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在这个生活困苦,娱乐贫乏的年代,即使是一件简单的婚事,只要涉及到贵族小姐,就会成为人人关注的焦点。
朝比奈早樱要出嫁的消息,最近就是挂川城百姓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哎,你们听说没有,早樱小姐要出嫁了呢,城主府派了不少人在町市上采买礼物呢。”
“是啊,听丝绸铺的喜二郎说,城主大人单是明国绸缎就订了二十匹呢,还有不少的西阵织和越后丝绸,这得多少钱啊?怪不得铺子的老板今天喜笑颜开的。”
“听说那早樱小姐可是个大美女,又有这么多陪嫁,娶她的人真是有福了。。。”
“嘿嘿,这位兄弟你是乡下来的吧?这位小姐美倒是真的,可脾气也跟美貌不相上下呢。町里的人常能见到她出来惹事,大家都躲着走的。”
“听说是要嫁给三河的正愿寺弘法,名声很差劲的一个和尚,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哈。。哈哈”
城主府内,早樱正在试着新嫁衣。两个侍女把一件做工精细、样式华丽的唐式丝绸外袍给她套在身上,加上里面的贴身丝绸衬衣和打衣、表着,层层叠叠,色彩缤纷,仿佛一道彩虹缠在身上。这就是自平安时代以来女子最正式的礼服“十二单”,只有在出嫁、祭祀或是朝见天皇这样的隆重场合才能穿着。
一个圆脸侍女哈着腰细心地给早樱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打量着穿花蝴蝶一般的她,不由得拍手称赞:“真美呀!这身衣服穿在小姐您身上再合适不过了,阿雪敢说您肯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子!”
“是吗?阿雪,你可真会说话”。早樱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取过铜镜照了照,看到镜中自己那有些苍白的脸,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随着婚期的临近,向来心胸豁达,不怎么挂事的她,并不如自己早前料想的那样从容。她不愿意离开母亲和哥哥,离开熟悉的挂川城,想到就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陌生人每天一起生活,她心底有些莫名的恐慌。
说起来这个市松也不算是完全的陌生人,她上次在西三河的春社祭祀上还戏弄过他和荒川义广等人。当时看那个人感觉很平常,跟庙里的小和尚差不多,可那惊鸿一瞥能看出些什么?后来听说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在三河有不小的恶名,有人说他狡诈,有人说他贪婪,总之说好话的还真不多。
“早樱,我的乖女儿,你这一打扮真比外面的鲜花还要美几分。”她的母亲颤颤巍巍地由侍女扶着从外面走进来,眼看心爱的女儿就要出嫁,老太太既高兴又有些不舍。
纵然她老眼昏花,但因着母亲对子女那特有的敏感,还是看出早樱的异样:“孩子,你怎么啦?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
早樱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抱住她那干瘪的身子,嘤嘤地哭起来:“没什么,都挺好的,就是忍不住地想哭。”
老太太用枯瘦的手抚摸着早樱那丝缎一般的长发,脸上满是疼惜,喃喃地念叨着:“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命,要嫁人,生孩子,男人们就知道打打杀杀,尔虞我诈,哪会关心咱们的想法?我会常去寺里求佛祖保佑你的,有满天神佛护佑,你一定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母亲,我舍不得离开您和哥哥!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我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你这一出嫁我也放心了不少,心情更好了,等你生了孩子我还要去看你呢!”朝比奈家这一代的人丁不旺,是老太太一直牵挂的问题,她希望女儿能多生养几个孩子,虽然不是朝比奈家的人,也是她的后辈啊。
“放心吧,母亲大人,我一定会努力的,多给你生几个外孙,让他们都和咱们朝比奈家的人一样,勇敢又坚强!”早樱理解母亲的心情,细碎的小白牙紧紧地咬着嘴唇保证道。
吉田城城主府的书房是市松最近日常处理公事的地方,正愿寺那里虽然也不错,但论起安全和方便来,还是不如这边。
明国式样格调雅致的紫檀木雕花书架,立在墙边绘着源氏物语场景的黑漆屏风,都是酷爱附庸风雅的上任城主小原镇实留下来的。不过书架上那些佛经、连歌之类的书都已经消失不见,代之以一卷卷精心绘制的地图和记录土地税赋的蓝皮账簿。
书桌上的陈设十分简单,除去笔墨纸砚和镇纸笔架,再没有其他物事,显示了新主人简练实用的作风。
市松挥毫写完一封书信,幼时长年抄写佛经,让他的一笔欧体字写得倒也有几分筋骨——唐代大书法家欧阳询父子在日本粉丝甚多,其真迹被视为国宝,上自天皇下到平民,都深受他们书风的影响,欧体也是寺院抄写经文最常用的字体。
他把信又检查了一遍,双手递给本多正信:“本多大人,您看这么写可以不?今川氏真肯定会觉得很有面子吧?”
算上刚才这一封,他最近十几天已经写了不下五封类似的信给今川氏真,中心内容就是简单的一句话:请求今川家惩处内通松平家的浜名重政。
上次是语带哀求,声称自己在刺杀中损失惨重,身受重伤,请今川氏真为自己主持公道;这次则写他对今川氏真寄予厚望,相信他会当机立断,铲除内奸,反正就是给自己攻打浜名城造势。
到时出兵的话好歹也有借口:数次写信让你主持公道,你都当耳旁风,我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自己带兵灭了他,一切是基于义愤,你也应该多加体谅。
“呵呵,我看火候也差不多了,我明天就启程去挂川城,您可要作好完全的准备啊。”
本多正信放下书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语带双关地提醒道。
“放心吧本多大人,浜名城附近的详细地图好几天前就放在这书桌上了,我会加快在暗中布置的。您此去挂川城一定要注意身体,路上不要太过着急。”看着本多正信略有清减的脸,市松心中很是歉疚——数月之内,本多正信为了他的婚事来回奔走,舟车劳顿,操心甚多。
“嗨!城主大人无须担忧!”本多正信按捺住心中感动,信心满满地保证,“我肯定平安顺利地将夫人接来。”
本多正信走后,市松又召来了户田重贞和熊谷定真,对这二人他一直是尽量笼络,赏赐马匹也有他们的份,毕竟他们和西三河众人一样都是自己手下家臣,在吉田城颇有实力的国人众,不能让人觉得自己用人有新旧之分。
两人已经得知市松要成亲之事,一进来就表示了祝贺,市松微笑着点头谢过。
待二人坐定后,他从书架上抽出一卷地图,打开摊在宽大的书桌之上。
“这不是浜名城周围的地图吗?”作为东三河的土著,户田和熊谷二人对这里的山山水水都十分熟悉,但头一次见到这么细致的地图,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仔细观看。
“不错,这是我半月前命令斥候们画的。”市松对二人的吃惊并不意外,待他们平静下来,才开始指点着地图,布置起任务来。
三个人围着地图嘁嘁喳喳地密谋了半天后,二人匆匆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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