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摩水军内两股争斗不休的势力是九鬼党和七岛众。
其中七岛众是志摩当地的土著豪族,可以说是土生土长的地头蛇,而九鬼党原来是纪伊的豪族,后来才进入志摩发展,马马虎虎算是过江龙。
从一开始起,这对强龙和地头蛇就为控制志摩一国就展开了激烈的争斗,其过程长达数十年。
初期九鬼党占了绝对优势,不但驱逐了七岛众,还在田城建立了居城,得到了稳固的后方基地。
但七岛众不甘落败,屡屡发起反攻,终于在几年之前干掉了九鬼党的首领九鬼净隆,夺下了田城。净隆之弟九鬼嘉隆无奈带着侄子澄隆跑路,躲到伊势的熊朝岳卧薪尝胆了三年,积攒实力后反戈一击又夺回了田城。
“这个九鬼嘉隆能在短短三年内反败为胜,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众人听到这里,觉得这个九鬼嘉隆肯定有几分本事。
佐伯平三脸上略有一丝鄙薄地笑道:“据说他是投靠了织田家,获得了织田信长的资助,才大败七岛众,依靠强者夺回家业倒也无可厚非。可刚回田城没两年,他侄子九鬼澄隆就暴病身亡,他登上了家主之位。”
听到这里众人都觉得有些没趣,这九鬼澄隆死得确实蹊跷,不过这种逼死孤儿寡母的情况真是太常见了。
好在这时安井道顿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向市松等人介绍起今日的安排。
他满脸堆笑道:“城主大人,诸位来宾,照日程的安排,上午在正愿寺举行更名仪式,午饭后到城町参加盐座和银座的开业。
町内一天都安排了不少庆祝节目,像相扑、杂耍、猿乐、歌舞伎、甚至还有倾奇舞这样颇能吸引人气的演出。”
“哇。。。居然还有倾奇舞?是请的出云大社的阿国么?那可有得看了。”荒川义广听得眼睛一亮,插嘴问了一句。
“这个。。。出云大社的没有请到,是从骏府浅间神社请来的。也很不错的,不比阿国差多少。”安井道顿脸上的笑容越看越猥琐。
“还要再加一项,城主府会专门给町里的男孩子们发放粽子和柏饼,本多小奈她们这两天一直在忙着准备这个。”市松叮嘱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去正愿寺吧。”
赶到正愿寺,下间赖照已经先到一步,无论是看声望还是身份,他作为法主本愿寺显如的代表,都是主持更名仪式的不二人选。
虽然他前几天和市松闹得不愉快,但此刻脸上没有一丝恼怒的痕迹,见到众人笑容满面,举止有度,谈吐风雅,一副高僧的气度。
尤其是对石川半三郎和荒川义广等西三河实力人物十分热情,让他们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对下间赖照这炉火纯青的作戏能力,市松心中暗暗佩服,他能在法主面前混的风生水起,的确有其过人之处,自己以后尽量还是少得罪为好。
更名典礼结束后,众人在正愿寺用完斋饭就到了吉田町。
此时离盐座和银座的开业还有一段时间,市松就带着大家在街面上闲逛了一番。看到町内商业一派繁荣景象,众人心中艳羡不已,对市松的能力又高看了几分,一时间纷纷称赞。
“刚扩建完成就如此繁华,几年以后估计连骏府都能超过去啊!”
“如此干净整洁的街道真是头一次见,怕跟京都和奈良都有一比!”
“市松大师。。不。。弘法大师不仅胸怀军略,治政也是一把好手,名奉行不过如此。”
正当众人游览得兴起之时,一名信使匆匆跑来,向石川半三郎递上一纸书信。
石川半三郎看完,瞬间脸色煞白,手指发抖,险些晕了过去:“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西尾城。。。”话出口了一半,才醒悟今日场合不同,忙把信纸递给市松。
市松接过一看,上面潦草的一行字,还沾着不少血污:“西尾变乱,矢田作十郎战死,我与弥虎率铁炮众困守二之丸,望速速来援。”落款是苋正重——他和矢田、弥虎留守西尾城,没有随石川半三郎前来。
市松忙向众人言声抱歉,把信使拉到一边,厉声喝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在作乱?”
