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野二郎兵卫话语中提到了结盟之事,倒有些出乎市松的预料。
他猜到友野此行有扶持自己的意思,但估计顶多是支援点钱粮兵器,没想到居然上升到结盟的高度。毕竟和坐拥骏河、远江两国的今川家比起来,自己这点实力实在是不堪一提。
凭心而论市松不看好今川家的前景。“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只要今川氏真这个败家子仍然当家做主,今川家就会不断没落直到成为强者们的口中之食。
可他也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好处,尤其是现在这个闹钱荒的时候。
“好,不知道贵家主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爽快地同意了。
友野二郎兵卫微笑着从容道:“我这次带来了三百贯的军资,至于其他条件嘛,你尽可以提出来,咱们慢慢商量。”
听到有三百贯可拿,市松眼睛一亮,蚊子腿再细也是肉啊,三百贯最起码可以买两只铁炮了。
不过他更看重友野二郎兵卫这个使者,这可是骏河首屈一指的大豪商,要是能将其拉拢过来,绝对是有利无害。想到前不久本多正信说友野有弃如山转向自己之意,市松心中一动,何不趁着现在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主意已定,他笑道:“友野大人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完全不像一般人那样,谈判时开口闭口都是向对方提出要求,对己方的底线却是遮遮掩掩。您一上来就开诚布公亮出自己的筹码,难道不怕我狮子大开口吗?”
友野二郎兵卫自信地回答:“市松大师,虽然咱们今天才初次见面,可一揆时打过不少交道。若论对你的了解之深,恐怕整个三河也没几个能超过我二郎兵卫。你要真是那般不堪造就之人,怎会有今天这般成就。”
“唉,都是些表面风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手底下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常常是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每到这时候还真是羡慕您这样的大商人,生财有道,一笔生意就能赚进不少。”市松叹了口气,和友野开了句玩笑。
友野二郎兵卫眨了眨眼睛,笑咪咪地回道:“哈哈哈,其实您现在的处境我很理解,因为经商有时候和当领主有很多共同之处。”
看到市松露出不相信的神情,友野悄声道:“我就给您举个例子吧。一个商人要想成功,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有自己的店。给别人打工,哪怕做到了番头甚至是掌柜,也发不了大财。
对一个领主来说,地盘就是他自己的店,有了地盘就能收税招兵,没有地盘就相当于给别人打工。您现在虽然也有了2000石的知行,但地位也就跟店里的番头差不多吧,作生意再厉害也发达不了啊。。。”
说完这句话,友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市松,嘴角带着狐狸般的笑,看他有什么反应。
市松却是不动声色,仿佛根本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心中却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他前世作为国内有名的富商,岂会不明白友野说的这个简单道理?地盘可不是空口白牙说说就能有的,既然友野用这个例子来提点自己,肯定是有什么想法,自己不妨一问。
看对方半天无话,友野二郎兵卫心中正隐隐失望时,市松笑咪咪地发问:“我要是想开店的话,开在哪儿好呢?三河都满满当当的没空地儿了。还要请友野大人指教才是。”
这个市松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家伙,差点连自己都骗了,友野心中腹诽了一句后高兴地大笑道:“哈哈哈,我觉得吉田城就不错啊,算是东三河最大的城池了,周边都是平原,土地肥沃,你想在那里开店的话,馆主大人没准会同意。”
市松轻轻地摇摇头:“恐怕吉田城很快就属于松平家了,以我这点本钱,对上松平家康肯定会血本无归。我还是钟意田原城,那边港口众多,开起店来生意应该不错!”
友野二郎兵卫皱起眉头:“田原城是朝比奈家的,馆主大人说话也不管事儿。如果你能在吉田城开了店,你可以自己跟朝比奈肥后守商量,相信你以的手段,让他同意应该不难吧?”
市松想了半天,盯着友野二郎兵卫的双眼,疑惑地说:“今川家主派您来是谈暗中扶持我们攻打寺庙的事儿,我到吉田城开店的事儿您也作不了主吧?”
友野见市松有点动心了,笑道:“其实我也是有点私心,想送你一份大礼,算是在你这边留条后路吧。你只要能保住吉田城主小原镇实的性命,你开店的事情我会一力在馆主面前争取的。”
市松又面带难色的想了半天,总算同意了:“我的本钱实在是太少,要是开店的话,您一定得在钱粮上多多支援啊!”
友野笑道:“只要有小野镇实在,馆主大人在钱粮上肯定不会吝惜。”
“还有,西三河这边支持我们攻打寺庙的人不多,您在这边肯定有不少关系吧?要想闹大声势还需要您配合才行。”市松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友野二郎兵卫在这个问题上倒没怎么纠缠,很痛快的答应了。
两人打了半天哑谜,总算把主要问题敲定了,又针对细节讨论了半天,友野二郎兵卫方才满意地告辞离去。
市松对石川等人隐瞒了友野二郎兵卫的真正来意,只说是他准备从友野屋商借一大笔钱财建造渔船。
“小小的渔船能花多少钱?让你手头都紧张到要跟商人借钱的程度了!这次攻打寺庙你不是也分了不少嘛。”石川半三郎颇为疑惑。
市松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番:“不是那种普通的渔船,是跟关船差不多大的捕鲸船。我听西尾的豪族佐伯平三说捕鲸利润很高,只要船不沉掉,一艘捕鲸船的成本两年就回来了。”
旁边听的荒川义广和胜祐听得都瞪大了眼睛:“真有这么挣钱?比放贷挣得还多,那我们也投点钱算了。”石川半三郎也赶紧要跟着投资。
市松都同意了,反正自己手头钱确实紧张,能拉点投资最好不过。
第二天雨住云收,市松和石川半三郎等人又开始围攻岩松寺。
下雨这几天岩松寺的僧人和守军也没闲着,造了不少三四米高的箭橹,现在都树立在了寺墙之后,仅有的一些弓手都爬上去居高临下的放箭,给攻打的足轻们造成不小的伤亡,如此一来,市松军本来不高的士气更低落了。
看着攻势毫无进展,石川半三郎和荒川义广都有点急眼了,市松也想及早从此地抽身,好有时间去执行和友野制定的计划。想来想去,他提出了一个诈败之策。于是几人手下的军势都停下了攻打,干净利落的全军撤退。
岩松寺的僧众们见敌人撤走后松了一口气,却也没敢追击。来支援的附近信众都已离家数日,惦记着家中亲人,纷纷离寺回村。
蜂屋贞次等人都作农民打扮,埋伏在寺庙回村的路上,当几个小豪族匆忙经过时,一拥而上将他们活捉。
当天晚上,市松和石川半三郎率军又杀回了岩松寺。主持得到消息后,忙派僧人们去召集信众。附近的豪族们大骂着市松和石川半三郎,率人赶来。
匆忙之中,把守大门的僧人没注意到有两支人马其实只有为首者是附近的豪族——他们就是被蜂屋贞次抓走的那几人,在一番威逼利诱后服软投降,其手下都是乔装打扮的市松军精锐,好几个都是武艺高强的武士。一混进寺门,这些人就纷纷变脸,抽刀将把守大门的僧兵们斩杀,并一直坚守到市松等人率军攻上来为止。
占领了岩松寺后,因为市松已经告诫过石川和荒川义广等人,他们倒也没有大开杀戒,只顾着清点钱粮。寺内僧众的处理办法仍循妙源寺故例:愿意改信奉一向宗的送往本证寺;不愿意改宗的,有钱的由家人出钱赎回,没钱的则被石川半三郎送去了西尾城——他终于采纳了安井道顿的城下町改造方案,正缺人做苦役,十分乐意收留这帮落难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