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米儿,倘若你今天不跟我走,就别想活着离开这儿。”白泰常举着枪,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嗓子已像破锣般沙哑。
“假使你偏要带我走,那你能拿到的,也只有尸体!”说着,我用石块抹在脖子上。隐隐地,好像有凉津津的鲜血流了出来,一滴、两滴,淌在我的绒裤上。
“二夫人!”蒋冰吓得欲跑上来拦我,却一把被莫桑儿挡在了身后。
“危险,三少奶奶!”莫桑儿目光阴冷,像是在瞅一出非死即伤的悲剧。太阳此时已快下山,万丈的霞光像是要被收拢到一个火红的布袋里去。
也就在我望向暮色的时候,小七一下子从我的身侧窜上来,用力扳住我的双手。只听得“咣当”一声,我手中的石头便掉落在地,惨痛地拦腰折断了。
我跟这石头真像是同样的薄命哩!
“小七!”我对小七怒目而视。他却只呆呆地笑笑,憨憨道,“嫂子,留得青山在!”
“你叫我什么?”我愈发地气愤了。怎么世上竟是这般趋炎附势之人。稍稍明白了事情原委,就想着如何去巴结主人。倒还不如让他生得副愚笨脑瓜,永远不懂这些世俗之事。
我被他们用麻绳困住了手脚,便给抬上了马车。一路上跌跌撞撞,难受得我晕头转向。
“白泰常,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除了这一句,我再想不出别的什么恶语。这样了无春意的春日,实在没什么好。
我努力地用捆住的双手撩开帘子,看见前面白泰常穿着紫色长袍于马上摇晃着,威风凛冽。粉嫩的桃花瓣儿时而浇灌在车盖顶上,盛不住时,便如天女散花般滑落眼前。可与我来说,这已不是可以嚼来充饥的桃花了,而是只能从花粉过敏的人身上感受到春天的存在。
小七感受到了我的动静,便回过头来。
“嫂子,您还是省些体力罢,总该有你用得着的时候!”他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让我瞬间觉得他也是个坏人。
“你们这些混蛋!”我做出要跳马车之势。不给他们些颜色看看,他们还真以为我是纸老虎?
“嫂子,你这是干嘛?”小七急忙扯住马缰。马受了惊,前蹄儿狠命地蹬起,由于我本就坐的不稳,便一个骨碌摔下了车。
“二夫人!”蒋冰在后边的马车也叫白泰常的几个兄弟给看了起来。此时她掀起帘子,揪心地叫到。
白泰常勒住了马,回头看我。
“别自讨苦吃了!”他高声道。我只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像被切断了筋骨。蓦然的一瞬间,我想起了市场上被商人们扒皮抽筋的黄鳝。开肠破肚了,却依然拼命地在盆中挣扎,可惜越挣扎失血越多。
“是啊,二夫人!身子要紧啊!”蒋冰附和道。
只可惜这些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了。也许是因为天太黑了,又也许,是我折腾得没了力气。最呛人的泥土味此时就在我的嘴边,我却已展现不出厌恶的神情了。
感觉身子软绵绵的又一次被人抬上了车。恍惚间好像听见小七笑道,“这下子也折腾够了罢!”
白泰常,这才只是开始。倘若你执意娶我,我也定会给你难堪。既然你都不怕扯下面子,那我还吝啬顾惜什么颜面?我暗暗在心底发誓:哪怕是你有一天厌倦了我会抛弃我,但在这段日子里,我也决不会让你好过!凡是伤我的人,你们都不会得善终!
一路上颠颠簸簸,所以等傍晚回到白家大院时,已是月明星稀了。还没有入夏,不知哪里来的知了却都在树上莫名其妙地叫着。也许,这就是活着的声音。
掀起马车卷帘的人是白泰常,他一脸冷酷地冲小七摆了摆手。
“二爷,明儿个早上还去七星镇么?”小七讪讪问。
“七星镇?怎么回事?”白泰常满目的疑惑。
“二爷您忘了?七星镇陶老爷的账明儿个就过期了!”
陶老爷这三个字出现在我的耳畔时,我心底一震。“陶老爷,你说的可是二少奶奶的父亲,白泰常的岳父?”我扭头问小七,故意不叫白泰常二爷。
小七显得很为难的样子,低声答道,“正是!”
“白泰常,陶小桃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嫌不够么?她父亲又是何辜?”我几乎哽住。原本以为他是心慈的,愿意放过背叛他的人,可此时,他又为何如此斤斤计较起来了?
“你知道什么?不要再说了!”他对我怒目而视,有些粗鲁地把我拉下马车。我险些一个趔趄,双腿疼到了极点。
“我恨你!”我恨声说。
他一个横抱很粗鲁地用双手托起我,我身上更加疼痛,像是折了几根骨头。我无力地望着幽静的夜空,眼窝里盛满了泪水不住地打着旋儿。我想着眼泪是不是能在回到眼睛里。一切是不是还能回到从前。
静谧的夜晚,我身上疼得一动也动不得。恍惚间好像看见白泰常冰冷的脸慢慢贴近。
一阵透彻心扉的冷寂渗透进我心底,如雨打后的芭蕉,那样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