那信使道:“据说是惠心勾结作苦役的和尚们和一些对城主大人不满的豪族干的,别的小人也不清楚。”
市松当即决定众人不再参加下面银座开业典礼,都到吉田城中商议对策。
到了城主府中,众人坐定后,市松才告之西尾城发生变乱之事。
石川半三郎缓过了一口气,破口大骂:“惠心这个老贼,当日念他年老体衰饶了他一条狗命,
没想到他居然敢内外勾结作乱,这次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市松在路上就想好了对策,安慰他道:“以你手下那么多铁炮,如果据守二之丸的话,坚持个几天不成问题,本证寺和藤井砦收到消息后应该会出兵救援。
当务之急是先赶回去,你和荒川义广、内藤清长马上乘坐佐伯平三的捕鲸船赶回云川砦,在那里领兵救援西尾城,我派铃木重朝带三十名铁炮众,熊谷定真和户田重横各带一百足轻,一起随行保护。”
他之所以只派手下豪族带二百足轻前往,实在是手下军势因整编缩水太多所致。
当初带来增援吉田城的两千军势,除了本证寺和上宫寺的僧兵,几乎都来自于石川半三郎、荒川义广以及在本证寺领内征召的足轻,在挫败户田重次的阴谋叛乱后,这两千人中除了本证寺的五百僧兵,其余的都各回各家。
这五百僧兵中还有一百名护送着本多正信去挂川城求亲,整个吉田城中就靠着四百僧兵硬撑着,当然紧急时刻可以征召领内的足轻,但最近为了修建城町,开凿运河,领内农民承担的劳役已经很重了,要是再征召他们来当兵,肯定搞得民怨沸腾。现在让熊谷和户田两个豪族出兵的话,自己带这四百僧兵坐阵吉田城,无论是外敌来袭还是豪族叛乱,都可以从容应付。
在这一刻他感觉到还是僧兵好啊,不像足轻们那样次次都要征召,还不能离家太远太久,僧兵则全无此问题,大部分没有什么家室土地的羁绊,想调到哪里就调到那里,斗志比足轻们还高出不少,简直可媲美后世的正规军——经过这番思考后,他决定以后还是大力发展僧兵。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个想法在后世被认为是战国时代“兵农分离”的最早例子,尾张的织田信长在几年之后才有类似的做法。
佐伯平三设在丰川岸边的造船厂,此时已被一队海贼占领。
为首的一人身材粗壮,肤色因常年风吹日晒变成了小麦色,上身是一件水手们常穿的小袖,但一套精良的具足暴露了他高人一等的身份。
年纪不大却生得一脸茂密的大胡子,一脸横肉加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也许可以作为海贼的范本,他就是志摩水军大将九鬼嘉隆。
“九鬼大人,已经审问过这里的管事了,他交待捕鲸船都被佐伯平三带到吉田城去了,这边只有这两艘未完工的,还有几条货船和渔船。”
“哼,运气真是不好呀!咱们正缺船只,把货船和渔船都带走!”酒鬼嘉隆对这点收获明显有些不满,翻了翻眼睛,下了命令。
他这阵子正忙于应付七岛众的反攻,可老朋友泷川一益突然写信过来,介绍自己和松平家作一笔交易——松平家派五百军势帮他防御七岛众,他则要带手下的海贼们配合惠心攻打西尾城。
说实话开始他对这笔交易实在是兴趣缺缺,不过松平家提到这边新造了不少捕鲸船,西尾城还有不少铁炮,事成之后可以全归他所有,他才动了心思。
自己这阵子损失不小,捕鲸船稍加改造就可以当关船使用。至于铁炮更是好东西,七岛众就靠前阵子打劫来的十支铁炮,打死了他好几个勇猛的手下,让他对这种利器心动不已。
“九鬼大人,这两艘没完工的船和造船的木料,干脆放火烧掉吧?”手下又来请示。
“恩。。。笨蛋,给他们留着,等造好了船出海的时候,还不是送到咱们手里来!”他倒是打得如意算盘:“赶紧去西尾町那边抢得怎么样了,咱们还是不要上岸太久,要是遇到敌人的援军就麻烦了。”
西尾町浓烟滚滚,哭声震天,商家的财货被掳掠一空,有不少妇女就被海贼光天化日之下强奸凌辱。
西尾城的二之丸下,一帮僧众、豪族和海贼、忍者组成的混合军势对着上面据守的几十名铁炮众大眼瞪小眼。
惠心眼睁睁地看着二之丸上的天守近在眼前却毫无办法,急的捶胸顿足:“九鬼首领,为什么不让你手下全力攻城?打下来之后,上面的财物和铁炮你尽可多分!”
