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和贤贵妃的逝世给喜庆的新年添上了惨白的一笔,宫里虽还过着新年,再不复彼时的热闹,而方立功的叶家也因此被问罪,赫赫战功也抹不去叶歆的过错。
谁也没想到,最反对霍梓卿抚养四皇子的会是对她不错的太后,端宁太后极力反对,她义正言辞的指出宁贵嫔入宫时日短,还轮不到她抚养四皇子,若**无人,那她这个老婆子抚养也未尝不可,总之,四皇子不可给宁贵嫔。
殷隽尘如何不知她心里想什么,坚决的表达了自己的决定,四皇子给宁贵嫔抚养,绝不会改!
这算得上是第一次,皇帝与太后之间的正面冲突,端宁太后知道,霍梓卿已经不是她能掌握的了,而如今的霍梓卿与那时的方楹多像,牢牢把握住皇帝的心,为了她一人,皇帝情愿与太后为敌。
端宁太后决定要铲除霍梓卿,皇后的人选,一定是她身边的人。
且不说端宁太后如今想些什么,出生就没有母亲的四皇子让霍梓卿疼到了骨头里,软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就想让人把最好的都给他,四皇子的名字殷隽尘早就想好了,殷琉暄,这还是和恭和贤贵妃一同商量的,如今却只能留下追忆了。
琉暄很乖,只要霍梓卿抱着他,就乖乖的不哭,但只要离开霍梓卿,他就哭个不停,乳母怎么哄都没用。
碧桐感慨,“主子,四皇子这是喜欢您,粘着您啊。”
襁褓里的小包子喝了奶正睡的香,头上稀稀拉拉的长着几根头发,软糯的身子让人如何不喜欢,霍梓卿坐在床边,看着他,满脸的心疼,“暄儿是姐姐的儿子,自然也就是我的儿子,从今往后必当全心爱护他。”又想起什么,一脸严肃的对碧桐道:“给我好好敲打承乾宫的人,我不想从自个儿宫人嘴里听到关于四皇子的闲言闲语。”
人多嘴杂,若有起子恶毒的人说些恶心的话,那就不太好了。
明儿个就是元宵,日里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厚厚的堆积在院子里,纯白的积雪掩盖在屋顶,院落,树叶上,仿佛要掩去世间的悲凉,霍梓卿怕琉暄受冻,房内是不开窗的,披着大氅走到廊下,看着纷飞的雪花,想起十二岁那年,在外祖母家,和薛家大少度过的那个冬天,陷入了回忆中的世界。
“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在外头,也不怕冻坏了。”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霍梓卿抬头望去,风静凝牵着裹得圆滚滚的殷琉昀俏生生的站在门口。
霍梓卿展颜一笑,“暄儿在里头午睡,怕吵着他,出来透透气,姐姐怎么来了,雪天难行,摔着可怎么好。”
殷琉昀见着霍梓卿,就像一头小狮子冲了过来,把霍梓卿撞了个满怀,霍梓卿笑着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蛋,“昀儿最近乖不乖啊,我瞧着又胖了,是不是又偷吃了。”
殷琉昀还来不及回答,风静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和霍梓卿一人一边牵着殷琉昀的手走进温暖的内殿,边走边道:“除了早膳,晚膳,还有宵夜点心,一天下来竟要吃五六顿,哪能不胖啊,我只怕关雎宫都要被他吃穷了。”
霍梓卿忍俊不禁,殷琉昀被人打趣,红着脸嚷嚷,“昀儿才没有吃穷关雎宫,乳母说昀儿正在长身体,多吃些是应该的!”自打殷琉昀去了关雎宫,风静凝好像年轻了许多,成日逗着他玩,听到他嚷嚷,忙捂住他的嘴,瞪着他,“你不是想来看四皇弟的吗?四皇弟现在在午睡,把他弄哭了,就不让你瞧了。”
殷琉昀听着这话,忙双手捂住嘴,连连摇头,示意自己不说话了,要看小弟弟。
见霍梓卿一脸疑问的看着自己,风静凝脱下大氅递给青烟,笑道:“昀儿知道自己有了四皇弟,吵着要来瞧瞧,今日虽然雪天,我想着你这儿却是最安静的,这才带了他来。”托殷琉昀的福,霍梓卿和风静凝的关系一日千里,愈发的好了。
霍梓卿带着两人往里走,声音放低,“睡了有一会儿了,现在也是要醒了。”话音刚落,躺在床上软软的襁褓里的小包子就扭动着身子,脸上表情纠结,霍梓卿忙上前抱起他,哄着。
风静凝见状,心有感触,“贤贵妃有福没命,四皇子她也就瞧了一眼,还好有你,若是换个人,就像那上官氏一般……”霍梓卿瞥了一眼殷琉昀,风静凝自知失言,噤口不言。
殷琉昀的注意力全在白白嫩嫩的小包子上,风静凝说了什么他一点儿都没听见,伸手想摸殷琉暄,又怕碰坏了他,抬头看着霍梓卿,一脸的希冀,“宁娘娘,我可以摸摸四皇弟吗?”
