨了,赶紧请个大厨,思味居我还是打算留着的。”
老人摆摆闲着的那只手,推回去,改口道:“是来道别的?离开?去哪儿?可还会回来?”
看老人着急的模样与孩童无差,茶芯捂唇一笑:“当然回了,府家都在这里,我那是公务在身,忙完了就回。”
王伯望着她身侧那宛如仙人的俊郎君,似在询问。
长空当即温笑对他点头,解释道:“她是奉陛下命,去荆州督军,我去照看这俩小的。”
“边疆多险恶,风沙多,小公子和小小姐当真也要一起么?”
“莫要担忧,若是自己的一双子女都照看不来,那我当真是将军府吃闲饭的了,照顾好婠婠和孩子,这点还不成问题…”
“王爷爷,娘亲和爹爹说了…到哪儿都不会抛弃我们,风儿、四儿、爹爹娘亲都是要一起的。”
插话的却是下面小小的身子。
华易风背负着俩小手儿,脑袋微扬。认真的模样,教茶芯一通好笑。
盼了好久了,就怕他娘亲反悔,此刻认真,一较真,小圆脸蛋如果子般,几乎红透了。
浓眉大眼,那眼神望来,突然叫王伯一阵恍惚,总觉得似乎刚在哪儿瞧过。
只是脑中太模糊。一时叫他记不起来。
“娘亲我怎么忍心弃了如此可爱的儿子!”女子摸了摸他脑袋,抬头,瞪一眼王伯怀中的女娃,佯怒道:“四儿,快下来,都长大了,还赖着爷爷抱你,也不知羞!”
“哦!”华小四趴在王伯耳朵前,细声交代道:“爷爷要说话算数,做好看些,多做俩,我要和哥哥带它们到那个叫荆州的地方瞧着玩儿…”
小女孩撅了撅嘴巴,从老人身上滑下,还没到茶芯跟前,便瞅见左侧赵四儿蹲在那里,拿出了个木刻的鸟禽状的东西,朝她晃了晃,顿时教她圆圆的双眼再也移不开来。
茶芯瞧她模样,捏了她小脸,才教小女娃回过神来,茶芯微叹,朝赵四儿招手道:“赵四,带风儿和四儿去玩吧,就在一楼和后院捉迷藏,别带他们疯远了,我待会要上街的…”
“您放心,包在我身上…”赵四儿突然想起什么,对对面那美得教他不敢亵看的女子,指了指头顶道:“糟了!姑奶奶,楼上可是有贵客呢!开门做生意,老低声下气地撵人,这回,我没好意思开口劝…人家还要热洗澡水呢!”
赵四儿脸一黑,当即塞了木刻给华小四,匆匆去了灶台。
只剩哥哥牵着妹妹,俩不大的人儿,听话地去了后院儿。
“不瞒丫头,我也正思虑着,要不要去请个大厨,眼下,是真要请了。”
听他这么说,茶芯好奇,央着王伯将刚上楼的那群人大致描述了一番。
她揭开那钱袋子,抛了抛,对长空笑道:“这人还真大方!”
她揭开那钱袋,只见是货真价实的金锭子,可那模子却教她好奇,拿出一颗,待看到那一方模刻印记,教她目露诧异道:“可是南燕的富人啊…你们照看好了…”
四国流通的货币大同小异,若是寻常碎银也就罢了,可大额的都需兑了再用,实打实的金、银,还有那方便携带的贵票,莫不是如此。
就像贵票上加了戳印,足值的金、银锭子下方也都有各国独有的官印。
留下俩跟车的护卫,在后院看孩子,茶芯教一人去寻厨子去,暂且教王伯自己上炊台,她和长空走出了思味居。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采办单子,有一大半都是为俩孩子办的。荆州偏西,许多东西,俩小东西不见得能适应,还是备着些惯熟的物什。
孰不知,思味楼的一角窗户半掩半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街头并肩缓步的那对儿男女。
当真是男俊女俏,皆是美丽无双,可投入面具下的一双眼睛,掀起了股股暗潮,刺得他心口紧揪,周身冷冽。
自打下堂开始笑的那一刻起,没有刻意去记,可他们的每句话,听在耳中,一直回旋盘亘在他心头。
他没有急往南燕赶,而是由不得一颗心,来了东华,可才落脚的第一日,便教他听到心心念念的那人。
眼下,也看见她容颜,那远走而去的身姿,比当年愈发美丽,总能惹他乱掉心神。
可突然想起那句:相见不如不见。
心如锥痛。他重复着那小男孩的话:
“一家人,要一起么?呵呵,当真碍眼…”
沈鹤立在那里,这话自然也教他一阵犯难,突然头顶的那人冷声吩咐道:
“听得出,她是准备帮华隹动我南燕,你先随我去后院,我倒要瞧瞧,她有多爱那对儿女!他们一家人,如何能在一起!”
“主子,你真要做了那恶人?”沈鹤刚问出这话儿,便自个为自个儿心头暗惊。
朝华一顿,摇头讽嘲道:“恶人?是啊,流转三国,还清白得了么?纵然是慕容家子孙,纵然有朝一日吾能接管南燕,可当真能洗白前二十余年岁?”
在东华为相,在西周为中书令,辗转二十几年,最终却是南燕皇族,是南燕陛下慕容博的皇子。
还好,他该感激姬震天六年前在沈家放的那场大火,把他过去的身份,统统烧掉,让他能在南燕从头再来。
本不想原谅那亲生父亲,可一听他当年苦衷,便也没打算再计较,只要慕容博有心,他便接受他暂给的权势和地位。
后院,小女孩指着头顶绿油油的柳树,对坐在石板却是脑袋看着前院的华易风道:“哥哥,上次爹爹给我做了个柳笛,用青绿的柳枝皮做的,我吹的可好听了,教我不小心弄坏了,这棵柳树好大啊,哥哥,帮我多做几个备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