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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夜破西尾城

本愿寺空誓主持钧鉴:

东条城被围,三河吉良氏危在旦夕矣。吾自九月起兵以来,一败于冈崎之役,安达又马助等阵亡者十余人,家中菁华丧失近半。九月中,西尾敌酋酒井正亲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引兵来袭东条,吾帅残军自上宫寺急返,昼夜兼程,与敌战于东条城下数日。会值秋收,敌方罢兵而走。三日前,土井敌本多广孝与松井忠次联袂再犯,吾鼓余勇与之鏖战,怎奈敌军势大,又新尝败绩。今闻酒井正亲又欲将兵倾城而至,若三敌合兵,东条城虽坚,亦将为残垣矣!何况兵疲将弱,粮秣将尽,恐义昭一人独木难支!当今之计,惟翘首以待盟军来援耳!盼主持以东条城数百性命为念,亟令一揆军各部速速来援,十万火急!三河吉良义昭泣血顿首拜上!

从吉良义昭写给本愿寺空誓的这封满纸叹号,字字血泪的求援信中,可以看出这位三河名门吉良氏当代家主最近的日子过得很凄惶。冈崎之败让他元气大伤,是一揆军里损失最惨重的一家。西尾城主酒井正亲也趁机领兵来攻打东条城,好不容易捱到了秋收,征召来的足轻们都要回家收割庄稼,酒井正亲方才罢兵。

秋收这十来天算是让吉良义昭享受了难得的短暂安宁。秋收刚一结束,土井的本多广孝和松井忠次又联合举兵来犯。吉良义昭大怒,难道真当我堂堂三河名门吉良氏是人人能捏的软柿子不成?遂整军迎击,又遭惨败,手下足轻死伤五十余人,仅有的一点家底再度缩水。眼看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也只能认怂了,龟缩在东条城里,笼城而战,同时派人向本证寺和上宫寺求援。

谁知道望眼欲穿的期盼盼来的不是援兵,而是天杀的酒井正亲!当站在城头上远远看到酒井正亲的旗号时,吉良义昭的第一想法就是干脆纵身一跃,优雅地划出一道弧线,趴唧一声落到护城河的淤泥里,就此一死百了。好在他一直很怕死更恐高,手脚发软好似一坨烂泥,被家中武士们给抬了下来。

一揆军的人连影都没见到,但书信倒回了一大堆,意思是让他再咬紧牙关坚持一段时日,援军正在准备,克日即达。

这些一眼就能看穿的敷衍之词真能让吉良义昭信以为真?正如同垂死的人会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也许是他不得不相信吧。他狠狠心把家里的所有财物都拿出来赏赐手下,就差把自己的老婆女儿也赏出去了。在家主破釜沉舟的勇气感召下,吉良城的守军爆发了惊人的战斗力,抵抗住了三家联军的进攻。

其实,三家联合攻城的力度还不如以前两家的时候。正应了“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这句话,三家都斤斤计较不愿意出力,攻城力度自然大不起来。在本多广孝和松井忠次看来,酒井正亲这老匹夫就是来摘桃子的,对他很不待见。怎奈酒井正亲资格老,脸皮更厚,每每以主将自居,把二人看成后生晚辈,所以本多和松井二人就尽量躲着他,连军议也很少举行。就这样,三家驻军东条城下,静待城中断粮,好坐取垂成。

酒井正亲从来没想过一揆军会去攻打西尾城。根据松平家康发来的情报,上宫寺集中了相当一部分一揆军,以蜂屋贞次、蜂屋半之丞为首,抵御妙源寺的高力清长和天野康景两军的进攻。其余的军力一部分在胜发寺,和轮田城的大久保一族对峙。另一部分在本证寺和藤井、云川二砦,最近数日频频袭扰离他们很近的釜谷,被釜谷守将松平亲俊率军击退。正因为综合了以上这些情况,酒井正亲才再次举兵攻打东条城,毕竟吉良义昭是这次一向一揆公推的首领,拿下他才是最大的功劳,不能眼看着让本多广孝和松井忠次捡了便宜。

再说他的西尾城也算是西三河有数的坚城,当然跟冈崎是比不了,但比吉良义昭的东条城只强不弱。东条城抵挡着一千五百人的三家联军已经近十天了。真要有一揆军进犯,西尾城怎么也能抵挡几天,一天之内自己就能回援。更何况一揆军主力绝对不足一千五百人。

