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我的言辞激怒了黎耀凡,还是他终于玩我玩得腻了,总之那以后的半个多月,我都没再见过他那张讨人厌的脸。
我想就算我们过去有过些什么,但时至今日,我和他也早已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他高高在上,我卑如蝼蚁,即便真有一时半会的交集,也迟早会厌的。长痛不如短痛,趁我还没被他玩死之前,早早避开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抱着这种想法,我决定提早出院,但乐姐却不同意。
“我就不明白了,你伤还没好,在医院多呆几天又怎么了?如果是因为费用的事,你根本不用担心,黎先生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Stop!”我在乐姐面前做了一个喊停的手势,“再强调一次,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混蛋,否则绝交!”
见我态度如此坚决,乐姐总算不再提他,但却满脸的不甘心,似乎我怎么委屈了黎耀凡似地。我早知道那混蛋哄女人有一手,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的手段更加炉火纯青,随便几句话就让乐姐毫不犹豫地倒向了他的阵营。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当年我也出息不到哪里去。
我叹了口气,道:“乐姐,有些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如果你还当我是个朋友,就让所有事都到此为止。比起飞上枝头变凤凰,我更乐意踏踏实实做只能满山跑的野鸡,至少不用提心吊胆怕摔死。”
“既然你那么说,那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但是你真的不能出院,因为……”
“别说了,我心意已决。”我打断她的话。
“可是……”
“你还说?”我瞪她。
“好吧。”乐姐叹了口气,“等会出去,你可别后悔。”
“放心吧,绝对不后悔!”我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一刻,我万万没有想到,才不出半个小时,我就悔得差点剖腹自尽。原来乐姐说的后悔不是指黎耀凡,而是指守在医院们外那群如狼似虎的狗仔队们!
没错,在我与世隔绝的这段日子里,外面早已闹翻了天。
一群记者围着我问:“沈小姐,听说你受伤和罗薇有关,是真的吗?”“对于外界传言罗薇的戏霸行为,你有什么看法呢?”“你有考虑过向法院起诉罗薇吗?”……
面对疯狂而至的各种提问,仅凭乐姐微不足道地阻挡,根本无济于事,而我拄着拐杖,更是难以脱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蜂拥而至的人越来越多,却无力招架,只能被逼着一步步地往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车鸣声响起,紧接着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飞驰过来,冲散人群,急刹车停在了我面前。
一切来得太突然,我和在场的记者们一样全都愣住了,只见那开车的是个戴着口罩的家伙,车一停就猛向我招手。说时迟那时快,乐姐突然打了鸡血似地反应过来,一把拉开车门,将我推了进去。
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车子迅速启动,眨眼睛便将那些记者甩出了数百米远。
我这才回过神,听到乐姐在车上一个劲地喊:“妈呀,比上次还恐怖!再迟一点我连胸罩都要被挤下来了!”
开车那人“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某种不怎么好的预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恩人,你是谁啊?怎么称呼?为什么要救我们啊?”乐姐兴致勃勃地扒着前座的椅背,探头问。
对方没回答,车开得愈发快了,在马路上夺命狂飙,不断超车,引起身后一大片愤怒地喇叭声。
乐姐开始有点怕了,尖叫:“救命啊!你到底是谁啊?快停下来,我要吐了!”
后视镜里,那双桃花眼眯了起来,狠狠地踩下了油门。
乐姐真的快晕了,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千星,都是我不好,没把你捧红,下辈子有机会,我一定加把劲,哪怕老板想潜规则我,我也认了……”
我一面安抚语无伦次的乐姐,一面朝开车的人喊:“夏司桀,你开慢点,这是马路,不是你的赛道。”
车一个漂移,急速停在了路边。
“不错嘛,竟然还认得我,不枉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那家伙拿下口罩,玩世不恭地笑着,那得意的笑容看起来活像个使坏得逞的小孩。
我没猜错,果然是他!
“夏司桀?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熟呢?”好不容易缓过气的乐姐一边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边探头往前看。突然,她像发现什么似的尖叫了起来:“夏司桀!夏氏集团的夏司桀!不行不行,我一定是晕车了,我要晕了……啊,我晕了!”她说完,真的晕了。
真没出息!
