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字谕纪泽儿:
连接二十九日、初一、初二日三次四禀,具悉一切。
小泉竟尔不起,深用悼惨,尔往吊祭,余再致联幛、赙仪也。各处咎文尽可不粘保单。兹将排单寄去十余份。如咨文尚未发,排可也,不排亦可也。各省发咨太迟,今亦不夏谕矣。
安庆并无长龙解饷,此间已派长龙数号回皖。外间司道及各署有应商之事,余曾嘱其就子密一商。以后凡涉外事,请子密作一缄寄我可也。
裱地图,面背皆用白纸,但用黄绫镶边而已。和州图稍展,令宽四旁略有可折为妥。此嘱。涤生手示。
今日逢四磅信之期,途寄四叔信一缄,日记一本,尔阅后专人送去。
同治三年七月初四日。
【译文】
字谕纪泽儿:
连续接到二十九日、初一、二三天寄来的四封信,已经知道了一切。
听说小泉竟然就此一病不起,我感到非常悲痛。你要亲自前往吊祭,我还会再派人送去挽联挽幛和赙仪。各处来的咨文完全不必黏保单。现将排单寄去十几份。如果咨文还没有发出,黏排单就行了,不黏排单也没关系。各省发送咨文太慢,暂时不用在意这些。
安庆并没有长龙押送军饷,我这里已先派了几号长龙回到安徽。外间的司道员和各官署有要商议的公事,我曾经吩咐他们到钱子密那里商议。从今往后凡是有关外间公事,就请子密写信告诉我就行了。
裱地图的时候,正面和背面都应用白纸装裱,用黄绫镶边。和州图应略为加宽一些,四边略微留点折边的地方就可以了。此嘱。
今天逢四送信的日期。我寄了一封信,一本日记给你四叔,你看过后派再派人送给他。
同治三年七月初四日二三、谕纪泽:凡认证皆发给盘川,以示体恤。
【原文】
字谕纪泽儿:
接尔十一、十二、十三等号禀,具悉一切。炊间初十、十一二等日戏酒三日,沅叔料理周到,精力沛然,余则深以为苦。亢旱酷热,老人所畏,左诌之事多搁废者。江西周石一案,奏稿大未核办,尤垓为戎。自六月二十三日起,凡人证皆由余发及盘川。以示体恤。尔枉子密告知两司可也。
鄂刻地图,尔可即遂一份与莫促老。“轮船行江说”三日内准付回。另纸缮写,粘贴大图空处。万篪轩、忠鹤皋及泰州、扬州各宫日内均来欺一见。李少泉亦拟来一晤,闻余将以七月回皖,遂不来矣。故谕。涤生手示。
同治三年七月十三日巳刻。
【译文】
字谕纪泽儿:
收到了你十一、十二、十三等日所寄的来信,我已经从信中知道了一切情况。初十、十一、十二这几天一直在演戏庆贺,沅叔精力充沛,把一切的应酬都处理得都很周到,我却整日为这些事烦心。最近天气酷热难当,老年人最厌恶,这样一来,本该处理的很多公务都被耽误了。江西周石一案,因奏稿长时间没有核实完成,至今仍被搁置,感到非常愧疚。从六月二十三日起,凡是作人证的我都发给他们路费,以示体恤下情。你可以托付钱子密告知布、按两司就行了。
刻的湖北地图,你可以送一份给莫友之。《轮船行江说》三天之内一定送回,另外取纸重新誊写,粘贴在大图的空白处。万篪轩、忠鹤皋以及泰州、扬州各衙署的官员这几天都来金陵一见。李少泉准备到金陵来与我见面,听说我将于七月回安徽后,于是就取消了行程。此嘱。
同治三年七月十三日巳刻二四、谕纪鸿:为人以谦敬二字为主,择交要慎重。
【原文】
字谕纪鸿:
自尔还湘启行后,又未按尔来禀,殊不放心。今年天气奇热,尔在迹次平安否?
