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恶臭传来,凤宁掩了掩鼻。龙三接着道:“我们在这先呆上两日,等伤好些了再上路。袭击我们的人,我心里有数了,这事回头再解决,我们先回家。”
“是为了抢你家那个盒子吗?”
“不是,那盒子我早就安排了人送回去,不在我身上了。”
“那是为何?”
“我们俩的目标有点大,反不如找个不显眼的人带走安全。”龙三似也被那臭味熏得不行,眉毛皱得死紧。
“不是,我是说不为盒子,那是为了何事?你挑了人家的寨子?”
“不是。”
“你抢了人家的宝物?”
“不是。”龙三把药捣得差不多,往里头倒了药粉,然后转了过来。凤宁瞪着那黑乎乎粘嗒嗒的药糊糊,警觉地问:“这是做什么的?”
“给你敷腿去肿的。”他把药盆子端近了来,示意凤宁挽裤腿。
凤宁脸都被臭歪了,迅速往床里一缩:“不,不,我的腿再吃几顿饭,睡两觉就好了。千万别用那个碰我。”
龙三脸一板,沉着声音道:“都肿成那样了,血脉不通,不上药会留下病根的。你自己动一动看,是不是痛得厉害?”
凤宁刚才那一缩已是知道自己的腿比之前更痛,但那药确实太臭。不过现在,更臭的是龙三那张脸。他道:“下来,坐床边,挽裤腿。”
他声音不用大,但奇怪的自有威严在。凤宁撇撇嘴,不敢不从,磨磨蹭蹭地挪到床边,过程中双腿确是痛得她直吸气,然后裤腿一挽起来,她吓得再吸一口气。
这是她的腿吗?又青又肿,鼓得似要炸开。
龙三看得她的腿,心里也是一惊,迅速把药盆子放到她的脚下,然后用手抓了药糊给她抹到腿上去。
凤宁痛得腿一缩,却被龙三按着了,药臭味直往上冲,熏得她大气都不敢喘。过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开始抱怨:“龙三,我快被臭死了。”
“忍着。”龙三的脸离药盆近,被熏得更甚,他都没说话,她抱怨什么。
“这种死法太憋屈。”凤宁嘴上不停。
龙三实在很想说说她,可真的太臭了,他不接话,屏着气,快速仔细地给她腿上糊上药糊。
这时凤宁忽又道:“龙三,我想起来了。”
龙三抬头:“想起什么?”
“我很小的时候,放过一个很臭很臭的屁,把一屋子人都熏起来了,大家就追杀我。我跑啊跑,跑到瓜田里躲了起来。”
龙三讶然的看着她,问:“你在跟我说笑话?”
凤宁一瞪眼:“什么笑话,我认真的。你不是说想到什么都要告诉你吗?这臭味臭得我想起来了。”
“放了个屁,然后大家追杀你?”龙三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要笑,要忍住。
凤宁点头:“嗯,还拿了棍子呢。那时候我们几个孩子睡一屋,他们怎么就能看出来是我放的呢?”凤宁撑着下巴努力想:“我后来从瓜田回去了没?那个地方是哪呢?我好像在瓜田里又放了一个大臭屁。”
龙三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蹲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于是索性就这么坐着,“哈哈哈”地笑个过瘾。
凤宁见他笑,恼了:“你怎地这般没同情心,我出糗了,被欺负了,你居然还笑。”
龙三笑得停不下来:“那要如何办?”
“起码表示一下同情。”
“好的,我真同情你。”
“嗯,就是啊,我多可怜,被小伙伴赶出屋子耶,蹲在外头不得睡。”凤宁絮絮叨叨,龙三却是回过神来,想到些不对劲的地方。
凤宁是独女,从小家境殷实,怎么依她的说法,好像住的是乡下地方,跟别的孩子一屋睡,居然还有瓜田?
龙三低头继续给凤宁敷药,心里却是盘算着,真的该走一趟凤家了。
可龙三没想到,凤家不用他去,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了。
话说龙三安排好了事,带着凤宁赶回家。这一路小心,为躲避凶险,他们走僻径,绕山路,颇有些辛苦。
龙三在路上还得了消息,他派人跟踪的那个寻找特征似凤宁女子的男子,竟是把盯他梢的人甩掉了。另一方面,青楼里那位死者的身份已查明,是绝魂楼的杀手。
绝魂楼的杀手为何要追杀凤宁?那个在寻找凤宁的是否也是绝魂楼的杀手?难道他们发现凤宁还活着?凤宁做了什么让他们必须斩草除根?