就在我为乐姐的表现摇头叹息道的时候,车停了下来,夏司桀回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我:“你朋友真有意思,她叫什么?”
“你别打她主意!”我瞪了他一眼。
“千星,这么多年没见,就算你不念旧情,好歹也想想刚才是谁救了你。你这么凶对我,我可是心都碎了……”他那漂亮的脸蛋,配上一副受伤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
“你别用这张脸在我面前撒娇,我看着恶心。”我毫不留情地说。
“我这张举世无双的脸,别人爱都来不及,怎么会恶心呢?”他说完,竟然还臭屁地去照了照后视镜。
我觉得自己快败给他了!
多年未见,这家伙除了皮相愈发成熟妖孽了之外,几乎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性格还是那么臭美,做事还是那么出其不意,凡是跟他共处一个空间的人,总会忍不住想在他漂亮的脸蛋上划两刀泄愤。
你就当这是仇富心理的一种变异——仇美吧,毕竟哪个女人愿意看一个比自己还漂亮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呢?这简直是对女性这个种族赤裸裸的侮辱!
为了克制自己杀人毁容的冲动,也为了让自己的眼睛可以得到暂时的净化,我打断了夏司桀自恋的行为,问:“你回来干什么?”
“喂,你这女人也太没良心了吧?十年没见,你不问我过的好不好,不问我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竟然问我回来干什么!有你这么对老情人的吗?”
“什么老情人?什么老情人?”晕倒的乐姐突然蹦起来,两只眼睛绿幽幽地瞪着我,嘴里语无伦次,“千星,你你你……你跟他……”
“你别听他乱说。”我说。
“什么乱说,你自己答应做我孩子他妈的。”
“三岁答应的事也能算吗!”我终于暴怒了,与此同时,某些我和他相识的片段也逐渐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由于我家和夏家是世交,所以我和夏司桀很早就认识,具体多早我已经忘了,只记得那时候我还穿着开裆裤,他还梳着小辫子,我们两个二逼儿童在我家的大院子里玩过家家,年近五十的管家金叔在我们旁边站着。
他命令道:“我是爸爸,你是妈妈,金叔是宝宝。”
“是,夏少爷。”金叔毕恭毕敬地点头。
可我却坚决不同意夏司桀的提议,我说:“我不要,爸爸不梳辫子,我要做爸爸!”
“不行,我是爸爸。”
“我才是!”
“我是!”
在一番激烈的争论过后,我们最终决定以石头剪子布决定角色的分配,结果他出了剪子,我出布,就这样我一失足成千古恨,成了金叔的妈。
事后很多年,夏司桀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笑称我是他孩子的妈,我还记得每次他一提起来,黎耀凡都会不高兴……
打住!打住!
我急忙甩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见我这态度,夏司桀嘴里哼了声:“跟你开玩笑真没意思。”
乐姐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我们。
我赶紧说:“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我就想知道你回来干什么?为什么会来医院?”我真的很好奇,自从十年前,这家伙留个口信说要去完成自己的梦想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偶尔也会关注八卦杂志,说夏氏集团的独子夏司桀,不爱江山爱赛车,放着父亲的事业不管不顾,在赛车界混得风声水起之类的消息。总之,以我对他的认识,我绝对不相信他会收心,除非出了什么大事。
“我说我回来结婚的,你信吗?”他问。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绝对不信!”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他叹了口气,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坦白跟你说吧,其实我是回来悔婚的。”
这下,我信了。
我太了解夏司桀了,就好像我了解黎耀凡那样。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黎耀凡已经变得我猜不透了,但夏司桀那点心思我却一猜就透,所以这家伙说回来悔婚的,我一点都不意外。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爸用了多少手段让我回来,幸亏我够聪明,没让他得逞。”夏司桀开始跟我诉说他和他爸之间的一些事。正如八卦杂志报道的那样,夏司桀不爱江山爱赛车的行为,多年来一直是他爸夏雄的一块心病。在用尽了各种办法未果之后,他爸终于想出了逼婚这种狗血的招数。
“都怪我当年为了出国,一时冲动答应了我爸给我安排的婚约,这次如果我不回来,他就要直接替我公布婚讯了,我实在是拖不下去才回来想办法的。哪知道才下飞机买了份报纸,就看到你的新闻,话说你和耀凡……”
“我跟他没关系,别在我面前提他!”我打断他的话。
很显然,在八卦这方面,夏司桀比此刻早已如狼似虎的乐姐要消停得多,他耸了耸肩:“不提就不提,但有件事你得帮我。”
“什么事?”我问。
“其实我这次回来,我爸不知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当然更为了给你个机会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他说到这儿,故意朝我抛了个媚眼,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他笑眯眯地接下去说:“我决定让你包养我几天。”
玛丽她奶奶的隔壁,我就知道这家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尽管我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但是正如夏司桀所说的,他救我在先,作为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我不得不忍受了他无理的要求,勉强让他住进了我的小公寓。
但是,夏少爷却并不是好伺候的主。在向四周环顾了一圈之后,他露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千星,你故意耍我吧?我不信这种地方是你能住得下去!”
