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蚊子哼哼了一句“我这是在哪儿?”
如宝却是吓得一个激灵,脑子一下子蹦出好多念头,手下意识攥住了腰间缠着的黑皮鞭上。
“水……”那人又哼了一声,如宝赶紧去取杯子,倒出山泉水送到那人嘴边。那人还算皮实,除了全身上下刮蹭之外,只是左腿骨折了。如宝扶起他,将杯子递到他嘴边。那人抢来就喝,掐着如宝的手一阵猛灌。他喝的急,如宝心跳得也重,擂鼓一样砸在胸口。
那人喝完水之中,全身瘫软在如宝怀中,闭着眼有气无力道:“我还没死?”
如宝愣了愣,心说这人不会撞坏脑子了吧。
那人歇了会儿,刚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白花花的胸膛,他猛然一惊,一下子坐直身体,下意识撩起单子看了眼,脸红成一片瞪着如宝道:“我的衣服呢?是谁脱得?”
如宝咽了口干沫,脸颊也有些红:“你全身都是被圪针扎的血道子,不脱衣服怎么弄干净伤口啊?”
要不是一丝不挂,那人气得肯定蹦起来:“那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这儿就没有个男人?”
如宝也来气了,可是还不等她开口,房门“咣”得一声被人踹开,胡一刀带着刀疤张冲了进来:“喊球呢!知不知道和谁说话呢!再敢冲我们大小姐喊,我剁了你!”
他们只是喊,没有动手。黑家规矩极大,没有老大吩咐,就算是看着老大被砍死也不能动手。他,们这么一喊,那人顿时不说话了。如宝瞟了一眼胡一刀和刀疤张,一努嘴儿说道:“这人交给你们照料了,他嫌我是个女子。”
说完,如宝转身走了出去,狠狠甩上了屋门,屋内立刻传出惨烈的嚎叫声。如宝撇着嘴笑了笑,从生下来,她就是黑老西的心肝宝贝,33个山头上万的兄弟都宠着她护着她捧着她,就算是二娘,也不敢对她指手画脚,又半点儿指使。这个小子仗着自己长得俊就以为能对她大喊大叫,做梦!她黑如宝从小的胎教就是但凡喜欢不喜欢的,先抢过来再说;只有她冲别人挥鞭子的,决不能让别人动自己半分。
屋子里鬼哭狼嚎地喊了半天,如宝揣着手听着。听了一会儿,她害怕胡一刀和刀疤张手重,但是现在进去又觉得没面子,便到厨房盛了碗羊杂汤,端着进了屋子。这会儿那小子看到如宝不再是刚才的横眉冷对,而是想看见了亲人一般几乎热泪盈眶。
如宝心里一阵高兴,将碗端到那人脸前,故意问道:“怎么,让胡一刀喂你还是刀疤张?”
那人打了个哆嗦,看得出他气得要爆炸,但还是咬牙切齿忍住了。如宝忍着笑回瞪他,明明白白地挑衅。
这时,胡一刀推了他一把:“说话啊!大小姐问你呢!”
那人哆嗦着嘴唇,喘着粗气说道:“那……便有劳大小姐了!”
如宝得意地点点头:“好吧!这可是你求我的啊!”
如宝看了眼胡一刀和刀疤张一眼,两人立即刺溜一声窜出了屋子。此时那人已经穿上了汗衫,如宝催吹了吹羊杂汤上的热气,那热气直扑过去,那人早就饿了,顿时咽了口口水。如宝撑起一勺,送到那人眼前,给他吃,却又让他够不着:“你叫甚了?”
那人眼神荡起满满的愤恨:“卫平”
如宝将羊汤挪近了些:“你从哪个地方来的?”
“北平!”
“你多大了?”
“反正比你大!”
“那……你可有娶妻?”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
那口羊杂汤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后,送到了卫平口中。如宝笑嘻嘻看着他,脸上慢慢飘起两片红云。
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卫平摔断了小腿,怎么也得躺半年吧。如宝喜滋滋算着日子,半年,能发生好多事情呢!为了照顾如宝,黑老爷把小丫头还有管家婆娘也送上了山,三个女人,一个是被土匪抢来硬上弓的女人,一个是土匪亲生自养的闺女,还有一个是从小伺候土匪的泼辣丫头,这三个人从小到大都活在土匪窝里,没见过世面,更加没有半点儿女子应该有的温柔顺从。
山上骤然多了这么些个女子,大小土匪们顿时欢欣鼓舞,就连管家婆娘都成了香饽饽,一群男人殷勤地围着这三个女人转,就连打得猎物也比平日丰盛了很多。可是,这群男人中,卫平是个例外。
在如宝精心的伺候下,卫平恢复的很慢。这也不能怪她,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伺候着长大。如宝娘死得早,如宝对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从奶奶和小管家婆娘两个人待她,作为土匪的女人,两人泼辣又狠厉,她们的爱早已经被砍砍杀杀的生活磨砺的糙如砂石。
“如宝,自己穿衣。”
“不会……”
“不会就冻着吧!”
……
“如宝,自己吃饭!”
“娘娘喂……”
“自己吃!要不就饿着吧!”
……
“如宝,自己睡觉!”
“如宝怕……”
“有啥怕的!如宝姓黑,阎王老子也怕呢!”
……
天气越来越热了,卫平穿着件露膀子汗衫,坐在房檐下晒太阳。如宝晃着扇子,坐在树下犯迷糊。在山上待了半个月了,怎么也不见有人来找他?!他是北平派来的特派员,勘察晋石铁路,同行的不光有北平政府的特派员,还有山西路政厅的人,自己失踪了半个月,他们早就应该寻来了,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风浪,仿佛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
卫平懊恼极了,下意识锤了下大腿,立时间钻心的疼痛扑了上来。他左腿胫骨骨折,山上这帮土匪只是简单地固定处理了一下,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虽然胡一刀一直安慰他说兄弟们的伤都是自己治的,可从他那难以入眼的尊容来看,卫平还是放心不下来。养了这两天,腿还是疼的厉害。
卫平抬头看了看如宝,这个小丫头虽然岁数小,但却是凶悍异常,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想逃跑时,她笑盈盈地说着:“我不绑你,你跑吧!这里山连山、岭连岭,到处都是岔道小路,你拐着腿要是能跑出去才有鬼呢!对了,你跑一次,我就会抓一次,抓回来就打断你另一条腿!你别不信,有胆量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