龙三很担心。他派了人去打探,又给江湖里各派友人捎了口信,希望能查出绝魂楼与凤宁之间的瓜葛,确保凤宁的安全。
凤宁对此一无所知。她只知道龙三带她回龙家,他保证会解除龙家人对她的误会,让大家知道她没有坏心劫宝,是她护住了龙家的宝物。
这让凤宁很高兴,她觉得这次回去,自己一定能扬眉吐气。而这一路龙三对她很好。两人形影不离,甚是愉悦。
凤宁脑子里全是龙三,她忍不住总想偷偷看他。越看他越是觉得他好看,分外顺眼,看了还想看,怎么都不够。而偷偷看他这种行径,十次有八次会被发现,被发现了,她索性便光明正大地看,还振振有词:“我是在瞧你呢!难道不能瞧吗?”
龙三完全不是耍赖皮的凤宁的对手。其实他也心虚,因为他也常偷偷看她。所以他总能抓到她的目光。她的目光热情,满是对他的情意。
他的心被那热度悄悄的,一点一点的,融化。
夜里头她熟睡,常是抱着他的胳膊,或窝在他身边。好几次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跳加速,险些按捺不住想亲吻她的额头。及时清醒,刹住了。
但有次他半夜忽然醒来,发现是因为凤宁睡得迷糊往他怀里钻,还嘀咕觉得有些凉。他倾身拉了拉被子将她裹好,退回来躺下时发现他们脸挨着脸,待他察觉时,他已很自然地吻住了她的唇瓣。
柔软,带着凤宁的气息。龙三心似化掉,虽知不该,却舍不得放开。凤宁轻嘤一声,龙三陡然一惊。
凤宁没醒,只是本能地往龙三怀里偎过来。龙三仰面躺回枕上,心跳如鼓,好半天也未平复。
凤宁就在他怀里,他觉得欢喜,又觉得苦恼。他越是心疼爱惜现在的她,就越是气恼怨恨过去的她。
凤宁不知道龙三在想什么,她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龙三对她的感情,也能体会到龙三仍有保留。偶尔看到龙三看着她的温柔眼神里掺着挣扎。她猜是她还不够好,还未能让他放下心结,但她不气馁,她这么地欢喜龙三,越来越欢喜,欢喜得她都不想回家了,只想就这么与龙三两个人一直走下去。
她想跟他在一起,真的很想。
可是家还是要回的,她期待着龙家人对她的改观。她保护了龙家的宝物,她不坏。她觉得只要她能在龙家抬头挺胸,再加把劲对龙三好,一定能消除他的顾虑,忘掉她过去的不好。他们能和和美美的,相伴过一生。
若是能那般,便太好了。
凤宁满怀着这样的心情,与龙三回到了京城。
刚进家门,门房就跟龙三报了:“凤老爷、凤夫人来了。”
凤宁心里一动。凤?
她看向龙三,龙三也正看向她。他对她点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想:“是你爹娘。”
凤宁顿时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她忙去拉龙三的手:“我,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何模样了?你会陪着我的吧?”
龙三拍拍她手背,拉着她一起往府里走。早有仆役报了龙二说三爷回府,于是龙二遣了人过来领他们去见凤家夫妇。
龙三领着凤宁去了。
走到会客厅堂处,龙二与凤家夫妇正对坐着喝茶,气氛称不上融洽,但也都是端着笑脸。
凤宁一瞧,那凤家夫妇均是四十开外的年纪,男的长相端正,只是紧锁的眉头让他略显严肃,女的美艳如花,眉眼间却是透着几分狡黠。
凤宁看着,心里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就是她的爹娘?
凤宁使劲的想着,脑子里却还是搜寻不到半点关于爹娘的记忆。但那凤夫人的脸她是熟悉的,她想,这是因为她与她有五分像的缘故。
那凤夫人转头看到凤宁,立时笑开了颜。她走过来温温柔柔地一把抱住了她喊道:“凤凤,你可算是回来了,娘都快担心死了。”
凤宁有些拘谨,不知该如何答,只得道:“我没事。娘莫担心。”
凤夫人放开凤宁,拉着她上下仔细地瞧:“还好,还好,没事便好。”一旁的凤卓君咳了一声,对妻子道:“阿俐,别吓着她了,过来坐吧。”
乔俐揉揉眼睛,拉着凤宁过去:“那是,那是,我太高兴,糊涂了,我都忘了凤凤病了,不记事了。”
凤宁回头看了一眼龙三,他点点头,她便跟着她娘过去坐了,还喊了凤卓君一声”爹”。
凤卓君连声应着,看得出来也是颇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