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外面又飘起了雪花,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白色,王玉琳把棉袄的帽子立起来戴上,小脸立刻缩进帽子里。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冷了这么多。
这次咨询还和往常一样,完全是韩医生一个人在说,她更多的只是听,偶尔回应一声,不是她不愿意说,只是真的没什么可说的。说什么呢?说她天天一副活不起的样子,还是说她时不时就想要找到机会杀死自己?看韩医生的样子,他要是知道了我心中所想还不快吓死了。不不不,还是不告诉他的好,她用力摇了摇头,虽然路上根本一个人也没有。干枯的树似乎听懂了她的自言自语,稳稳的立在风中对她点头哈腰。虽然她知道,那不过是北风得意的杰作。
到达出租屋的时间比她料想的要早一些,这间屋子她刚租了一个月而已。只是一个不太起眼的贫民区,廉租房,不过对于她来说有个能住的地方就可以了,她住在四楼,不算太高,但即便如此,长期不运动的她也还是喘个不停。
刚一进屋子里,一股馊味就扑面而来。大概几天前吃剩的泡面汤散发出来的,她早就忘了,直到坐到床上,脱下了外套,忽然发觉自己竟然这么累了。简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忘了刚才是怎么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的,又是怎么见的韩医生。
床上,地上,桌子上,一片狼藉。真像个垃圾场,她不禁这样想到。又或许自己本身也是垃圾中的一员。像爸爸说的那样――“烂泥扶不上墙”。又或者像妈妈说的那样――“就是一个废物。”
她恨死了这样的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因为8岁那年在同学面前急得尿了裤子被大家笑了半天?还是13岁那年因为接受来自学校提供的救助金而显露出来的强烈自尊心?又或者是20岁那年放弃了所学专业从工作岗位上躲回了家的缘故?
她永远无法忘记爸妈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恨不得拔刀相向的陌生人。他们要用刺刀刺进她孱弱的身躯高喊着胜利,他们要用锤子把她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宣告权威,哦,得了吧,她不会让任何人得逞。她自己的生命就该由她自己来做主,生,没说了算,死,就要自己说了算。
太阳从西边落了下去,屋子慢慢暗下来,即便这破旧的出租屋再不堪,好歹还有暖气,不至于感到太冷,王玉琳还依旧坐在床上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眼睛盯在发光的手机屏幕上面。现在这是她仅存的光明。
qq头像和她的状态一样醒目。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女孩儿,黑色背景图很是惹眼。她登上了自己的qq,各种消息像爆竹一样蹦出来,看的人眼花缭乱。
她避过这些烦人的消息,找到了自己的个性签名处,写下了这一路上想好的话,好像觉得不太满意,过了一会儿又全都删除,坐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呆愣下来。
没有可写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可留下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可留恋的,什么也没有。她开始羡慕起那些夸夸其谈的人们,他们可真有活力,看看自己,俨然一个七旬老人了。天天躺在床上可不就是老人了。赵磊在的话一定又要说她作了。那个温暖的男人。她总觉得用温暖形容他比较适合。因为她从始至终没见他有过失控的样子,除了一个月前她提出分手的时候。
她发誓,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歇斯底里的样子,早上跟他说的时候,他正在洗手间里刷牙,她突然的一句“分手”,牙刷应声而落。
“为什么?”他的声音略透着颤音,不似以往的沉稳。
“我喜欢上别人了。”
“…………”
“我对你不好吗?还是我哪里做错了?”他已经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注意到他睡衣前襟蹭上了一块水渍。
“我不喜欢你了。”
赵磊定定的看着王玉琳,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眼神从最初的受伤转变为失落。王玉琳注意到他的变化,也只是默不作声。对于这个一米七八的男人来说冷静的有些过于残忍。
“我今天就会搬出去,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你也会希望我幸福的,对吧?”她强撑起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希望求得他的肯定。
“王玉琳,你……”他突然失声。强忍住心里的痛苦不发作出来,突然背转身去,“你走吧,赶紧走,我一会儿要上班了。”
她终于从他那里拿到了通行证,手里拉的行李箱却比想象中的重了数十倍。真是的,为什么这么重的?为什么?急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用力一拽,反而倒把箱子弄倒了,“嘭――”,重重的撞到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