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平一个激灵从梦中醒了过来,他癔症症地汗津津坐了半天,脸色才正常了起来。向着如宝的住的窑洞望了望,卫平艰难地抻着站了起来。他骨折的腿养的差不多了,虽然走路还有些疼,但总算能使上劲儿了,这还是多亏了黑老太,她拿出了藏了一辈子的臭膏药,然后啪啪两贴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不说立竿见影,也是贴完就能走。
卫平一颠一颠地走到窗口,如宝已经离开一个白天一个黑夜了,不知怎么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冥冥中觉得不安然。他想问问小丫头,但一开口小丫头就是吃人一般的表情,可见如宝绝对不是什么下山回府,或者是出去闲耍去了。突然,卫平又摇了摇头,他为那个土匪丫头操这心干什么?!如宝是黑家的千金小姐,是这山里的女主人,她不去欺负别人就罢了,谁能动的了她?!就算有危险,那也是活该,自己瘸了腿被圈在着山里不都是她祸害的吗!哼,不管她!死了才好呢!
想到这儿,卫平又一颠一颠地走回到床边服气躺下,使劲闭上眼。躺了一会儿,卫平又坐了起来,这次眉头拧得更厉害了。唉,到底如宝还是个小姑娘,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是她爹娘老子教的不好。再说,如宝对自己还是又恩的,若不是她的话,兴许自己早就见阎王了。
左思右想之间,卫平竟然不自觉地走到了如宝房门口。小丫头说梦话的声音听得分明,像是在喊“二狗哥”,这月黑风高的,卫平生怕把别人吵醒,轻轻敲门,轻轻喊道:“小丫头……小丫头……”
小丫头睡得死,什么都没听见。卫平稍微使了点儿劲,谁想门“吱嘎”一声居然开了!本来酣睡中的小丫头居然一跃而起,抄着笤帚冲着卫平打去。卫平“嗷”得一声被打中了眼睛,噗通倒在了门槛上。
……
如宝坐在树杈上,圈着身体一个劲儿哆嗦。她不敢在地上睡,只能爬到树上来。现在眼皮子打架的厉害,她也不敢睡,俩手紧紧抱着树杈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虽然是盛夏,但山里的夜里风还是嗖嗖的凉,没有了烛火到处是遮天蔽日的树荫,山林子里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偶尔闪亮的就是猫头鹰那绿油油的眼睛。
如宝抖得跟过筛子一样,她越都身下的树杈就越动,连同着树叶沙沙作响。那声音在寂静之中分明极了,像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如宝后脖颈子汗毛全都扎了起来,冷汗一身接着一身把衣服全湿透了。
“卫平!你对不起我!呜呜……”如宝连哭带喊:“你要是以后敢对我不好!我非活剥了你不可!呜呜……我黑如宝说道做到!呜呜……”
……
卫平捂着眼站在堂中,黑老太叼着旱烟长叹了口气:“就算是男人那地方不听自己的,也得等着娶了如宝才行啊!”
卫平一愣,没听懂。
黑老太抬起脚,眼袋锅在鞋底子上磕了磕:“后生啊,小丫头迟早是给你填房的,你急个球啊。”
填房?!卫平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赶紧摇头:“老太太,您想错了!我没这意思!”
黑老太眼睛一瞪:“你没这意思咋地半夜去推人家房门啊?!”
“我!”卫平分明感觉到身边射过来的情绪各异的眼刀。
“唉”,卫平叹了一声:“我是想问问小丫头……如……如宝去哪儿了!”
“球了!”胡一刀骂道:“白天那么多时间,你咋地就非得黑夜里去问了?!”
卫平脸颊有些红,他吞吞吐吐说道:“我……是因为梦见她……梦见她……有危险……”
“甚?”黑老太居然站起了身,走到卫平身边,一双眯眯眼定定看着他:“你梦见我家如宝了?”
卫平尴尬地点了点头。
黑老太忙问道:“我家如宝怎么样?”
卫平咳了咳嗓子:“呃……我梦见……她……在唱歌……”
“甚歌?”
“好像是……是……十五的月儿圆……”
黑老太抓住卫平的胳膊连连点头:“我如宝就爱唱这歌!我如宝就爱唱这歌!后生啊,如宝是在给你托梦呢!哈哈,让我们别担心,她没事儿!”
黑老太这么一说,一屋子人除了卫平都高兴了起来,小丫头更是噗通跪下,对着鬼见愁的方向连连叩头:“谢天谢地保佑我家小姐平安无事!”
卫平愣住了,他刹那间反应过来,如宝定然是身处险境了,着急之中,卫平慌忙问向黑老太:“奶奶,如宝到底去哪儿了?她是不是有危险?!”
黑老太看着卫平的眼睛一亮,笑道:“后生,你叫我什么?”
卫平一愣,硬着头皮又叫了声:“奶奶”
黑老太满地地点头:“好娃!好娃!”
“奶奶,如宝到底干什么去了?”
……
天亮了,如宝抱着树干的手不知道什么时间松开了,整个人歪歪扭扭靠在枝桠上睡着了。不远处,一条土灰色的蛇吐着信子沿着树枝游了过来。如宝睡得正酣,绑腿松了都不知道,那蛇许是闻到了如宝包袱里鸡蛋的味道,沿着裤管就钻了进去。那冰凉滑腻的身子贴着如宝的小腿往里钻。突然间,如宝“啊”得一声惨叫,丝毫不顾自己还在半空中的树杈上,就乱蹬乱甩起来。
只听“咔嚓”一声,树枝断了,如宝直直摔在了地上。幸亏树杈不高,地上又有泥草,如宝落地的同时,一个翻身跳起来,使劲蹬腿,同时伸手往下扒裤子,那蛇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竟然更加往里钻得厉害,如宝好容易抓住了它的尾巴,一使劲拽了出来,抡起胳膊就往石头上砸。她疯了一般一边哭喊一边猛摔,几下之后,那蛇早就被摔死了。如宝也没了气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只听见身后传来沙沙沙的声音,如宝气力早就用完,刚才摔下来时许是摔倒了腰,此刻疼得厉害。她索性也不起身了,只哭喊道:“妖魔鬼怪都来吧,我如宝十四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本以为会咬上来血盆大口,可是后背贴上来的却是暖呵呵厚实实的胸膛,还有一颗砰砰直跳的心。卫平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如宝白花花的腿上,声音好听地在她脖子后面说道:“别哭,我来了!”
那一瞬间,如宝只觉得自己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盖儿都打了个激灵,那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与舒畅比自己第一次酒醉都飘然,荡得都要飞到天上去了一般。这一瞬间,终结了她此前度过的所有日子,胜过了她十四年间的所有快乐,成为她从今以后魂牵梦绕的想念。如宝懵懵懂懂的心终于如花骨朵一般,为了一个男子,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