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本多忠胜和大须贺康高两骑扬长而去,一揆军众将追杀了一阵,各自收兵回营。
不料本多正重和渡边高纲二人又一次给市松带来了惊喜,他们居然生擒了平岩七之助亲吉。
原来平岩亲吉被本多忠胜从蜂屋半之丞枪下救出后,一路打马狂奔,看身后再无追兵的人影,方才觉出口渴难耐。原来他和蜂屋半之丞刚才好一阵厮杀,被其枪法所慑,压力山大,使出了浑身解数,汗出如浆却浑然不觉,现在一番驰骋之后,方才觉得唇干舌燥,咽喉火烧。便绕道去一农舍讨水喝,就这一会功夫,错过了本多忠胜和大须贺康高。
平岩亲吉连人带马在农舍水缸中牛饮一番,心怀大畅,这才折回路上又奔冈崎而去。没想到路遇埋伏,设伏的正是本多正重和渡边守纲,他二人一直带部下在大路附近活动,好寻机袭扰敌军粮队,此时看到松平军大败,便于路上设伏,抓捕落单的松平军士卒,没想到遇到平岩亲吉这条大鱼。平岩亲吉鼓起余勇,力敌本多和渡边二人不落下风,但二人还带了五十足轻,一拥而上,用竹枪把他拨下马来,捆成麻团一般,带回本证寺邀功。
市松大喜,当下论功行赏,一揆军中一片喜气洋洋。
家康回到冈崎,先命酒井忠次、水野信重带三百足轻为先锋,去迎战今川军势,才命各部统计损失。闻听到折了本多重次这员忠心猛将,后起之秀平岩亲吉也失手被擒,家康情不自禁,悲从中来。水野信元劝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死者已矣,哀伤无益,还是当以军国大事为重。今日攻打本证寺无功而返,今川家也意图反攻,形势严峻,何去何从,还得妥善安排才是。”其余众将也纷纷出言相劝,家康方才止住悲伤,聚众议事。
石川数正犹豫片刻,提出罢兵谈和之议:“自九月一向一揆爆发以来,征讨不休,士卒疲惫,钱粮糜耗,治下颇有怨言,民苦之甚。现今川家又趁虚而入,有反攻三河之意,不如与一揆军罢兵言和,重申寺庙之权,待本家攻略今川家之后,积蓄钱粮,整军经武,再徐徐图之。”
家康沉吟不语,在他看来,一向一揆实乃心腹之患,根连错节,蛊惑人心。若此时迁就,坐视不理,三河难免步加贺之后尘,成为一向宗肆虐之地。可眼前出师剿灭不利,内外交困之下,他也没有好的应对之措。
刚从轮田赶来的板仓胜重也有议和之意,见石川数正已经率先进言,当下也附议道:“石川大人言之有理。当今三河之地,本家、今川家和一向宗三家分据之,胜重窃比作魏蜀吴三国。
本家地广人多,兵精将勇,可比于曹魏;一向宗信众众多,又有市松、本多正信、渡边守纲等人倾力支撑,虽败不乱,可比于东吴;今川家在三河止有东部吉田、田原、牛久保三城,当主今川氏真暗弱无能,家臣各怀异志,可比之于西蜀。
曹魏先灭西蜀,后伐东吴,先弱后强方一统天下。本家也可依势行之,先和一向宗议和,集中精锐攻略今川家,三城易下耳。待三河全境入手后,挟大胜今川之势,再拔除一向宗,正如高屋建瓴,水到渠成。
况一向宗所赖者,市松和本家旧臣也。可赦其等反叛之罪,以高官厚禄诱之,若能重返本家,为我所用,则一向宗羽翼尽去,空誓义祐等平庸之辈,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
松平家臣中最近对《三国演义》感兴趣的人不少,正所谓开卷有益,他们现在听到板仓胜重的长篇大论,不再如听天书一般,而是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当下颔首抚须深思微笑而然之者颇有几位。
高力清长和天野康景相交莫逆,一直为他被俘之事忧心挂怀,向家康深深一礼,重提换将之事:“馆主大人,听闻妙源寺被俘僧众,自主持惠心之下十余人,已由家人以财货赎回。
本家的菅沼新八郎定盈和天野四郎兵卫康景被俘日久,其家人担心不已,常来催促本家设法营救。今天平岩七之助亲吉也身陷敌营,饱受缧绁桎梏之苦,他们都是家中栋梁,对本家忠心耿耿,还望馆主大人准许上次板仓大人的换俘之议,以夏目吉信和财物将三人赎回,清长不才,愿为使者前去商榷!”
