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晌午,褚二才见到姗姗来迟的宝衣。
“怎么这会儿才来,二郎等了许久。”木齐颇有些责备的语气,给宝衣引路的刘婆子颇觉晦气,平白受这一顿气,她却不敢露出丝毫不快。木齐年纪虽然小,却是二郎身边的老人了。
宝衣也没有多话,跟着木齐进了方圆斋,原来,是书房。她忐忑不安的心总算稍定了。褚二今日着月白色团花长袄,花样看的不甚清楚。他立在案前,笔走龙蛇,从宝衣的角度看过去很有气势。
阳光已露出些毒辣来,可洒到褚二身上,却让人觉得暑意全消。宝衣的目光移到他悬笔的手腕上,纯白如纸,青色的血管里仿佛还能见得血液在隐隐流淌。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像暮光之城中的吸血鬼,隐隐地有着嗜血的欲、念。实在是诱人的白!
“来了啊!”褚二终于写完了几个大字,抬头望了宝衣一眼,只这一眼,却令宝衣呆若木鸡。
冯迪!
“冯,冯导?”他也和自己一样吗?还是这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恩,你为甚这样盯着某?”不是冯迪,冯迪没有这么白,他是出了名的黑炭头,且他才不会这样和颜悦色的对她,他跟她说话从来都是咆哮着的。
宝衣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忍着疼痛,给褚二见礼。“好教阿郎知晓,奴唐突失礼,阿郎切莫见怪。只奴觉得阿郎甚是面善,与奴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这才多瞧了两眼,还请阿郎原谅则个。”她学了两个月,做了两个月的哑巴,才把这“好教”,“则个”之流学了个七八分,这才敢开口说话。
“哦?面善?无妨,某不在意这些个。”白的像朵梨花的二郎清浅一笑。似乎浑不在意宝衣说他与她的故人相似,想想宝衣都做人丫鬟的了,她的故人能是什么好出身,能和二郎相提并论吗?木齐一边磨墨一边为自家主子抱不平。
“会磨墨吗?”木齐手中一顿,又流畅地继续自己的使命。
“不会。”宝衣心中警报拉响,竟忘了敬语。想红袖添香?狐狸尾巴果然藏不住,她会也说不会啊!不过磨墨这么精细的活儿,别说是这原本的宝衣不会,就是身为现代人的她也不会,毕竟人家早都用现成墨汁了,砚台什么的就是个收藏赏玩用的,谁舍得拿来磨墨啊,又费劲又糟蹋了好东西。
“也不打紧,日后你便负责这房里的扫洒吧。”仿佛早料到了这个答案,二郎紧接着她的话音便这么吩咐了。
“可这差事原本是。。。”宝衣也不知道谁负责这的差事,书房里没有第四个人在。可二郎的书房不可能没有专门打理的人,她要是领了这份差事,还不得被那人嫉恨死,这可是一份美差啊!
“不打紧,宝槿自有别的差事去做!”原来这差事是个叫宝槿的丫头做的。
竟然就是打扫一下书房!这是天上掉了馅饼么,还是这二郎放长线掉大鱼,有什么别的意图?可她不过是个丫鬟,算得上什么大鱼!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好教阿郎知晓,奴最是粗鄙,怕是给阿郎扫洒都是不般配的,奴怕脏了阿郎这的地,担不了这样贵重的活儿。”她低头看着脚下光可鉴人的大青石地砖,这在这年代可贵的很,她也不是不识货的。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就放了我回去洗衣服吧!她真不想一不小心当个通房啊!
是要拒绝这么轻便的事体?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一样是扫洒罢了,这书房里也就这些书,也不值两个钱,不算得什么贵重的活儿!”
那么些的名家手札都不值得几个钱?二郎你也太谦虚了!木齐心中腹诽,可二郎这么说,他自是没得反驳了。这小丫头可真是交了好运了!
这话落到宝衣耳朵里,自是知道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要是惹恼了这位看上去还挺和善的爷,她指不定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她可还想好好护着自己的脑袋。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问:“阿郎为何待奴这样好?”
二郎似乎也被她问住了,竟搁下了自宝衣进门来还没放下的笔,定定地看了宝衣一阵。看得宝衣差点就要破功大骂了,他才哂然一笑,道:
“也许因为,你面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