余在金陵与沅叔相聚二十五日,二十日登舟还皖,体中尚适。
余与沅叔蒙恩晋封侯伯,门户太威,瀑为祗惧。
尔在省以谦敬二字为生,事事请问意臣、芝生两姻叔,断不可逆条子,致腾物仪。十六日出围,十七八秆客,十九日即可回家。九月初在家听榜信后,再起程来署可也。
择交是第一要事,须择志趣远大者。故嘱。涤生手示(旧县舟次)。
同治三年七月廿四日。
【译文】
字谕纪鸿:
你起程回湖南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接到你的来信了,心非常担心。今年天气非常热,不知你一路上是否平安?
在金陵我与沅叔相聚了二十五天,二十日上船回安徽,身体还好。我与沅叔蒙受厚恩晋封了侯伯,门户太过兴盛了,心中深为恭敬惧怕。
你在省城的时候要时刻以谦敬二字为主,事事都要先请教意臣、芝生两位姻叔,千万不要送条子,让别人批评。十六日出试场,十七八日去拜访客人,十九日就可回家。你九月初在家听了榜上的信息后,再起程来官邸就行了。
怎样选择朋友是人生的第一要事,务必选择志趣远大的的人交往。特此嘱咐。涤生手示(旧县舟次)。
同治三年七月二十四日二五、谕纪泽纪鸿:须按月接济邵宅。
【原文】
字谕纪泽、纪鸿儿:
十五日按泽儿十一日禀,鸿儿元禀,何也?
今日按小岑信,知邵世兄一病不起,实深伤悼。位西立身行己读书作文俱无差谬,不知何以家运衷替若此?岂天意真不可洲耶?尔母之病,总带强补之剂,当无他虞。罗氏外孙及朱金权已痊愈否?
此间大水并节,冬营皆已移波南岸。惟余所居淮:两营系罗茂堂所带,二日内尚可不奠。再长水八寸,则危矣。翻云郁热,雨势殊未巳也。
邵世兄处,左逆葜仪五十金,可由家中先为代出,有便差来营即付去。滕中军所带百人,可令每半月派一兵来,此不必定候家乡长夫递信。余柱付、小消买龙井茶,尔可先交银十六两,亦候下次兵来时付去。邵宅每月二十金,尔告伊卿照市致逆否?须补一公牍否?尔委句至李宫保处一谈否?幕中诸度凌晓岚等,相见契惬否?气势、识废、情韵、趣味四者,偶思邵予四来之说可以分配,兹录于别纸。尔试究之。涤生手示。
同治四年六月十九日。
【译文】
字谕纪泽儿、纪鸿儿:
我于十五日接到泽儿十一日寄来的禀帖,鸿儿没有禀帖,这是为什么呢?
今天我接到了小岑的来信,得知邵世兄一病不起,非常悲痛。邵世兄在立身、处世言行、读书、作文等方面都没犯什么大的错误,不知为什么家运竟然衰败到这种地步?难道说天意真的神秘莫测吗?你母亲的病,一直用些温补的药剂,应该没什么大碍。另外罗外孙及朱金权的病情是不是有些好转?
我这里正在发大水,各营都已转移到南岸。只是我所住的淮北两个营是罗茂堂所带的部队,两天内还无法迁移。如果水再涨八寸,情势就十分危险了。这些天天气闷热多云,看来雨还会继续下下去。
邵世兄病逝,应该送上奠仪银五十两,就暂时由家中先代我垫付,以后回家的时候我会顺便带回去。滕中军带的那一百人,叫他每半个月派一名士兵来,不必非要等候家乡派来的长夫送信。我拜托陈小浦为我买了龙井茶,你可以先给他十六两白银,也等下次有兵差来营时顺便带回去。邵家每月的二十两,你告诉伊卿照常送去了吗?要不要再补发一道公函?你现在似乎是不仍然每隔十天到李宫保那里谈一次?你与凌晓岚等官署中的幕僚诸友,都相处得还好吧?气势、识度、情韵、趣味这四个方面,偶然想起邵世兄四象之说可以与之对应,现另外写在一张纸上。你试着深深研究一番。
同治四年六月十九日二六、谕纪泽、纪鸿: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
【原文】
字谕纪泽纪鸿儿:
接泽儿八月十八日禀,其悉择期九月廿日还湘。十月二十四日女喜事,请务想办妥矣。凡衣服首饰百物,只可照大女二女三女之例,不可再加。纪鸿于廿日送母之后,即可束装来营。自坐一轿,行李用小车,从人或车或马皆可。请沅叔派人送至罗山,余派人迎至罗山。