“哼,这上面有几十只铁炮守着,强攻只是白白送命。”九鬼嘉隆对惠心在旁边指手画脚很不耐烦,刚才在铁炮的三轮齐射下,他手下损失了十来个,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一旁,让他
心痛不已。“居然有这么多的铁炮,石川这个混蛋还真有钱啊!我要有这个实力,早就把七岛众那帮水老鼠轰成渣渣了!”
惠心又用期望的眼神看着旁边抱臂而立的服部半藏:“服部大人,咱们谋划了这么多天才打进西尾城,不能功亏一篑啊,您让手下的忍者再试试吧?”
服部半藏冷静的摇摇头:“我的看法和九鬼大人一样,强攻肯定是不行的。只能试试火攻了,不过这二之丸是土石结构,应该效果不大。”
他声令下,僧众们从柴房扛来十几捆柴火,众豪族手下的杂兵则拆了三之丸城墙上的木橹,将木料都堆积到二之丸下面,泼上火油,点起了熊熊大火。
一切果然如服部半藏所料,这把火只是把二之丸的石垣熏得漆黑发烫,几乎没什么影响,但火势蔓延开来,把土木结构的三之丸烧得七七八八,浓烟熏烤之下,攻城众人几乎无法站在原处,只能匆匆撤出城外。
九鬼嘉隆见吉田町已经被手下掳掠一空,知道再呆下去也没啥油水了,既担心敌人的援兵,也担心在志摩的松平家军势不习水战,挡不住七岛众。
便走过来向服部半藏和惠心告辞:“唉,我这次出来真是损失不小哇,捕鲸船和铁炮都没捞着,还死了二十多名兄弟。不过只要能帮上松平家的忙就行,算是为织田上总介的盟友尽了一点心力,也算我还了泷川大人的人情。”
服部半藏跟这个外表粗豪实则精明,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也无话可说,只是感谢了两句。
九鬼嘉隆一声令下,手下喽啰们有的清理战场上的刀剑兵甲,有的收拾金银细软,还有的系好裤腰带把胯下的女人押到俘虏群中,忙忙碌碌却也秩序井然,可见他御下很有一套,把这些凶悍散漫的水贼训练得令行禁止。
一阵锣响过后,九鬼党的海贼们带着战利品赶着掳掠来的女人,急奔着海边的船只而去。
惠心手下僧众和众反叛豪族也都收拾好了战利品,虽然大头归了酒鬼党,但他们也捞了不少油水,径直跟着服部半藏投奔松平家康去了。
等石川半三郎等人带兵来到时,苋正重正指挥人救火。西尾城的三之丸已经烧得不成样子,有木料的地方都化为灰烬,只有夯土还残存着,有点城郭的模样。
才修建的城町都烧成了一片白地,断瓦残垣,町众们无助地在火后的废墟里翻拣着,希望能找到点剩余的财物或粮食。家中有女人被掳走的,孩子们都在嘤嘤哭泣。
石川半三郎目睹惨状,气得几乎吐血:“惠心、九鬼嘉隆、松平家康,你们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雪此奇耻大辱!”
市松在吉田城收到回报,心中也是十分不安:自己真是低估了松平家康,咬人的狗不叫,他这阵子闷声不响居然在背后谋划这次突袭,万幸是西尾城没有被攻下来。自己的吉田城附近几个支城经历过酒井忠次的攻打,也已是千疮百孔,必须得整修一番了。
更令他头疼的是松平家康居然搭上了九鬼党,自己的船被掳走不说,以后无论是出海捕鱼还是商船过往,都要受到志摩水军的掣肘,这个九鬼嘉隆真可以称得上是心腹大患,一定要想办法除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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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风云人物》这一卷就要结束了,市松马上开始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