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亲手葬送自己的幸福。#
川崎树是一个奇怪的人,长相奇怪,举止也奇怪。昨天我见到他时,他在灼热的日光下面色白净,眉毛宛如两柄牙刷,脸的下方是有力的下颌。眼窝里的一对小眼睛时常眯在眼镜后看人,深沉又可怕。他走起路来脊骨上就像是上了筋条,迈起步来大而有力。当然,最令我觉得寒气逼人的还是他那一双纤细的手。他的手说不上孔武有力,甚至像是很精密的仪器那样被长期保管了起来。在我的眼里,他的手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连川崎府上的樱花都显得杀气腾腾,那不是一般的沉闷。
“姜米小姐,请容许我这样称呼您。因为夫人的称呼可能会令您有负担,所以我也是在为您着想。”
“我没有关系,我知道川崎先生为我付出了很多心思和心血。”
“我就知道姜米小姐是最善解人意的了。不知为什么,跟您在一起总是很容易的事情。”
“哦?”我一吃惊,刚好对上川崎树直勾勾的眼神。他的目光像有几世纪那么遥远,让我含混不清。
“我是说,姜米小姐总是太善良了,善良的人容易受骗啊!从前我对你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现在更是。现在这个社会,你对别人善良就是在对自己残忍呐!”他认真地推了推眼睛,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可是,川崎先生还没具体告诉我你是怎么与白家结下仇怨的?”
“这个,说来话长。关于我的父亲,我现在还不打算说,但我承诺以后会告诉你。这件事情我尝试着不去回忆,因为每回忆一次,我的心就痛一次。所以现在,我更要将这一份疼痛原封不动甚至变本加厉地还原给他们。
姜小姐,你不好奇我有什么打算么?”
“是?”
“我们眼前的这宗绑架案其实只是冰山一角。”说着,他耐心地摆弄起自己葱白般的手指。
“那这么说,白泰常和白泰武现在就被关在这个院子里?”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他们不会在我这里久留的。”
“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快就会把他们二人放了。毕竟绑架还不是我的目的,而且万一时间久了,我怕警署的人就会找上门来。我最不愿意同那群土狗打交道了,简直是嚣张至极。我会安然无恙地把他们二人放回白家的。”
“可你这不是放虎归山么?”
“你怕什么?我们不是还有你?我们的姜小姐,你就是我们的内线呐!”
“我—内线?这合适么?”我惊诧地叫了出来,险些就把手里的茶杯打翻在地。
“有什么不合适的呢?白泰常对小姐一片真心,这是毋庸置疑的。姜小姐只要利用好这一片真心,不要糟蹋了人家的好意,我们自然也就成功了一半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我的确与白家有仇,可还不至于要要了人家的命!”
“姜小姐你不要再天真了!你不要了白泰常的命,他反过来就会要了你的命!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打算的么?”
“是?可是—”
“我是想,在白泰常和白泰武兄弟俩回到白家之前,你也要回到白家。”
“什么?”
“没错,你必须要回到白家,而且要正常地生活,要让我们的计划编得天衣无缝。等你回到白家,等一切恢复正常之后,我们再慢慢渗透。跟白泰常相比,白泰武只是个初生的牛犊,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做不好。所以我们要先拿下白泰常,让他腹背受敌。情况是这样,你先找到机会让白泰常放下戒备,然后争取抓紧时机把他单独约出来。记得,一定要单独约出来,如果叫他的什么青龙帮的人跟来,我们就麻烦大了。
一旦你把他约出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我们会把这件事情伪装成单纯的抢劫杀人案,而不是蓄意谋杀。毕竟现在各方关系都这么紧张,我们还不好惹出大的动静。也就是说,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主要的事情我们来做就好。”
“可是,我还是觉得害怕,心里会有很深的负疚感—”
“不,姜小姐是我眼中难得一见的性情中人,果毅有魄力,是很迷人的。难得白泰常会对你一往情深。”
“不要这么说,川崎先生的夸奖会令我很有负担的。你也知道,毕竟白泰常在名义上是我的丈夫,而且这一段时间也对我不薄。虽然有种种证据能够证实他的确迫害过我的家人,可希望你能给我一点考虑和平衡的时间。还有我的父亲,我非常希望近期能见他一面—”
“姜小姐说的我都理解,姜小姐的孝顺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当时姜小姐的父亲遭来的横祸可也都是因为白泰常呐!说来他对你不薄,我想是他又在耍什么花招。也许是看你的父亲发达了,所以算计着霸占你父亲的家业罢。说到姜父,我同他也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倘若你们要见一面,那简直比吃饭还容易。”
经川崎树一阿谀奉承,我就觉得找不到北了,一心觉得川崎树是真心在帮我,认定他是一个助人为乐,为民除害的好人。我不知像我这种认贼作父的性情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是我知道只是一剂致命的毒药,会一点一点地蚕食我的心肺。于是,不久之后,我就发现我被川崎树掏空了灵魂,掏空了一切,变成了一个像他一样空洞荒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