淮勇不足恃,余亦大闻此言。然物论悠悠,何足深信?所谓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省三、琴轩均属有志之士,未可厚身。申夫好作识徽之论,而实不稚平心细察。余所见将才杰出者极少,但有志气,即可予以美名而奖成之。
余病虽已愈,而难以用心,拟于十二日续假一月,十月奏请开缺,但须沅叔无非常之举,吾乃可徐行吾志耳。否则别有波折,又须虚与委蛇也。此谕。
同治五年九月初九日。
【译文】
字谕纪泽、纪鸿儿:
接到泽儿八月十八日来的信,知道了你选定日子在九月二十日回湘乡,十月二十四日是四女出嫁的喜期,我想各种事情都应该已经办得妥当了吧。大凡衣服首饰等物,只能依照大女、二女、三女出嫁时的定例办,不要再增。
纪鸿在二十日送过母亲后,就可以收拾行装来大营。自己坐一顶轿子,行李用小车搭载,跟从的人乘车骑马都行,请沅叔派人送到罗山处,我再派人到罗山去迎接。
淮勇不能够依靠,我也早有耳闻,但人多嘴杂,哪值得相信?可贵之处在于喜好他能知其恶,厌恶他能知其美。刘省三、潘琴轩都是有志向的人才,不能批评过分。申夫好作一些洞察秋毫的议论,实际上却不能静下心观察。我所见过的将才里面,杰出的极少,但只要有大志,就可以给他美名奖励他,成就他。
我的病虽然已经痊愈,但是仍然难以用心,准备于十二日续假一个月,十月请奏辞职。但得要求沅叔不要有特别的举动,我才能慢慢实现我的愿望。否则另生波折,又要敷衍应付。此谕。
同治五年九月初九日二七、致沅弟:与他人交际,须省己之不是。
【原文】
沅弟左右:
初四日接二十八日的来信,初五日又接三十夜的来信,俱悉一切。
二十日之寄谕(令余入觐者),初二日火复奏,均于初三日交专差带去,想已收到。顷又得初一日寄谕,今回江督本任。
余奏明病体不靛用心阑丈,不能见客乡说,既不堪为星俊,又岂可为江督?即日当奥疏恭聋。余回任之说,系小泉疏中微靠其意,兹将栾折片并来信抄寄弟,余回信亦抄阗。
弟信云“完景利禄利害计较甚深”,良为确论。煞天下滔滔,当今疆支中不信倚欺等人,更有何人可信可倚?吾近年专以至诚待之,此次亦必以江督让之。余仍请以散员留营,或先开星谈、江督二缺,而暂留,协办诌军亦可,乞归林泉亦才易易。
弟住家年余,值次山、筱泉皆系至好,故得优游如意。若地方大支小有隔阂,则步步皆成荆棘。住京苯病,尤易才告怨丛谤。余反复筹思,仍欧散员留营为中下之策,此外皆下下也。
弟开罪于军机,凡有廷寄:皆不写寄弟处,机由官相轱咨,亦殊可佑。若圣意于弟,则未见有薄处,弟惟诚心竭力做去。吾尝言:“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贰”,若甫在向用之际,而逮萌前却之见,是贰也。即与他人交际,亦须省己之不是。弟向来不昔认竿十错字,望力改之。顺问近好。
同治五年十一月初七日。
【译文】
沅弟左右:
初四日接到弟二十八日的来信,初五又接到三十夜的来信,知道了一切情况。
二十日的寄谕(命我入朝觐见),初二的复奏,都在初三日交由专差带去,相必也应该收到了。
刚刚又接到初一的寄谕,叫我回江督担任原职。我向朝廷奏明自己近来多病,没办法用心阅读文章,更不能见客多说话,既然不能担任钦差大臣,又怎可担任两江总督呢?当日就写了奏章,推辞了这个职务。
另外关于回到原任之事,在小泉的奏疏中稍微提到了一下,现将他的折稿和来信抄寄给弟,我给他的回信也一并抄阅寄去。
弟弟在信中说“宠荣对利禄利害计算得太多”,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但现在世上人太多,事情处理起来也纷乱没有章法,当今的疆吏如果不信赖倚仗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人可以信赖倚仗的呢?
