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桐手脚很快,吩咐的东西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霍梓卿让大家离无言远远的。
无言利落的将小被撕开,织锦撕裂的声音停在耳朵里莫名的十分刺耳。
撕拉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为了仔细无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拿着沾过醋的布在里头的棉絮里翻动。
“宁妃娘娘万福金安。”这期间,小海子带着章峥赶到,两人皆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霍梓卿没有说话,碧桐抱过暄儿,示意章太医和她去往外室,替四皇子诊断。
章峥有些心慌的看着宁妃,见她一脸严肃的望着前方,并未出声,这才和碧桐去往外室。
陈醋有助于杀菌,这也是霍梓卿为什么让碧桐准备浸醋粗布的原因,她怕无言也沾染上那些病。
无言微眯眼睛,缠着布的双手一直在里头摸索,突然,无言动作一顿,从里头慢慢拿出一块棉絮,盯着霍梓卿。
霍梓卿的心中一凛,不知为何,一股冷意从脚下蔓延到全身,连头皮都开始发麻,“这是什么?”声音里已经带着一丝颤抖。那是一块略微发硬的棉絮,上头还带着黄色的东西,让人不禁胃里开始难受,有种强烈的欲呕感。
无言将棉絮搁在粗布中,霍梓卿让小海子将章峥请进来,紧握的双手,圆润的指甲已经深深嵌进掌心,变得鲜血淋漓,她在害怕,害怕这块棉絮里的东西。
今儿个章峥本是休沐,另一位今儿个当值的太医却临时有事儿,他这才进宫,如今却是后悔不已,四皇子是宁妃心头宝,宁妃又是皇上的心头宝,四皇子得了重病,他怕自个儿这把老骨头,难以承受龙威啊。
“章太医,四皇子如何?”霍梓卿端坐在软榻上,脸上看不出表情,就如同寻常询问一般。
暄儿房内的东西已然不干净,霍梓卿不敢再让他呆在房内,命碧桐赤芍送去她自个儿的屋内,所有的被褥全换上了没有问题的。
章峥抖抖索索的跪下,支支吾吾的开口:“启禀娘娘,四皇子……四皇子……”
霍梓卿用力拍在案上,那声猛击让章峥浑身一颤,不敢再犹豫,伏在地上,颤微着说出四皇子病情:“四皇子得了天花!”
霍梓卿身形一晃,紧紧把住案沿,脸色开始发青,“无言,把那东西给章太医瞧瞧。”
无言双手捧着棉絮递到章峥面前,章峥抹了抹脸上的汗,仔细检查那块棉絮,脸上却开始发白,脸色也不如方才那般红润,到最后,他放下棉絮时,已然一脸的惊恐。
“那块棉絮里头,到底有什么?”霍梓卿只看章峥的脸色,心中已经明白,那块棉絮……
“娘娘!那块棉絮中的黄色东西是脓水啊!是患有天花之人身上所流的脓水啊!”章峥的情绪已经不止是害怕这么简单,四皇子这么小,就已经有人拿这般阴毒的东西想要置他于死地,由此可见那人心肠歹毒非同一般!
霍梓卿本没有说话,张政说完后,她全身颤抖,突然大笑起来,“好!很好!很好!”