“我已经住了三年了,信不信由你。”我平静地回答。
“不可能,你当年可是……”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现在是现在,当年是当年,如果你一定要提起来,麻烦你从门里滚出去,我这儿不欢迎你。”我板起了脸。
“好好,不说就不说,我先去看看房间!”那家伙赶紧岔开话题,朝房里奔了过去,那散发着少爷气息的背影和这间窄小阴暗的公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有些没底,不知道让他住进来的这个决定,究竟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但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他养尊处优惯了,应该耐不住那么久,或许明天他自己就会打退堂鼓了。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却完全低估了夏司桀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不出半天,他已经把我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吃的、用的,但凡他能找到的,绝不跟我客气。
“你简直就是强盗!”在看着最后一包泡面,被夏司桀扫荡之后,我终于发出了这样的愤慨。
“说什么呢?强盗会救你吗?再说了,你腿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吃泡面这种没营养的东西,我这可是在帮你。”他的回答已经完全到达了一种没脸没皮的境界,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我只说让你住这儿,没说你能在这儿白吃白喝,等会你下去超市买点吃的上来,记得别忘了买个人用品,如果明天起来看到你动我的牙刷,我保证让你把牙刷带牙膏一起吃进去。”
我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夏司桀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良久才叹了句:“千星,你变了。”
“我早就变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垂下眼,轻声说了句:“其实你家的事,我早就听说了,只是我一直觉得耀凡应该不至于对你那么狠心……”
“那你也太看不起他了。”我冷笑了声,突然感到胸口有些莫名的闷气。
“要不这样,等我把婚退了,我去求我爸帮帮你,又或者我去劝劝耀凡……”
“我不需要帮助!”我打断他的话,“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安安分分地呆着,别给我惹麻烦,更别把黎耀凡扯进来,我跟他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夏司桀还想说什么,但是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开口。
“你放心吧,等我把婚退了就回车队,绝对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他向我保证。
但事实上,夏司桀的出现仍然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影响。特别是他飞车在医院门口救我的事情,又给媒体带来了不少可挖掘的新闻点。
这些天,有关这位法拉利车主身份的猜测非常多:有人说他是黎耀凡,也有人说他是我的背后靠山,最搞笑的是竟有人说车里的人是我的干爹!
面对这些毫无逻辑的八卦,我哭笑不得。只能怪夏司桀太高调,没事开什么豪车,他当时要是开辆金杯或者是QQ来,傻子才有功夫写我。
除了对神秘车主的讨论之外,有关罗薇的戏霸事件也迟迟没有平息。不管是媒体上还是网络上,对这位“清纯玉女”的评价都非常差,许多讨厌她的人甚至开始挖她“整容”、“酗酒”的老底,昔日苦心经营的形象几乎毁于一旦。甚至还有知情人透露,已经有不少广告商要求跟她解约,而那部《天使》听说也已经暂停拍摄……
面对诸多传言,我在感到大快人心的同时,也不免感慨娱乐圈的瞬息万变。
许多人昨天还是万人崇拜的明星,今天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好像我爸那样,过去再风光,现在还不是一样下落不明?