“当然可以。”霍梓卿被殷琉昀小心翼翼的模样弄得心间一软,望着风静凝,她也是满脸的慈爱,霍梓卿庆幸,当初把大皇子给了她,风静凝比从前待人多了几分热络,不再是表面的应付,只怕她自己还没发现。
殷琉昀轻轻的摸上殷琉暄的脸蛋,手上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正准备凑上去亲一口,殷琉暄睁开眼睛,像是睡醒一样,殷琉昀顿在那儿,一大一小对望,有趣得紧。
殷琉暄难得见着生人不哭,还好奇的挥舞着小手,想要拍打殷琉昀一样,霍梓卿见状,把殷琉暄放在床上,让两个孩子继续大眼瞪小眼,只命碧桐好生看着。
霍梓卿和风静凝坐在窗下的软榻上,品茶,烤火,看着小人儿嬉闹,风静凝眼中流转着暖色,“这样的日子多久没见着了,兄友弟恭,在皇家都是空。”
“太后那儿,你预备如何?”风静凝问道。
“还能如何,她看不得我抚养暄儿,再加上昀儿是我提议让你抚养,如今也就剩着一纸未戳破而已。”霍梓卿云淡风轻,瞧不出忧虑之色。
“她定不会就这样放过你,洗三那日,皇上摆明了对暄儿的宠爱,她不甘心,你自己小心。”风静凝清楚太后不会就此罢休,宫里如今算得上她一边的几乎没有,沈旧鸢一死,她连皇子也没捞到,怎会甘心。
洗三那日,殷隽尘请了自己的接生嬷嬷给暄儿洗三,添盆的时候更是往里头加了不少好东西,恩宠可见一般,而端宁太后倒是推辞身子不适,并没有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就算端宁太后有任何手段,她也不怕。
满室只留下孩儿的咿呀声和稚嫩的喊叫,很是温馨。
十五晨,外头的大雪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出去一小会儿就落得满身雪花,家宴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暄儿又未满月,受不得一点儿寒气,霍梓卿命人将屋子里哄的暖暖的,炭火一刻也断不得,留下碧桐和乳母,再三叮嘱看好四皇子,这才踏出宫,去参加家宴。
虽然沈旧鸢的死给宫里带来一抹悲伤,但皇家的记性从来都不好,元宵家宴又是热热闹闹的举办,霍梓卿坐在殿上,看着歌舞升平,一阵冷笑。
几个月不见得姚心蕊和霍连英憔悴了不少,禁足几个月也是不好过得很,两人虎视眈眈的盯着霍梓卿,恨不得咬上一口,以泄心头恨。
