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深夜来访者是友野屋的大老板——友野二郎兵卫。
三浦左卫门义镇和这位骏河商人司可以说是老熟人。作为今川氏真面前最得宠的红人,他向来是豪商们争相巴结的对象,其中出手最阔绰的就是这位友野老板,送过他不少价值不菲的稀罕玩意儿。
三河一揆军和松平家议和之后,一直负责三河调略的友野二郎兵卫被今川氏真狠狠的骂了一顿,从那以后,他和今川家的关系日渐疏远,并开始偷偷给自己安排后路。
不过纵然心中有百般不满,且不看好今川家的前景,友野仍试图挽回自己在今川氏真面前的地位,毕竟这个商人司的位子每年能给他带来大量收入,许多同行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整个骏河国的人都知道,要讨好今川氏真,先巴结三浦左卫门。
得知三河教乱的消息后,善于把握机会的友野二郎兵卫就立刻跑来给三浦左卫门出谋划策。
“三浦大人,您应该听说最近两天三河教乱的事情吧?”友野笑咪咪地问道。
“哦,什么?一向一揆不是已经平息了吗?”三浦左卫门的心思向来放在吃喝玩乐和取悦主子上,对这些消息都不怎么上心。
友野二郎兵卫无奈的咧了咧嘴,看着这个雪肤花貌容颜俊秀却一肚子草包只会邀宠逢迎的美少年,决定不再兜什么圈子了。
他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唉!您难道不为令尊大人的安危担心吗?在松平家三千大军的围攻之下,吉田城可真是危如累卵啊!”
其实他这么说就有些夸大了,吉田城的三个支城尚余其二,远不如他形容的这么危险。
一听这话,触动了左卫门脑中那紧绷的弦,他粉扑扑的小脸一下子变得苍白,眉头也皱了起来:“是啊,我这几天一直都在为这事发愁呢,他要是落到松平家手里,唉。。。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说到后来,眼眶中的都有泪珠在打滚儿,那模样看得友野二郎兵卫都是一呆。
“友野老板,您的智谋众所周知,还请您多多赐教,替我出个主意!”过了好一会功夫,三浦左卫门才如梦初醒般,说出了这句友野等了半天的话。
“咳。。。”友野二郎兵卫清了清嗓子:“眼下就有个解决问题的大好机会。一向宗的市松和石川半三郎等人攻打专修寺派和曹洞宗的寺庙,挑起了宗教纷争,只要今川家暗中加以支持,让他们越闹越大,就像一向一揆那样,到时松平家康自顾不暇,还会有兵力攻打吉田城吗?”
三浦左卫门听了高兴得眉开眼笑,赞叹道:“不愧是友野老板,您真是一眨眼就一个主意,明天我就和您一起面见馆主大人,他肯定会重重奖赏您的。”
友野二郎兵卫想起上次挨得那顿骂还是心悸不已,巧妙推脱道:“呃。。。,我想还是三浦大人您自己提出来的好。如果说是您自己想出来的主意,不但能让馆主大人对你的智慧大吃一惊,还会为你这替他分忧之举感动不已!”
三浦右卫门感激地深深行了一礼道:“友野老板您真是个大好人,既有超人的智谋,还有处处为人着想的美德!现在像你这样的人真是太少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
饶是友野二郎兵卫脸皮肉厚,听了这话也不由得老脸一红,连忙趁还礼的机会低头掩饰。
片刻之后,友野告辞离去,嘴角带着狐狸般的笑容。
结好了松浦左卫门,自己又能重新得到今川氏真的信任,商人司的宝座保住了。
至于扶持一向宗的建议,由左卫门这个首席男宠向今川氏真提出来再好不过了。若是成功了,自己肯定更受左卫门的感激;失败了由他来背黑锅,今川氏真肯定舍不得骂他,估计顶多会在侍寝时好好惩罚一番吧——想到这里,友野的笑容变得猥琐起来。
“哎呀,忘了关键的一条!这回很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他突然神情一变,懊悔地拍打起脑袋——以前都是自己在负责三河的调略,这次拉拢一向宗的任务,以今川氏真那懒得思考的脑子,十有八九会再交待到自己手上。
他到家后又盘算了一番便不再懊悔。真被交待下这差事也不是什么坏事,正所谓福祸相倚,他早就看好市松,数次想结交却没有机会,趁着这次调略在他这边下点赌注,自己就岂不是又多了一条退路。
果然,第二天今川氏真就召见了友野二郎兵卫,让他马上带一笔钱到三河实施调略,拉拢一向宗。
友野欣然领命,带了几个护卫,即刻出发。
坐在营帐门口,望着天边饱含水汽的铅色乌云,市松的心情也如这天气一般欠佳。
他和石川等人的军势已经在岩松寺前驻扎了三天,只在第一天展开过攻势,其他两天除了因降雨把营地移到了高处,就是在潮湿的营房里看雨。
按他本来的计划,攻打各派的寺庙,除了能得到钱粮解决财务危机,还能引起西三河的动荡,正好让他可以浑水摸鱼。
可松平家康不愧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他的应对之策让市松颇有无处着力之感——你尽管可着劲的闹,我自巍然不动,你想趁机占我的便宜,没门!
连日降雨,手下足轻们士气低落,道路泥泞,后勤运输困难重重。有鉴于此,他昨天又提出放弃岩松寺,直接回师休整一段时间,可一向唯他马首是瞻的石川半三郎和荒川义广竟然都反对,声称已经和岩松寺杠上了,不打下来分了钱财绝不退兵,这回答让他哭笑不得。
自己有了知行,有了兵马,可本质上还是在为本证寺打工,除了在云川砦说一不二之外,其他地方都要依赖如云和石川半三郎的配合,远不如自己指挥手下如臂如指那么痛快。
虽然目前大家还算合作愉快,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随着家业越来越大,石川半三郎的脾气也大起来,明显不如以前那样听从指挥了。没准哪一天大家就得分道扬镳啊!
“报。。。。”传令兵的报告打断了市松的沉思:“营地外面来了一位名叫友野二郎兵卫的商人,指名道姓要见您。”
“什么?”市松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早就想拉拢这位大金主,知道对方也有结交自己之意,但一直无缘得见,今天人家居然自己找到军营来了!
“快快有请,不。。。我亲自过去。”市松喜出望外地直奔营口,果然见到数骑立于门外,骑马者都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显然是冒雨而来。
为首一人除下斗笠,只见他年近四旬,身材中等,面带微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正是名满东海道的大豪商友野二郎兵卫。
两人客套一番后,市松便将友野迎入自己的营帐之中。
平复了刚才的喜悦,市松心神已经恢复了常态,对友野的来意也猜到了几分,想他既然直接到了军营,恐怕不是什么因私拜访,只能是代表今川家而来。
目视对方微笑着询问:“友野大人恐怕是作为今川家的使者而来吧?不知贵家主有何指教。?”
友野二郎兵卫知道和市松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不必兜什么圈子,直来直去最好。
他哈哈一笑道:“大师你猜得不错,馆主大人派我来,是想和你们一向宗暗中结盟,支持你们攻打松平家领内其他宗派的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