人在做,天在看。
多年的经历让我相信因果轮回,我告诉自己要做个光明正大的人,就算生活再辛苦,也决不能突破道德的底线,出卖的自己的灵魂。
或许是老天爷看我觉悟这么高,终于决定给我转转运吧。
当我一面在家养伤,一面为能否保住饭碗而担心不已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电话是《天使》的导演王大辉打来的,他说由于罗薇突然毁约,电影已经拍不下去了,现在剧组停工,不少工作人员都走了,现在只剩下他和几个主创人员还在坚持着。他告诉我,这部电影是他所有的梦想,他不想放弃,所以他打算拼死一搏,重新挑选演员,从头拍起。
“如果不是我一心想靠演员的人气来炒作电影,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坦白说,从电影开拍到现在,每一天我都在忍耐罗薇的演技和脾气,现在我已经忍无可忍了。那天看着你一遍遍地从楼上跳下来,我就在心里想,这才是我要的女主角。我无法保证电影能不能拍完,甚至不能保证你是否能拿到片酬,但是我还是决定向你发出邀请,恳求你能代替罗薇,出演这部戏的女主角。”
听完王导这番诚恳的话,我拿着电话,考虑了很久。
最后我问:“没片酬不要紧,盒饭能领吗?”
“能,你想领多少都没问题!”
“行,那我接了。”
就这样,为了盒饭,也为了剧组,更为了能帮助一个电影人完成他的梦想,毫无表演经验的我,毅然接下了人生中第一个女主角的戏份。
尽管我一时冲动,答应了王导的邀请,但静下心来想想,终究还是感到有些不安。毕竟我只是个小小的替身演员,连基本的演戏经验都没有,凭什么代替科班出生的罗薇?
但乐姐对此却毫不担心,她说:“你怕什么?又不是每个明星都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家影帝成名前还当过服务生呢!”
“我也当过……”我小声跟了一句。
哪知竟被乐姐听见了,连连说:“这就更好了,说明你生来就是影后的料!”
这叫什么逻辑?我哭笑不得,转身朝坐在沙发上玩PSP的夏司桀喊:“喂,你别光顾着玩,好歹也给点意见?”
这厮竟然看都没看我一眼,只甩了我一句:“你都答应导演了,还想那么多干嘛?烦不烦?”
话虽不中听,倒也有理。我在恍然大悟的同时,朝夏司桀翻了个白眼:“你也答应你爸了,还不是一样来悔婚?烦不烦?”
PSP里响起game over的音乐,夏司桀抬起头,脸都绿了。
我得意的回过头,想到在这屋子里,有人的处境比我更糟糕,心里就感到莫名的安慰。
我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天使》剧组更换女主角的消息就不胫而走,成为了各大媒体娱乐版的头条。而我的名字也随着新闻的出现,再次荣登上了搜索榜的首位。
我不是没有预料到媒体的反应,但却也低估了公众对于这件事的关注程度。
人人都在好奇,为什么一个默默无名的替身演员,可以有如此大的本领,把罗薇的男人占了不说,还抢了她的戏。这一切用巧合来解释,已经根本无法满足看客们对八卦的渴望了,于是各种炒作论、阴谋论纷至沓来,另我有些无力招架。
但就像夏司桀说的那样,我都已经答应王导了,总不能食言?为了王导的梦想,为了剧组,更为了我的盒饭,我唯有顶着压力撑下去。
或许是被生活压迫惯了,我非但没有淹死在公众的口水中,反倒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越打越强,就连腿伤都好的飞快。在这期间,王导给送来了剧本,让我仔细研究。
虽说我一早就接触了《天使》这部戏,但由于当初只是个替身,根本不需要了解什么剧情。如今站在女主角的立场研读剧本,我才发现,这部戏真的很有看点:除了情节紧凑,故事精彩之外,人物形象刻画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女主角是一个代号为“天使”的女杀手,她无父无母,从小就被组织培养起来执行各种任务。一次,组织委派她去绑架某个黑社会老大的儿子唐少杰。对方虽出身黑社会,却并不想继承父亲的事业,一心只想学医。
天使的冷酷和唐少杰的单纯让影片的最初充满了微妙的喜剧色彩,但是随着情节的深入,故事越来越沉重,看到几处感人的地方,我忍不住抹了几把眼泪。
我打电话给王导,说明我很喜欢这个剧本,只是怕以我之力,驾驭不了天使的角色。
“剧组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要记住一句话,当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每走一步,都是得到。”
虽然我觉得这样充满哲理的话,从一个大胡子男人嘴里说出来有些突兀,但还是为此而动容了。
他说的没错,从一个富家千金沦落到在片场给人当替身,我钱也没了,身也失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不成功,也肯定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日子了。既然如此,不如咬着牙向前冲,反正每走一步,都是得到。
事实证明,那些听起来头头是道的人生哲理全是狗屁!