“是啊,请馆主大人恩准”旁边的本多忠胜等人也纷纷向家康行礼。
“他们为本家流血流汗,受伤被俘,不负我家康,我家康岂能负人!”家康知道不答应必将失尽人心,当即慨然作色,加强自己一贯的仁厚之名,“高力清长,你现在就出发,去一揆军中将三人赎回,不要吝惜财物珍宝,务必将人平安带回,他们才是我松平家的珍宝啊!”众人闻家康之言,无不感动,数人甚至涕泪俱下,长跪于地,齐声道:“原为主公效死!”
高力清长领了家康之命,当即备了厚礼,带亲兵数骑,直奔本证寺而来。到得云川砦下,即被守军拦住,高力清长言明来意,守将不敢怠慢,忙将他迎到寺门口,并派人禀告空誓,空誓乃命如云全权处理。
如云却不急着请高力清长入内,而是先把市松请来商议。市松见到如云,忙双手合什,持礼甚恭。他深谙人心,知道居功自傲是此时大忌,志得意满时当如履薄冰。何况如云对自己一向不错,在粮草兵器等事上多有照顾,是自己在一向宗内最坚实的后盾。
“阿弥陀佛,不知师伯见召,有何吩咐?”
“哈哈,市松,不必多礼,松平家派了高力清长来,是为赎回天野康景等人之事,现在正在寺外候见。”如云开门见山,告之高力清长来意。
“师叔尽可自己作主。这几人虽是我率军俘虏,但都已交由寺里监押,自然是由师叔来处断。”天野康景等人都是松平家的死忠,市松一看劝降无望,就都交给了本证寺,还省得浪费自己这边的粮食了。
如云见市松对自己尊崇有加,心中满意,呵呵一笑:“这几人我自会处置。我想松平家康此时派高力清长来是有言和之意,是战还是和,你有何见解?”
其实高力清长在云川砦下被守军拦住后,守将已第一时间派人禀报市松,他闻报就知松平家康已有言和之意。不然两军尚处在敌对状态,松平家年前折了大久保忠俊,此次又折了酒井重次,连丧重臣,家中上下对一揆军已是恨之入骨,却突然派了高力清长为使来谈判,肯定是受今川家攻势影响,不得不坐到谈判桌上了。
“师伯既然已猜到松平家的意思,相信心中已有定计,无论是战是和,市松都谨遵师伯之命。”市松先表了自己瞻予马首之意,又谈了谈自己的看法:“敌方已先行示弱,若继续作战我军必然士气大振,若罢兵言和则可从松平家索要不少好处,故我认为两者皆可。”
其实他对如云心中想法能猜个七七八八。交战以来,每日钱粮消耗巨大,本证寺积年所储也已用去大半,让寺内僧众心疼不已。这次家康率军攻打本证寺,空誓和如云等人被松平家军威所慑,颇有惧战之意。现在松平家先提出议和,如云心里肯定是赞成无比,所顾虑者无非是他们这些战将的想法。
市松内心对和谈并无任何抗拒的想法,双方互有胜负,伤亡日增,厌战者颇多,可彼此都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勉力支撑而已。况且征召兵员,农事荒废,虽然在冬季影响稍小,但一到春耕其破坏力就会显现出来,如果明年收成大减,米价腾贵,最终还是三河民众受苦。但和谈的主动权掌握在松平家康手里,一揆军只是被动防御而已。
“阿弥陀佛,当初若不是家康一心与佛门作对,削我寺权,夺我佛粮,倒行逆施,天人共愤,我等又岂会发起一向一揆,共讨佛敌!”如云对始作俑者松平家康怨念颇深,给他头上安了不少罪名,但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佛门有好生之德,以三河众多信众为念,以天下苍生为念,既然松平家康俯首,愿意罢兵言和,我和空誓主持的想法是先谈谈看。”
市松对如云扣大帽子的功夫叹为观止,说来说去,错全在松平家康头上,自己这帮喝酒吃肉杀人的一向宗弟子才是为民请命之人。不过既然如云已同意和谈,自己也没什么意见,关键是能从家康身上剐下多少肉来:“我也赞同师伯之言,但这谈判之人可得仔细遴选,一定不能让松平家康轻易过关!”
“哈哈,善哉市松,所言于我有戚戚焉。我已决定亲自出马,你为副手!”如云当场点了市松的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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