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处暑,便是白露。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到白露才真正算是到了秋天了。
先前阿月总跟她讲秋风凉,要仔细着了凉,她可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冷的,天气照样是和暖的很,便是前些日子的雨也没有几分凉气。
可一到九月,离白露还有七八天的时候,气温骤降,宝衣就觉出秋日的凉薄来了。虽说是春捂秋冻,也不是谁都适宜的,更何况阳翟地处气候干燥,气温本就低些。宝衣本不畏这样的天气,可前些日子的那场雨到底有些伤了心神,连累身子骨也有些畏风畏寒。听了阿月的念叨,硬是在中衣里加了一件薄袄。
那还是阿月去年穿的,阿月今年长的多已经是穿不下了。说起来阿月的身子还真的是得天独厚的,才不过十二三岁便已经********,秾纤合度,看着格外的紧实,实在是朝气蓬勃,令人艳羡。
宝衣看了看穿在自己身上还显得有些宽松的袄子,便打趣起阿月来。阿月难得地红了脸,追着宝衣不依。二人便笑闹了一阵。
秋风悄悄扶窗而过,掀起一丝凉薄。
怕冷的女人们最是受不得这样的天了。譬如,二娘。
“咳咳,咳咳咳。”二娘忍不住掩帕咳了两声,绿珠忙上来给她顺气,她现在是二娘眼前很得力的丫鬟。
“不妨事。”往年这个时候她都有些受寒咳嗽的毛病,她体质弱,格外的畏寒,今年却有些更过分些。她顺了顺气,又问道“阿郎现在在做些什么。”这个时辰他本应该在书房练字,二娘是知晓的。
可是变天了,她就不免担心起他身边伺候的有没有记得给他加衣,其实哪里会有不周到的。她不过是想,他还会不会记得她的身子受不了秋日来时突然的湿寒,会不会,会不会过来瞧她一瞧。
她的心思,绿珠哪有不知道的。可“二郎带着木齐去了田庄。”
这几日天气的确是寒凉些,往年的处暑过后,气温都还能有二十七八度。今年却连着下了两场秋雨,气温一下子就跌了许多,绿珠觉得怕也只有个十五六度了。温差变化如此之大,都让人隐隐有些初冬的感觉了,实在是冷的紧。
可人觉得冷还可以加衣服,庄稼要是冻伤了,那可是伤筋动骨一整年的事儿。
褚家的田庄这个时节种的是晚稻和棉桃。对于白露这个季节,这两样庄稼那都是又爱又怕的,又喜她降水好,白露白迷迷,秋分秀稻齐。晚稻喜露,却最是怕秋旱的。
又怕她气温低,天太冷是会影响晚稻抽穗扬花和棉桃爆桃。是以一大早田庄上的管事尤大力便来秉了二爷。
“但愿今年田庄上能有好收成。”虽说阿翁如今官途锦绣,可家里的日子还是要靠他们自己的,二郎从来不愿借着阿翁的名头收取人家的孝敬。
“奴瞧着,这几日天气还算晴好,只要再有一两日的回暖,到了白露,庄稼沾了露,来年一定有好收成的。”
“哦?你还懂稼穑?”二娘看着绿珠,自己的这个陪嫁丫鬟,这些日子似乎比以往机灵有分寸了许多。
“好教娘子知晓,奴虽不懂这些,可也知道天公作美,若是天气晴好,气候适宜,庄稼没有不喜人的。”绿珠恭恭敬敬地道,她并不知道自己这原身是什么时候跟着二娘的,可二娘一定比她自己还了解她的身世,她自然不能胡诌自己懂得稼穑一事。而且她也的确只知道些皮毛。
“你倒是会说话。”但愿,一切都能顺遂吧。“去把那边窗子关了,我想躺一会儿。”
“是。”绿珠替二娘关了窗子,又掩了寝室的门,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她并绿蓉两个坐在庑廊下说话。绿蓉很听她的话,又没什么心计,她使唤起她来倒也很顺手。
到了未时三刻,二郎便回来了,到了晚膳时分他便来找二娘一起用膳,才知道二娘有些受寒,已经睡了快两个时辰。
二郎便亲自端了一碗鸡汤,又亲手喂了二娘吃,只把个二娘从头暖到了脚。晚间又歇在了二娘屋里,夫妻二人丝毫不受这秋日的影响。
绿珠在外间守夜,一夜都没有合眼。
转眼便到了白露,白露天气晴,谷米白如银。这一日果然是个大晴天,前几日气温本已回暖,这日更是仿佛回到了夏天,让人又感受到了夏日最后的一点余威。
宝衣早脱了阿月的袄子,轻装上阵开始了自己的一天的忙活。晨起的时候还见着了院子里君子兰的露珠,一天的好心情便开始了。
白露的这一日,照例是要喝白露米酒的。褚府对下人素来宽厚,早饭的时候,宝衣便也领到了一小碗的甜米酒。甜而不腻,可真是美味极了,这真是她在古代这些日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可惜只有那么一小碗。
以至于在书房伺候着的时候,都还死命的咽着泛滥的口水。
褚二练了一上午的字,效果却不是那么的好。他总有些心烦气躁,这样的他让自己很不喜欢。
到了午膳时间,见了端到自己眼前的米酒,他突然有点找到了郁气发泄的口子。
“一会儿再端一碗送到方圆斋去。”说罢便开始品尝起眼前的米酒。白露米酒,自有一番风味。今日无事,下午便再去练上一个时辰的字,总要写出一些好的来。
“阿郎,这甜米酒喝多了也是会上头的。”二娘关切地道。白露这一日三餐都会有一小碗米酒,下午再加一碗,喝多了怕会甜着胃里难受的。
“某心中有数。”二郎放下碗,笑着望向二娘“阿裴今日身子可爽利些了。”
想起自己的畏寒,便想起这两日二郎的温存,二娘面上就是一红,便轻声道了声好。哪还有比夫婿的体贴更能暖人心的呢,二娘心下欢喜,便将规劝二郎的话头又掐断了,二郎自然是有自己的分寸的。
过了午时,小憩片刻的二郎便又去了书房。
宝衣临时被通知加班的时候,还老大有些不愿意。可居然吃到了自己怀念了一天的米酒,顿时欢天喜地地就差给人跪下了。
她心满意足地饱了口福,二郎也写出了一副自己较为满意的字,嘴角不自觉了上扬了几度。木齐一路眼观鼻鼻观心,他伺候二郎这么久可没有这么好的差别待遇过。
还有人心里却不是那么舒服了。
二娘午睡醒后,怕二郎贪嘴喝多了米酒会不舒服,便吩咐绿珠着小厨房送完解酒暖胃的糙米汤去。
这样的好机会,绿珠怎么会假手于人。
可当她看到宝衣满脸笑意地喝着米酒之后,却凝住了脸上练习许久的笑容。
她转身喝掉了眼前的糙米汤,微有些苦的滋味一路席卷到舌根,她生生地咽了下去。
陆浅云,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