霍梓卿只当自个儿眼睛瞎了,看不到那两个人,目前就她们来说,掀不起什么风浪。
“年头宫里发生这些事儿,让人想着心里难受,哀家老了,这几日总睡不好,常常梦见贤贵妃,可怜得很。”端宁太后一脸追忆,幽幽道出自个儿对贤贵妃的惦念,当真让人感动。
殷隽尘也好似想起沈旧鸢,放下酒杯,一摆手,艾喜来忙让歌舞都退下,殿上顿时一片寂静。
“哀家这些年身边也没个可心的人,你舅父家的小女儿如今也十五了,哀家想让她进宫陪陪哀家,也好挑户好人家。”
殷隽尘在人前向来是给足她面子的,不好不答应,扯了扯嘴角,“母后想找个人陪,朕自然不会不同意,等正月里过了,朕让人接她进宫。”
端宁太后很满意,“好了,哀家也累了,先走了。”
众人齐齐起身,“恭送太后。”
端宁太后一走,气氛又热闹了,只是殷隽尘一张俊脸上表情淡淡,似乎没有多少开心的情绪。
霍梓卿看着这样的殷隽尘,心里多了几丝心疼。
回到承乾宫,暄儿被乳母抱在怀里喂奶,霍梓卿脱下披风,烤了会儿火,等身子热了才走过去,暄儿闭着眼,小嘴一动一动的吸着奶,瞧着就让人心软。
等暄儿喝完奶,霍梓卿才轻巧的把他抱在怀里,暄儿看着霍梓卿咂吧着嘴,口水一个劲儿的往下流,霍梓卿看着直乐,取过帕子替他擦干净,“暄儿原来是个口水包,那么会流口水啊。”
替他擦干净,霍梓卿亲了一口他的小脸蛋,便见殷隽尘挑帘入内。
“皇上?你不是去襄贵妃那儿了,怎么又过来了?”霍梓卿惊诧,把手中的娃娃递给乳母,走上前替殷隽尘拂去身上飘雪。
“想你了,也想暄儿,就过来了,怎么,不欢迎朕?”殷隽尘握着霍梓卿的手,他的手很凉,霍梓卿的很暖,和着方才她抱着暄儿的模样,暖入心扉。
霍梓卿暖暖一笑,替他把手捂热了,才让乳母抱着暄儿过来。
殷隽尘坐在软塌上,小心翼翼的抱过暄儿,软软的触感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殷琉昀,“昀儿小时候也是这般,软软的一团,朕每次抱他都怕得很,若是摔在地上可怎么好,一转眼,昀儿都五岁了。”
霍梓卿坐在一侧,倚在殷隽尘身上,也不说话,很享受这样温意的时光。
“暄儿的满月宴,你想好怎么办了?”
“臣妾想过,不如就在承乾宫,自个儿祝贺一番就好。”霍梓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洗三太过盛大,若是满月再宴开百席,更是招人嫉妒。
殷隽尘不赞同,拧着剑眉,“如此简陋,别人岂不是要说朕苛待儿子?”
