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冬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这么冷的天儿,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想要出门。
王玉琳更不喜欢出门。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拒绝出门。天气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她害怕见人。
前几天刚下过雪,路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面临摔倒的伤痛体验。王玉琳小心翼翼的走在上面,尽量把步子放小一点,可不能摔倒了,摔倒了被人看到会被笑的!她瞥了一眼等在公交站牌前冷的直跺脚的一群陌生人,脚下不知何时加快了步行的速度。
突然,揣在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本来不想理的,因为天儿实在太冷了,用手把手机拿出来看的话就意味着手要被冻着,还是不要了,她这样想着,继续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注意脚下的路。
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顾不得冷了,她掏出手机来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是“赵磊”。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扔了。连忙按了“挂断”键,做贼似的把手机重新放回了棉袄的右侧衣兜里。
走了几分钟以后终于到了。
下意识的抬眼,一间占地不足三十平的“心理诊所”出现在眼前。今天是和韩医生约定咨询的日子,本来约好上午九点到的,都是由于她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才导致足足晚了一个小时,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说服自己从房子里走出来。
“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失约了。”韩医生以他一贯的温柔嗓音说道,没有夹杂一丝的不耐烦,即便是在他的病人迟到一小时的情况下,看来这种情况或许他也见怪不怪了吧。
王玉琳怯怯的瞥了一眼韩医生,眼睛忽地迎上他肯定的目光,她又急忙看向别处去了。
“你有事准备出去吗?”她注意到今天他的打扮,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那件白色医生服,而是换上了休闲套装,上身甚至套上了一件蓝色棉袄。白色的毛衣护住了他好看的脖颈。
“嗯呢。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所以想出去一趟。”他虽这样说着,却连忙推着她往坐椅上去。
“既然都穿成这样了,我想你也不会介意吧,不过说真的,还从没在咨询的时候穿成这样,要是被我那父亲知道了,一定被骂个半死。”
她被他拉的坐到椅子上,静静的听他说着,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
韩旭是她现在的心理医生,这是她第三次光临他的诊所。说来也是有缘,前阵子无意间在网上认识了他,他说他是个心理医生,还刚好也在她所在的市区,这个巧合差点让她误以为是电影里故意安排好的桥段。
现在她只是真诚的看着他,小手却紧握成拳。
“最近觉得好些了吗?”他边说着话,又一边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每次都是这样,又或者每个坐到这里的人都有如此的待遇吧,她也无从得知。
最近好些了吗?她颓丧的低下头,非但没好,反而更加严重了。回想起昨天给哥哥打的电话,心顿时凉了半截。她本来想着好久没有联系哥哥了,怕他担心自己所以打个电话过去。没想到,哥哥在电话那头满满的疏离口气,仿佛她的生死都可以和自己无关了。
“玉琳,玉琳……”她被韩医生的呼喊拽回了现实,随即露出歉意的笑容。
“哦。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刚说什么来的?”
“没关系。我说你真的要考虑吃药了,不然这样下去我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也是我不愿见到的,你也不愿见到吧?”
“我……我……”。
“我知道你的性格挺倔的,你相信自己可以自行痊愈,可问题是,你现在的状况简直是糟糕透了!”韩旭有点难以自信,最后一句简直是吼出来的。他什么时候这么情绪化了。反应过来以后,他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哎……”
“……”
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隐约可以听见墙上时钟的摆动声。“哒,哒,哒,咔,咔,咔……。”
“我真的……我是说真的要吃药吗?”她的拳头攥的更紧了,眉头也皱的厉害。韩旭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恩。一定要吃。”
“你有好好吃饭吗?”
“哦,呃……有啊!”
“是吗?可我看你照前些日子又瘦了许多,你知道,有些道理我不说你也懂,很多疾病都是由抑郁症衍生出来的,现在你的身体还没有器质性病变,等到真的病了,你又开始有了新的烦恼,那真可谓是雪上加霜了。”
“哦。”
“那你有按我说的,多和家人朋友联系吗?”
“嗯,我昨天……”她的头突然重重的低下去,这句话却再怎么也不想说出口了。她觉得快喘不过气了。
“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希望你真的要自己努力,勇敢一些,哪怕只是做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行了,你知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也希望你能振作一点,要说服自己接触人,接触外面的世界。”
“韩医生,我都知道,可我……真的做不到,真的……太难了!”说着她鼻头一酸,眼泪就汹涌而出。雨点儿一般落在她黑色棉袄上,一时间啪啪作响。
韩旭立马抽出桌上备用的纸巾递给她,心揪在一处。
“我……我做不到,呜呜……”她的哭声慢慢大了一些,纸巾被她抓在手里,胡乱往脸上擦去,很快就湿了。
“对不起,医生,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玉琳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拿过干净的纸巾擦干脸上的泪痕。只是眼睛还是红肿的厉害。
“没关系的。想哭是好事。想哭你就要哭出来才好。”他又对她笑了一下,温柔的目光让她的心慢慢开始回温。
这眼睛真好看啊。真的温暖的不像话啊。和赵磊的好像呢。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呢?不管做什么都跟她再没有一点关系了。她不能再拖累他,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