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也是种解脱吧,”韩祺呢喃自语,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着。
这一刻,他莫名的有些惶恐,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一个月后自己也会被残酷的杀死。
在这里,没有人会为你哀悼,没有人会替你痛哭流涕,这是自己的悲哀,也是整个战者世界的悲哀。
风声凛冽,山谷里幽静而清凉。
韩祺想起了母亲慈祥温柔的面孔,想起了父亲严厉铿锵的话语;想起了母亲对自己的宠溺关怀,想起了父亲恨铁不成钢的遗憾;想起了家里突遭横祸,嘴角溢满鲜血父亲最后凄厉的吼叫:“走!快……走!”,想起了那流离在外,面容一天比一天苍老的母亲。
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衣衫,他内心奋力嘶吼着:“不——”
呜呜呜~~~
仿佛感受到了韩祺的悲凉心境,风声凄厉哀嚎着,响在了他的内心深处。
杨虎观摩着每一个少年的面容,看着他们呆滞的瞳孔,他左脚猛地一踏。
轰!
一声巨响传来,少年们纷纷注视着杨虎。
“他死了,因为他还不够强。”杨虎指着死去少年的身躯,厉声暴喝。
韩祺心头巨震,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般,在心间隆隆而鸣,余音回荡,经久不散。
“他死了,因为他还不够强。”
“是啊,因为自己不够强,父亲才会惨死,母亲才会那般辛苦,自己与家人才会分散,会被卖入这人间炼狱中,活在这死亡阴影之下,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我要变强,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找到母亲,我要……报仇。”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韩祺回过神来,对着杨虎微一作揖。
当想通这些,他灿然而笑,精芒四射,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
对未来的日子不再只是恐惧彷徨,甚至……还有着一丝憧憬。
他坚信,未来的路途也许是枯燥的,也许是布满荆棘的,也许是艰难无比的,但一定会是精彩的!
“小伙子,任重而道远啊!”小胖子木毅尘拍了拍韩祺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韩祺听着他老气横秋的话语非但没有踹他,反而重重点头。
这让木毅尘诧异了一下,奇怪的看着韩祺。
良久,木毅尘嘟嚷道:“天然呆啊!”
杨虎拍了拍手,少年们的目光重新凝聚在他的身上。
他指向山巅,朗声道:“今天,你们的任务便是攀上这座高峰,能够攀至一千层以上者,赏凝骨丹一枚,促骨丹两枚。”韩祺循声望去,这才仔细观看这座巍峨高山。
少年们沸腾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刚刚的失落感已经消失,他们知道即使再缅怀过去也无用,拥有实力才会拥有生命,而凝骨丹正是他们前进路上的一枚重磅炸弹,无不为之动容。
业山巍峨高耸,有着一层白色的雾气覆于其上,迷茫一片,云雾缭绕,能看清的只有最下方十丈处。
隐约间可以看到一层层的阶梯蜿蜒盘旋,如巨蛇般缠绕而上。
少年们正准备迈步而上,突然,一道尖锐的笑声传来,在山间悠悠回荡。
“这世界总有着不自量力的人,一千层阶梯?”待走的近了,一个精瘦男子讥笑道:“杨虎,就凭你身后的这些战奴?”这名男子身材修长,左边脸颊上刻有一枚鲜红的“奴”字印记。
此人唇薄眼细,犹如毒蛇般的眼眸扫视杨虎身后的少年,莫有敢与其对视者,看着乾院中一个个少年低下脑袋,他放肆的大笑着,尖锐刺耳。
“嗯?”这刻薄男子忽然一愣,发现竟然有着三个少年抬头直视他那阴寒的目光,这令他略微诧异。
旋即,他仔细的打量着三人,面目森冷而可怕。
这三人正是魏宏、木毅尘和韩祺,此时王蛇的冷冽目光注视在他们身上,皆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又如坠入冰窖,寒气森森。
“哼,王蛇,我乾院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杨虎一步迈出,与王蛇争锋相对,他全身紧绷,骨骼“嘎嘣”作响。