暄儿突然大哭起来,殷隽尘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把他交给霍梓卿,霍梓卿忍笑把暄儿抱在怀里哄拍,才道:“若是引人嫉妒,臣妾情愿别人说你苛待儿子。”
殷隽尘捏了一把霍梓卿的脸,没好气道:“朕就这样招你嫌弃?越发的胆儿大了。”
殷隽尘许久没有见霍梓卿这样轻快的神态了,一时瞧痴了眼,胸口翻滚着自己熟悉却又陌生的情绪。
霍梓卿俏皮一笑,见殷琉暄一脸困倦,让乳母抱他下去睡觉,挥退众人,才敢道,“臣妾哪里敢嫌弃皇上,臣妾顶多嫌弃皇上皮糙肉厚。”说完还一脸的得瑟。
“好啊,敢笑朕,看朕怎么收拾你!”殷隽尘挑眉,伸手挠她的腰,霍梓卿怕痒,咯咯直笑,扭着身子想躲,被殷隽尘固定着哪儿也别想去。
开玩笑,挑起了男人的“战火”,不付出点代价可怎么灭的了。
殷琉暄满月那日,各宫都送了贺礼,霍梓卿也正如她所说那般,在承乾宫摆了一桌子好菜,只请了襄贵妃、俪妃两人前来,同行的是大皇子殷琉昀,二皇子殷琉昭。
“宁娘娘,四皇弟的脸怎么比我上次看见胖了许多,肉嘟嘟。”殷琉昀一脸疑惑,奶声奶气的问霍梓卿,时不时还拿手去戳一戳。
霍梓卿侧头看了眼被放在摇床里,现在正饱受自家大哥蹂躏的暄儿,笑道:“宝宝长得快,过几日再见又不一样了。”回身时,无意间看见乖巧扒着饭的二皇子,温笑着问他,“昭儿要不要也去看看四皇弟?”昀儿见霍梓卿问殷琉昭,忙对他招招手,殷琉昭望着庞仪凝,庞仪凝笑着点了点头,他才敢往摇床去。
“昭儿被你教的很好,很乖巧,怪不得皇上总夸他。”风静凝见殷琉昭一切以母亲为大,无不感慨。
庞仪凝夹了筷子菜,努了努嘴,“大皇子也很好,活泼的很,昭儿太过文静,没点男孩子气,”又向霍梓卿,“听说方容华也生了?是个公主?”
霍梓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昨夜里生的,本就和沈姐姐差不多日子,暄儿出来早了,她倒是不差。”
庞仪凝听罢,似有些同情,“她也是个可怜人,公主也好,平平稳稳也就过了,若是皇子又该有的争了。”
“在这**,争也是争,她不争也得争。”风静凝拨弄着碗里的鱼肉,淡然说出这句话。
何尝不是?在这宫里,你不争就永无出头之日。
“这几日,太后那儿倒是没什么动静,暄儿出生到现在,也没见她多瞧几眼,当初她可是眼巴巴的盼着这个孙儿。”风静凝唤殷琉昀过来,喂他吃刚挑完刺的鱼肉,殷琉昭也乖乖回到俪妃身边,殷琉暄到了该吃奶的时候了。
“那时鸢儿还在,她妄想鸢儿站在她那边,如今鸢儿走了,孩子也不是她的,她还盼个什么。”庞仪凝对太后没什么好印象,端宁太后年轻时阴狠有心机,老了到有些脑子糊涂,虽然一样有野心,却让人看了就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
恰好霍梓卿舀了口汤喝下,顿时胸腔一热,俏脸一苦,太烫了,边上的两人见着都笑个不停。
连忙喝了几口凉茶,霍梓卿张嘴扇风,含糊不清道:“听说过几日梁家的小女儿就要进宫了,她哪有心思管这些。”
提到梁家的小女儿,风静凝和庞仪凝皆是蹙眉,庞仪凝更是不快,“这才多久,她就巴巴的要把自己的人送进宫,再迫不及待也得等等啊!”
沈旧鸢尾七未过,她便想送人进宫,不是老糊涂是什么?
“随她闹腾,如今前朝她的人皇上一时也对付不了,暂且再忍忍吧。”风静凝无可奈何道。
暂且再忍忍吧。
四皇子满月第二日,殷隽尘下了道圣旨,晓谕六宫,对于霍梓卿的嫉妒又往上拉高一层。
“朕惟教始宫闱,端重肃雝之范,礼崇位号,实资翊赞之功,锡赐以纶言光兹懿典。咨尔宁贵嫔霍氏,丕昭淑惠,珩璜有则,持躬淑慎,秉性安和,臧嘉成性,著淑问于璇宫;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曾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宁妃,尔其懋温恭尚祇,承夫嘉命,弥怀谦抑,庶永集夫繁禧。钦哉。”
册封的不止霍梓卿一个,方瑶诞女,赐号“语”,晋嫔,只不过在众人眼里,方瑶不成气候。
短短时间里,从贵人到容华到贵嫔,再到如今的妃位,霍梓卿知道自己升得太多,可如今,她也需要。
紧握着手中的圣旨,望着窗外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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