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女人置气吗？当然不能，而且还是土匪家的女人！
卫平见如宝鼓着腮帮子，直盯盯看着自己，便攥了攥拳头服软道：“好吧好吧，你说得对！”
如宝最讨厌别人敷衍自己，她身子一拧，脸涨得有些红：“你说瞎话！”
卫平心里本就窝火，可是他毕竟是男人，有理智。他抬头看了看天儿，心里想着山中黑的早，一定的抓紧时间找到冬凌草，于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卫平换上一副笑脸：“这是你们黑家的山头，想必你说的是对的！那咱们就快点儿去找吧，找到了也好早点儿下山。”
如宝也不是个不矫情的人，关键是她再也不想一个人去找冬凌草，既然卫平给了自己台阶下，她变赶紧就坡下驴，说道：“咳，你的腿脚还没好利落，我们还是一起找吧，彼此之间还能有一个照应。”
卫平当然正中下怀，便说道：“那咱们快走吧，山里天气短，中午一过，太阳马上就会下山了！”
说完，卫平对着如宝伸出胳膊，如宝自然环着扶住他的腰，两个自然而然地搭起了膀子，相互搀扶着向前走去。
有了卫平果然顺利了很多，他会观察地上的脚印来判断有没有野兽出没，也会观察树荫的方向判断那里是东南西北。这会儿他正在听鸟叫，认真听了好一会儿，他长长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草地里，安然道：“中午就在这儿歇会吧，这里安全！”
如宝啧啧叹道：“你还听得懂鸟叫？”
卫平躺在草窝子里，顺手拔下一根草根儿在嘴里嚼着不言语。
如宝挨着他坐下，崇拜又惊奇地问道：“那些鸟儿再说什么？”
卫平眯着眼看着树荫缝儿里的天空，随口道：“鸟儿们说这里很安全，没有蛇，让咱们安心休息！”
“真的啊？！”如宝下意识贴近了卫平，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真的听得懂鸟说话？那……那他们还说什么了？”
卫平看着她傻呆呆又懵懂懂的样子，忍不住逗道：“他们还说树后面有野蘑菇可以吃！”
如宝连忙转到树后，大喊大叫道：“真的有！真的有！”
看着如宝，卫平心里越发畅快，这几天来的惴惴不安和闷闷不乐都被她的大圆脸遮盖，卫平坐起身看着如宝说道：“你去找点儿柴火，咱们烤点蘑菇和馒头吃！”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爱情的起点就是崇拜。此时此刻，如宝正满脸崇拜地看着卫平，看着他用靴子里插得匕首锋利地将蘑菇表面的白霜划掉，看着他不知用什么东西“砰”的一下点找了火堆，看着他将玉米馍馍插在削得干净又光滑的树棍上翻烤……烤好之后，卫平将树棍地给她，还不忘帮她吹了吹，说了声：“小心烫！”
如宝满心满眼都醉在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切中，她情不自禁、魂不守舍地说道：“卫平，你咋啥都知道啊！”
这句话让卫平还挺享受，他得意地笑了笑：“这有什么的！当年我在德国陆军学校时，教官把我们扔到原始森林里整整半个月，所有吃喝都要就地取材！”
“为啥把你们扔到森林里？”如宝听不得卫平受苦：“哪个教官和你们有仇？”
卫平笑道：“那是对一个军人的磨练！”
“军人？”如宝看着卫平，心里咯噔一下：“你不是省里的吗？咋还当兵呢？”
卫平叹了口气：“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名以身许国的军人！可惜……唉……”
“当兵有啥好的？！”如宝咬了口烤得酥脆的馒头：“还是别当兵的好！”
“男子汉大丈夫从军报国理当其所，为什么不好？”卫平气愤地将手中正吃一半的烤蘑菇一把扔掉，
如宝可没他那么激动，还带着点儿鄙夷说道：“啥为国啊，今天是奉，明天是晋，后天又成了皖，这些个大大（大爷）们我爹都认识，他们打仗前全给我爹送礼许愿的，我看着天下就是个麻将桌子，大家坐在桌边打麻将，这一把谁的手气好，谁就赢点儿，谁的手气差就输点儿，轮流来啃桌上这点儿钱。”
卫平愣住了，怔怔回想着如宝说得那些话。这几句粗糙的比喻就像是西山大觉寺里晨露微曦时的清钟，“当”得一声留下层层叠叠的回响。
见卫平不说话了而且神情凄然，如宝觉得肯定和自己刚擦说的话有关，男人嘛，都是自负的。如宝想了想，又往卫平身边挪了挪，笑着说道：“你当兵打仗不也是为了出人头地吗？这个你不用难过，只要是黑家的女婿，守住我爹的这些个山头就依然是大英雄了！”
卫平慢慢回过味来，鄙夷地躲开如宝，哼道：“我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如宝有些不高兴，在她眼里，黑家的这些山头就是天底下最宝贵的东西，谁也不能轻视更不能损伤半分！
卫平站起身，目光悠远地看向了远方，一字一句说：“夫国也者，何物也？有土地，有人民，以居于其土地之人民，而治其所居之土地之事，自制法律而自守之；有主权，有服从，人人皆主权者，人人皆服从者。夫如是，斯谓之完全成立之国。”
卫平说完，长久不语，脸上是无比的凝重。这种凝重是如宝从未见过的表情，冥冥中也将她感染，她虽不知道卫平说得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卫平和虽有她见过的男人都不同，他心里有大理想，眼中有大世界，他想做的事儿一定是开天辟地的大事！
不知不觉间，如宝也站起了身，她鼓起勇气伸手从后面拉住卫平的手，一字一句道：“卫平，你一定能完成你的心愿，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卫平转头看向如宝，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认可而变得激动，相反，他嘴角飘上一丝苦笑。这丝苦笑让如宝无端觉得心疼和熟悉，仿佛前世今生曾见过一般。她使劲攥了攥卫平的手，冲他坚定地点点头。卫平轻轻叹了口气，反手也将她握住，说道：“走吧，天快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