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术让三人后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黄纸包,打开来。纸包里面是些银灰色的粉末。他把粉末均匀地洒在水面上。
那些粉末一碰到水面就打着旋沉了下去。
不一会儿,井水开始起了变化。原本清澈平静的水面突然变得浑浊并沸腾起来。惨白的井水翻滚着上升,升到井口,不断向井口外涌出。
方术带着三人到退几步,站到花圃边上。井水还在不断涌出,沿着井壁向外漫延,直延到花圃边,才停下来。然后流出的井水开始发光,那光最初是幽蓝色的,后来渐渐转白,越来越强,越来越亮。光是向上亮起的,在井水上方的空间里,或强或暗。其中最亮的部分凝聚到一起,扭动、上升,形状不停变幻,最后竟变成一只白色发光的鹿。
这只白色发光的“鹿”四蹄在地上发光的水迹中踏踏,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几人。
清然和两夫妇都惊呆了,不由向后退,退进花圃内。方术则仍然站在原地。白鹿走到水迹边缘停下脚步,头高高昂起,四蹄在水迹边缘不停地踩踏。
方术缓缓走到白鹿面前,低头函胸略施一礼,向白鹿伸出右手。白鹿“踏踏”后退了两步,盯着方术好一会儿,低下头,将鼻子在方术的手掌上试探地嗅嗅,似乎用舌头****了方术的手掌,在方术手掌上面留下一片莹白的光痕。
方术迈步踏进地上发光的水迹,一只手抚摸着白鹿的头,嘴唇靠近白鹿耳边上下翕动,像是在和白鹿说些什么。然后他从水迹中退出来,白鹿则迈着轻快稳健的步伐,回到井边,消失在井口处。地上溢出的发光的井水随着白鹿的消失渐渐退回井口。眼前的一切黑暗下来,恢复来时的宁静。
清然还没从“白鹿”的震惊中醒过来,就惊奇地发现,在刚刚井水退去的地上躺着一个女孩儿。女孩十八九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红外套,手里握着个袋子。
女人和她丈夫看到地上的女孩儿,急忙扑过去大叫:“闺女,闺女……”可女孩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闺女这是怎么了?”女人焦急地问方术。
方术让他们把女孩儿抬到屋里,交给他们一包粉末,告诉他们用温水把粉末化开,给女孩儿服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女孩儿幽幽醒来。她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这几天的时间也没有印象。一脸茫然地看着屋里的众人。
方术让夫妻俩好好照顾女儿,另外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要向她提起。
女人和丈夫连声答应,对方术千恩万谢。
方术摆摆手,回头示意清然他们该离开了。
回去时,天已大黑,天上的星星很亮,可他们的光并不能完全照到地上。村路高高低低,两侧树影幢幢,肖清然走地有些吃力,方术的脚步却很轻松。
出了村子,路平坦了许多,肖清然终于忍不住问方术,刚才的“白鹿”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术看看清然,又抬头看看天空,此时天上的星斗比之前更加耀眼。
“今晚的夜色真美,”方术说,“看那天上的星星,多像撒在天鹅绒上的宝石。如果是真的宝石该多好,我一定会拥有它们。”
“哦?”清然茫然地看着天空,这里的天空真的很美,天空中的星星是那么多,那么大、那么璀璨夺目,它们是在城市中生活的人不能看到的。只是它与“白鹿”有什么关系,方术是在岔开话题吗?
“不过要是我把它们都取走,没了星斗的指引,很多人会迷失方向吧!”方术自顾自地说,
“刚才你看到的白鹿叫‘鹿麋’,是生活在深山中的一种圣兽。人或动物遇到它就会‘迷路’,进入另一个世界。所以有人叫它‘迷路’。”
“另一个世界?”
“来自内心的世界。”
清然似懂非懂,问,“既然是生活在深山中的圣兽,怎么会出现在普通农户家?”
“这种圣兽体温极低,常处于一种休眠的状态,就像青蛙和蛇一样。它的休眠期很长,有时几十年,有时上百年。
这里原本是一片苍郁的森林,鹿麋在这里睡去。在它休眠的这段时间,人来到了这里,开山种田,落户安家。那口水井的位置正是它休眠的地方,筑井壁的砖是人工烧制的,不属于这片土地。鹿麋只接受原本属于这里,自然的东西。它封住了鹿麋的前蹄,使醒来的鹿麋无法离开那里。”
“女孩儿回到家正碰到醒来的鹿麋,所以‘迷路’了。”
方术点头。
清然还有点不明白,“那对夫妇回家时,鹿麋已经醒来,为什么他们没有‘迷路’呢?”
“鹿麋让人迷的是内心之路,使人进入的是她心里所想的世界。那对夫妇心中想的只有他们的家,所以进入的自然也是他们的家。而他们的女儿,——”方术迷人地一笑,“十八岁的年纪,心早已飞出那红墙围绕的家了——”
方术这样说,清然恍然大悟。
“那鹿麋会一直被困在井中吗?”清然担心地问。
方术说:“我已经除去了鹿麋脚上的桎梏。它现在已经离开了,为下一次休眠寻找新的地点。”
“希望它下次不会被困住。”
“希望……不过现在要找到能让它安静休眠百年的地方,恐怕不容易,以后也会越来越难了!”方术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的星辉也有些暗淡。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德善堂”。当他们走到后面的木屋时,清然注意到,他们离开前留在地板上的餐具都不见了,木屋里如他第一次来时般的整洁有序,一尘不染。难道这里还住着其他人?
方术不顾清然的疑惑,脱掉脚上的鞋子,倒在了床上。床头一支香草正在燃烧,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闻到那香气,清然感到浑身轻松舒畅,渐渐的一股困意袭来,便在地板上沉沉地睡去。
……今晚真是个奇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