“呵呵,杨虎,咱们做教头的,要保护孩子们,而不是让他们送死,不是么?一千层阶梯,你这是鼓励还是催命啊,哈哈!”他直接无视杨虎,对着后面的少年们说道。
这下顿时炸开了锅,众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阴毒男子的话语中也是知晓这业山可能有问题,想攀上一千层阶梯,绝不会那么简单,甚至还可能会危及到生命。
他们这时已经不是期待,而是畏惧。
韩祺面容平静,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原本隐隐意识到想要攀上一千层阶梯绝非易事,却不曾想到竟然还有可能危及到生命。
他面色凝重的注视着高耸万丈的业山,旋即眼角警惕的看了眼那王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使很多少年对杨虎产生质疑,更是令他们心生退缩之意,这是武道之途上的一道险阻,很可能使他们停滞不前。
杨虎面赤耳红,王蛇的阴险意图他如何不清楚,无奈自己在口才和阴险方面远远逊色于他,杨虎攥紧了拳头,头冒青烟,即将发作。
“我劝你还是收起你那细小无力的拳头,且不说你打不打的过我,这业山私自动武的下场你也是明白的。”王蛇对于杨虎那要杀人的目光视而不见,愈加冷嘲热讽。
杨虎重重一哼,虽然气急,但还是生生的按下了怒气。
呼呼呼!
此时,王蛇的后方也有着少年战奴陆陆续续的赶来,一个个也是累的气喘吁吁。
显然,王蛇也是带着王院的战奴少年们来业山训练。
王院也是业山武斗场众多奴院之一,不过规模要比乾院大不少,始终保持着两百多个战奴数量,是乾院的两倍之多。
两院之间存在很大的隔阂,日积月累,乾院与王院恩怨愈加严重,早已不可调和,现在已经是生死大敌了。
在武斗场两边战奴要是相遇,定然要争个你死我活。
不过多年来,基本一直都是王院处于优势,这让钱圆很是郁闷。
杨虎并没有急着让乾院少年们攀上阶梯,他那如珠盘大的虎目注视着站在王蛇后方的五人,眼睛精光乍现,而后又撇了眼魏宏、林羽,和木毅尘,目露思忖。
韩祺也将目光投注而去,停留在那五人身上,墨黑色的狭长眼眸深处掠过几丝凝重,那五人的实力他一个也看不透,尤其是最左侧一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少年,更是给他丝丝压迫之力。
这少年身背四尺阔刀,额头往内颊竖着一道两寸长的紫红色疤痕,狰狞可怖,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如渊如狱,像大山一般压在他的心头,令他的呼吸极其不顺畅,这种感觉即便是在乾院最强的少年战奴魏宏身上也未曾有过。
凝视片刻后,韩祺将目光落在这身背阔刀少年的右侧。
这是一名少女。
这名少女身躯玲珑起伏,婀娜挺秀。她看上去不过二八芳华,身段却惹火逼人,凹凸有致。
这少女身着一袭白衣长裙,这白色长裙似是兽皮所制,衬托的她浑身散发着一种野性的光辉。她的肌肤白皙如羊脂晶莹透亮,身姿摇曳间,出尘而灵动,乌黑秀发在山间轻扬起舞,若画中的仙子谪世,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丽。
忽而,这少女黛眉弯弯,美目流盼,似是感觉到了众多投来的目光,她那空灵神圣如皎月般闪烁晶莹光泽的的美目忽地怒视那些注视着她的少年们,清冷森寒。
当这美丽少女将目光投注而来之时,韩祺这才看到她的秀眉中间有着一道银色月牙印记,熠熠生辉,圣洁而靓丽。
此时诸多少年已经垂首,不忍亵渎,即便是那王院左侧身背阔刀少年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转目而观其他,韩祺分明看见那少年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忌惮,这不禁令他对那少女多加注视了一会。
“嗯?”白衣少女美目圆瞪,秀眉深锁,一双皎洁灵动的双目突地绽放厉芒,冷冷的看着那还在注视着她的少年。
四目对视,韩祺措手不及,觉得自己太冒昧了,略有些尴尬,他对少女抱歉的一笑,随即连忙将头扭向他处,脸庞如苹果般透红。
少女冷哼,这才转目而去,凝视着被层层云雾包裹的业山,妙目流盼,怔怔出神。
“怎么,看上那小美人了?”木毅尘那贼溜溜的脑袋冒出来,调侃道。
韩祺此时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如今这般窘态被木毅尘所看到,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毕竟是少年心性,稍作镇定,待心绪逐渐平稳,韩祺瞅着一脸猥琐的木毅尘,惊奇道:“你认识她?”
