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之后,司马炎终于要召见我了。我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在这漫长的两个月中,我曾无数次急切的想要见到他,无论那将代表着什么,即使是死亡也好,因为很多次我都感到自己离发疯已经无限的接近了,就差一点点,我的思绪便会如同一团乱麻般交织在一起,然后完全的不受控制。我知道就差一点点,我将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完全的失去意识。还好,后来那笛音使我的心绪渐渐地趋于宁静。可就在此时,那个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俾倪天下的人要召见我了,我又突然很想后退,很想蜷缩回那幽暗的大殿,安享那份宁静。我知道一切都由不得我,因为有些人总喜欢掌控别人的命运。在他们心中天下是他们的,天下人的心就必须是他们的。如若不然,这些人就不该活在世间。既然避无可避,我只能坦然地去面对。
当身旁的内侍拉着我跪下时,我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司马炎。我小心的低着头,一抹玄色在我身前昂然挺立。
“抬头。”他的声音轻描淡写,却不容抗拒。给人一种慵懒而又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气。
我抬起头,与他的眸光相遇,他的眼神淡漠而疏离。这种眼神我似乎在哪儿见过,我开始在记忆中搜寻。
是那个人,曾在山伯父家出现的那个人。没错,有着与古枫相似的容貌与身形,却多了几分冷峻的男人。
“大胆!”司马炎身旁的内侍监突然大声地呵斥。我才发现自己的失神的确有几分失态。
“对芙蓉殿还满意吗?”司马炎对于内侍监的呵斥声充耳不闻,声音中到多了几分关切。
“浩浩大殿,阮玥走都走不尽!”我不卑不亢,言语中的意思,我想他是懂的,这不正是他让我住进这空荡荡的芙蓉殿的原因吗。至于是否满意,是否皇恩浩荡,我想我们心里都不言而喻。
“大胆!身负皇恩,还不快谢恩!”內侍监显然已是忍无可忍,眉毛皱成了三道弯,气的脸都红了。
他嘴角的弧度化开,带着一抹讽刺的笑意。“阮籍的女儿果然冰雪聪明!”
我的心一阵颤栗,他的态度让我感到难以捉摸。
“如果此刻朕封你为妃,你以为如何?”他嘴角的弧度轻轻上扬,眼睛注视着我,像是孩子专注于一件非常有趣的小东西。
我还未答话,身旁的内侍轻轻地推了我一下,“快谢恩呀!”。他在我耳旁小声说道。我咬紧牙依旧不出声,心跳得更快了起来。
“阮玥粗鄙之人,未敢侍候陛下。”我鼓足勇气抬头望着他,却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情绪。
“你不愿意?”
“不愿意!”我笃定的回答。
“为何?”,他俯视着我,语气里蕴含着强大的威慑力。
“阮玥志在山水。有些人、有些事,从不敢歆羡?”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说出来,我反倒不害怕了。
“看来芙蓉殿的两个月,你学到的并不多,你的悟性就这么低吗?”从他的声音里我感到一种刻骨的寒意。
“阮玥质陋才疏!不能也不敢揣度圣意”。在我极度恐惧想要放弃自己的坚持时,一种我自己都不明白的力量支撑着我。
“好一个不能也不敢揣度圣意!朕不妨将圣意明确的告诉你,既进了宫,就是朕的人。你志在山水也好,图谋富贵也罢。朕要的女人,连同心都是属于朕的!朕的恩宠,哪怕是一丝一毫一瞬,也足够你铭感五内,终生不忘!”他一词一句气势逼人。
“既如此,阮玥莫敢不从!”他的话句句刺痛着我。你不是要我的心吗,我绝不给你。
芙蓉殿依旧是寂寥的,我端坐在妆台前。所有的恐惧、孤独、软弱、无助都被满腔的怒火所代替。“恩宠!”我默念着这两个字,回忆着他说这话时语气和神情,一种羞辱感焚烧着我的心。“我,阮玥,绝不要什么恩宠,因为我从来都不想做宠物。也绝不会向所谓的主人邀宠。正当我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的时候,那道久等的圣旨却让我错愕不已。我呆坐在座椅上,是的,那道圣旨居然恩准我呆坐在座椅上,不必跪迎。更让我无所适从的是它的内容。我居然成了这宫中唯一的一名女画师,专事皇帝选秀。看来,那个男人在想些什么,我是无法猜透的。不过,庆幸的是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轻触着内侍手中端着的画师宫服,竟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喜悦感。此时,传来悠扬的笛音,使我的心情更加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