半夜,天空淡月如沟,星河如带,屁股一闪闪的萤火虫在嬉戏追逐,在秋季多雨的三河,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西尾城外万籁俱寂,城上只有巡夜的士兵和几堆跳动闪烁的篝火。

两百名足轻和一千名农兵口中衔枚,悄悄来到离城一箭之地,每个人都背着一个装满土的草袋。为首的一人正是市松,他提着村正长枪,还是一副僧兵的打扮,凝视着远处的西尾城,在他看来,也就两米左右的城墙实在太矮了,只是顺着陡峭的山坡爬上去是个难题。

突然,西尾城正门处传来一阵铁炮的轰鸣声,还有进军的鼓声,以及城头守夜士兵的高呼、报警的钟声、噪杂的混成一片,刚才还宁静的西尾城突然一下子沸腾起来。

“跑步前进”市松一声令下,农兵们都噼里啪啦地小跑起来,对长年干惯繁重农活的他们来说,背着土袋爬这样的山坡还不算太难。很快就来到了西尾城下,农兵轮流把土袋扔进护城河里,很快就堆积成一座小山,如长阶般直通城墙之上。这么大的阵仗,城上的守军不是没有发现,但刚才大部分的守城士卒被吸引到前门去了,对这一边的防御相应减弱了不少。

“先登者赏钱五十贯,斩首五级者提升为武士!”市松大喊一声,双手挺枪率先杀了上去。身后是几十名拿太刀的足轻和武士们,他们算是市松手下最能战的一群人,充当突击队的角色,再后面是一百多足轻。围上来的几十个守城士兵被分割成几小块,一一杀散,市松让渡边守纲领本部一百足轻顺着城墙跑去前门接应,和那里的守军混战在一处。

很快就就攻到了二之丸,手下们搭起云梯向上进攻。在西尾城这样狭窄的城砦里向上仰攻还是很困难的,因为只有前面少数人能活动开,其余的只能乱哄哄地挤在后头。数名西尾家的武士带着十余名足轻在二之丸上据险而守,两架云梯被用带铁钩的木棍推到,冲在上面的士兵摔伤了好几个,市松一时间也对这些敌人无可奈何。

还好这时从正门进攻的石川半三郎、铃木重朝、荒川义广等人都到了,用铁炮集中轰击了一轮,打残了领头的几个人,剩下足轻们纷纷投降,并指出一名受伤武士就是长尾城守将,酒井正亲的长子酒井忠重,和酒井正亲有仇的石川半三郎二话不说,上去踩住垂死挣扎的酒井忠重,抽刀割下头颅。

这时,天守阁上突然燃起了大火,两分钟的功夫,就整个被火焰吞没了,应该是里面正亲的家眷放火**了。对此市松等人也很无奈,对这些家眷他没有什么加害的想法,不过这也是武家的最悲壮选择之一。

这次攻打西尾城,市松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先是在釜谷频频袭扰,制造要攻打那里的假象。在袭扰期间,把所有能用的兵都调动了一遍,比如野寺砦和藤井砦的足轻们,这么作是为攻打西尾城调兵作铺垫,像荒川义广的军势,当初市松只是让他集结待命。他昨晚接到出发命令时,还以为要继续釜谷袭扰,半路上才折向西尾方向。

石川半三郎也是昨天从上宫寺调回的,他的火枪众在晚上攻城基本没什么作用,主要是声响大,能吸引守城军的注意力。

其实整个计划最重要的是两个环节,一个环节是提前准备好土袋。市松头一天下午派了五十名足轻扮成农民,带着一千草袋渡过矢作川,隐蔽在岸边附近的山林里,夜幕降临后,偷偷的来到离西尾城三里处,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山坡后把土袋都装满,等待来人搬运。

第二个环节是召集扛土袋的一千名农兵,他们都不用带兵器,是从云川砦、本证寺和野寺砦、藤井砦四处地方汇总的兵力。这一千农兵加上五百名足轻,将近两千人,要把这么多士兵都运过矢作川,筹备舟船,准备粮食可不是一件小事。多亏有了本多正信帮着统筹安排,把整个过程安排的井井有条,四处合兵,最终顺利攻下了西尾城,让市松众人对他的卓越理事之才十分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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