木毅尘此时正盯着那白衣少女看,下意识的点头。
筱尔,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认识,我一点也不认识她。”
韩祺显然不信,追着他连珠炮弹的直问,对于那少女,他很是好奇。
木毅尘最终被他打败,无奈道:“在这业山中级武斗场里,我想没人会不认识她吧。”对于此女,木毅尘显然也不愿多说,似乎有些忌惮。
这让韩祺乐了,便是在乾院少年中公认最强的魏宏身上,小胖子木毅尘也从未有此反应。
韩祺不禁再撇了那少女一眼,难道这般美丽出尘若仙子般的少女真如此可怕?
“杨虎,你我不便在此动手,不若·······”那王蛇一脸高深莫测问道,似乎吃准了杨虎的性子。
“不若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杨虎一脸不耐,他知道此时并不是跟王蛇动武的时机,他也拿不准王蛇现在的实力如何,只是前些年有过交手,两人不相上下。
王蛇此时一脸灿笑,阴毒的目光扫过乾院少年们,他努努嘴,指了指乾院少年们,而后又指向身后的少年们,笑着问道:“不若让他们来比试比试?”
气氛陡然凝固,喧嚣的山脚处异常的静谧,落针可闻。
韩祺感觉有种阴谋的味道,他两方简单对比了一下,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发现己方毫无优势可言,这不禁让他有些颓然。
韩祺将目光投注在前方那道高大魁梧的身躯上,看他如何应对。
感受到不少目光投射而来,杨虎飒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沉声问道:“哦?……怎么比?”
“很简单,攀上阶梯层数最高者,对面得拿出两枚凝骨丹,”王蛇说完看了一眼众人的神态,而后又聚焦在杨虎身上。
轻声笑道:“第一位者,是你乾院中人,我出。若不是,你出。第二到五位者,从四枚促骨丹依次递减,依旧是对面出,你看如何?”王蛇此刻意气风发,觉得一切了然于胸,尽在掌握。
他算准了杨虎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
杨虎蹙眉,仿佛在极力思索着什么。
最终,他抬起头,面色阴沉,凝视着王蛇,眼中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厉芒,冷冷道:“这比试,我乾院——接了。”
“痛快!”王蛇大笑,而后转头向他身后的五人小声说些什么,时不时地面目阴沉的看向乾院这边,多数是在魏宏、林羽和木毅尘三人驻留。
赫然之间,韩祺毛骨悚然,发觉竟有着几道泛着森冷寒意的目光掠向他,这几道阴森目光转瞬即逝,难以察觉。
“这业山之上有着沉重的威压,能够对身体产生极大的压迫力,是磨练肉躯与意志的绝佳地方,业山上的磨砺对你们的武道修为极有裨益。”杨虎沉声提醒道。
半晌后,他一字一顿的叮嘱道:“但是,这业山上的威压随着每一层阶梯的攀登会愈加沉重,你们切忌,莫要做力所不能及之事,要量力而行,否则会五脏六腑俱破,肝肠寸断而死,小心!小心!”
韩祺发现,一向严厉冷酷的杨虎此刻看向乾院少年的目光竟泛着丝丝柔和。
片刻后,杨虎又对着魏宏、林羽和木毅尘三人仔细叮嘱了一番。
烟波浩渺,雾霭茫茫。
韩祺看着前方耸动的人群,他轻拍了下有些褶皱的布衣,目光凝聚在高耸入云的业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