我近来很诚心的对待他,这次也必定也要让他担任两江总督一职。我仍请求自己以散员的身份留在军营,或者先辞去钦差、江督二职,暂留军营协办治军也可以,若要解甲归乡就很难了。
弟弟在家住了一年多,正好旁到次山、筱泉都是非常好的朋友,所以能够优游如意。倘使地方大官与我们小有隔阂,就会让我们步步难行了。
如果辞去官职而呆在京城养病,则更容易惹得别人非议。我反复考虑仍以散员留营为中下之策,其他都不是明智之举,乃下下之策。
弟弟得罪了军机处的人,所以朝中凡有廷寄,都不写寄弟处,一概由官递相转送公文于弟处,也很令人奇怪。
皇上对弟弟则没有有什么减薄的地方,贤弟只要尽心竭力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我曾说过:“天道忌恨伪诈,天道忌恨自满,天道忌恨不专一”,就像以前正受重用之时,即刻又萌发前却后退的想法一样,这就是“贰”了。
同别人交往的时候,也一定要随时反省自己不对的地方。弟向来不肯向别人认半个“错”字,希望以后能够用心改正这个毛病。顺便问一下近来的状况。
同治五年十一月初七日二八、谕纪泽:构怨太多将毁仕途。
【原文】
字谕纪泽儿:
正月初四日专人递信并书籍之式回家。旋于初六日自周家口起行,至十五日抵徐州府。一路平安,惟初十日下雪一天,余均按程行走。定于十九日接印。官员中自李少泉宫保而下,至大小文武各员,皆愿我久于斯任,不再疏辞;江南士民闻亦望之如岁。自问素无德绩,不知何以众心归向若欺?
沅叔劾官相之事,此间平日相知者如少苍、雨生、眉生皆不以为然,其疏者亦复同辞。闻京旰物论亦豫责沅叔而共恕官相,八旗颇有恨者雨生(云然)。尔当时何以全不谏但?顷见邸抄,官相处分当不甚要,而沉叔构怨颇多,将来仕途易逢荆棘矣。
曾文煜尚未到营,而尔交仗带来之信却已先到。近两旬未接尔信,殊瀑悬系。嗣后除专勇接信外,须另写两次交李中丞排筏朱营。每月三信,不可再少。信中须详写几句,如长沙风气如何,吾县及吾都风伶如何,尔与何人交好,凡本家亲邻近状,皆宜逑及,垓慰远怀。此信呈澄叔一阅。涤生予示(徐州考棚)。
同治六年正月十七日。
【译文】
字谕纪泽儿:
我于正月初四派专人将送信和书箱图样送回到家。接着于初六即自周家口出发,十五日抵达徐州府。这一路上还算平安,只是初十下了一场大雪,耽搁了一天,其余都是按行程路线走的。我决定十九日接掌印信。官员中从李少泉宫保到下层文武各官,都希望我久居此官,不要再上奏辞职。江南的绅士百姓听说这事之后,都很希望我能回任江督。我一直感觉自己没做出什么出色的政绩,但不知竟也会有这么多的人归附。
另外说到你沅叔参劾官文的事,平日里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如李鸿章、丁日昌、金安清等人,都觉得这件事不太好,关系疏远的人,也持有同样的看法。听说京师舆论也深责沅甫而宽恕官文,八旗中对沅甫更是怀恨在心(据丁日昌所言)。你当时为什么不提出建议,力阻你沅叔的行为呢?刚看到邸报,虽然对官文的处分不是很严重,但是你沅叔在官场构怨太多了,以后的仕途必定会不平坦了。
曾文煜现在还没来到军营,但你交由他带来的信却已提前收到。这两个月来都没接到你的来信,我心里很是放心不下,日日牵挂。以后除了派兵勇专人接送信外,你还要另写两次交给李中丞,由排筏转递送到军营来。这样就能达到每月三封信了,不可再少。信中要详写几句,如长沙的风气民意如何,我县和我乡的风气民意又有何变化,以及你与何人交往等等。只要是本家亲邻的近况,都要尽多提及,以宽慰我身在远方的牵挂之意。这信可交由澄叔一阅。涤生手示(徐州考棚)。
同治六年正月十七日二九、致九弟:必须逆来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