无言和小海子都明白她是受了刺激,小海子一脸的担忧,“娘娘……”
“查!给本宫查!本宫倒要瞧瞧!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手伸到承乾宫!”霍梓卿猛地将精美的白瓷茶具掷在地上,她心头的怒火已经不是可以言语的。
“章太医,四皇子麻烦你了。”一转先前震怒的形象,霍梓卿温声和章峥道,章峥连连摆手道不敢。
又转向无言和小海子,一脸平静道:“无言,本宫将这满宫的宫人都交予你,务必替本宫问出点东西。”想到那两个乳母,霍梓卿眼神一冷,“尤其是四皇子的乳母!”无言知道此事牵扯之大,霍梓卿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海子,你好好帮衬无言,无言的手段,好好学着。”小海子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他从前从没想过自己能被人如此重用,自打霍梓卿看重他,他便下决心侍奉霍梓卿,如今霍梓卿明显抬举他,他自然感恩戴德,必会好好出力。
后-宫的消息是传的最快的,承乾宫的事儿,不出一个时辰,阖宫上下都已知晓。
“荒唐!”殷隽尘听到此事后,拍案而起,自打四皇子给宁妃抚养,霍梓卿将他视为亲生骨肉,殷隽尘对四皇子的宠爱也是独一份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的愤怒比起霍梓卿只会多不会少。
“皇上息怒啊!”艾喜来皱着张老脸,心中苦不堪言,这些日子,这么些事儿,怎么总出在宁妃娘娘头上啊。
“艾喜来!摆架承乾宫!朕要去瞧瞧!”殷隽尘撩袍抬步就走,艾喜来忙拦下他,“皇上!万万不可去啊!四皇子得了天花,按理应当封宫,皇上您现在去了可怎么好啊!”艾喜来最怕殷隽尘在宁妃的事情的上失了分寸,若是让他由着自己性子来,那可怎么好。
艾喜来给坐在一旁的薛行之使了个眼色,焦急得很,他想让薛行之劝劝皇上。
原来今日殷隽尘是召薛行之入宫,是相商官职之事,殷隽尘很欣赏薛行之,曾将薛行之派到底下做事,他早已问过朝中官员,薛行之是凤鸣的栋梁之材,能文能武,若能收为己用,只有益而无害。
本允诺薛行之考中武状元就让其与和睿成婚就是试探,如今看来,他连试探也不用了,故而殷隽尘想早些给他个官职,也好了了和睿的心事。
碰巧今儿个又撞见了这么一回事儿,薛行之听闻霍梓卿那方出事时,也是瞳孔一缩,心尖一颤。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殷隽尘盛怒的背影,他嫉妒殷隽尘能这样大方、毫不遮掩对霍梓卿的情绪,想到艾喜来的那个眼色,眼中情绪一转,双手抱拳,上前恭敬道:“皇上,艾公公说的不错,宁妃娘娘现下正是需要您的时候,您若出事了可怎么好。”
“正因为她需要朕!朕才要去!行之你不必阻拦!”
“正因为宁妃娘娘需要皇上!皇上才更加不能去!”薛行之字字铿锵的说出这句话,殷隽尘也是一愣,转身凝视着他。
并不惧怕殷隽尘眼里的淡漠,薛行之继续道:“宁妃娘娘需要的是皇上替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好能安心照顾四皇子,若是皇上也去了承乾宫,恕草民无礼,皇上龙体也抱恙,那您让宁妃娘娘如何,让朝中大臣如何,让天下百姓如何?”
不得不说,薛行之以小及大,让殷隽尘的情绪平复了几分,殷隽尘直视他的双眸,他也毫不畏缩。
须臾,殷隽尘扬唇,“行之说得在理,卿儿定不希望朕前去,艾喜来!挑几个懂医理的!手脚俐落干净的!送到承乾宫!去太医院让许霖亲自去!朕要承乾宫上下无虞!”
艾喜来抹了把额上的虚汗,赞赏的看了眼薛行之,不愧是未来驸马!
“若皇上还是不放心,草民可替皇上前去一看!”探望后妃已是禁忌,薛行之说起来却是这般坦然,殷隽尘一时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哦?”殷隽尘挑眉看他。
薛行之还是脸上带笑道:“皇上只道草民武艺精湛,其实草民医术也略懂一二,且草民曾患天花,并不惧怕。”言罢,将衣袖挽上,把手上的痘痕给殷隽尘瞧。
殷隽尘一见那痘痕眼前一亮,也顾不得如何,吩咐艾喜来道:“将薛公子一同安排进去,告诉许霖,就说是朕派给他的助手。”
艾喜来看着薛行之,大为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未来驸马的本事这般大,而皇上竟然这般纵容。
“行之,若你能保宁妃和四皇子无虞,待四皇子痊愈时,朕便下至赐婚!”殷隽尘这话就是一个承诺。
薛行之满脸惊喜,连忙跪下谢恩:“草民叩谢皇上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