当我终于调整好心态,信心满满地前往出席电影发布会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最糟,因为更糟的永远排在后面。
“沈小姐,对于外界传言你故意跳楼诬陷罗薇,你有什么看法?”
“大家都说罗薇现在被你整惨了,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传闻罗薇说要起诉你,你作何态度?”
“你干爹是谁啊?”
“黎耀凡包养你是按月计费的吗?”
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我不能骂人,也不能动粗,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胸前,避免被疯狂的记者扯掉身上这件看上去很脆弱的低胸小礼服。
由于剧组经费不足,请来的保安根本不够专业,我眼睁睁地看着瘦弱的保安和可怜的乐姐被记者冲散,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念:“每走一步,都是得到。每走一步,都是得到。每走一步,都是……我擦,谁他妈地摸我屁股!!!”
我愤愤地回过头,审视四周,闪光灯的强光令我头晕目眩。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穿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本来就站不稳,被人这么一推,哪还站得住?
就这样,在经历了被人围观、拍照、咸猪手之后……苦逼的我摔倒在了地上。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当我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听到“呲——”的一声,那穿在我身上脆弱的小礼服终于支撑不住,在背上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闪光灯来的更疯狂了,我趴在地上,脑子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件西装忽然将我铺头盖脸的遮住,紧接着我感到身子一轻,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横抱了起来,把那些令人作呕的闪光灯全都隔绝在了外面。
我回过神,扒着西装想往外看,却听到耳边传来黎耀凡的声音:“盖好了,还嫌不够丢脸?”
如果这时候我还顾着自尊,那就是傻逼了。
我乖乖地盖住脸,在一片黑暗中百感交集,脑海中闪过许多曾经的回忆,但最后思绪还是集中到了他紧贴着我肩膀的那只手掌上。曾几何时,我是多么熟悉这样的拥抱,可现在,却成了我最不愿面对的过去。
或许有些孽债真是命中注定,想不认命都不行。
车是个好东西,特别是那种可以把狗仔队甩的远远的高级轿车,更是好得令人感动。但身处在这样一辆好车里的我,此刻的心情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我蜷缩在车座的一角,用双手死死抓着盖在我脸上的西装。
其实我很明白自己这样的行为看上去有多可笑,但是我更清楚地意识到我此刻的狼狈:头发乱了,衣服破了,就连高跟鞋都在混乱中掉了一只。如果让黎耀凡见到我这样凄惨无比的模样,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然而我这样的愚蠢的行为显然是徒劳的,没过多久,我便听到黎耀凡冷冷的声音:“你打算遮到什么时候?”
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听起来格外清晰,可我却根本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默不作声地假装没听见。
“你还知道丢脸?”他又甩出一句。
简直欺人太甚!我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继续装死。
他终于还是不耐烦了,俯身过来,想要扯开我手里的西装。但我反应也快,拼了命地不让他得逞。
我们俩就这样你拉我扯地僵持了很久,直到黎耀凡突然说了句:“要是扯破了,你赔。”
这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我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松开了。那一刹那,车内刺眼灯光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令我刚习惯了黑暗的双眼感到极度的不适应。于是,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蠢事——我竟然拿手捂住了脸。
事后回想起来,我觉得自己当时的表现简直就像被便衣捉奸在床的坐台妹一样狼狈,但此时此刻,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沈千星!”黎耀凡终于还是怒了,他吼了一声,声音之大把我都吓了一跳。“你要是再敢把你的脸遮起来,我就把这件破衣服从你身上扯下来。”
算你狠!
我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把手给放了下来,与此同时,我也终于完全暴露在了黎耀凡那盛怒的目光中。那一刻,我觉得我全身的自尊都在熊熊地燃烧着,恨不得跟他打上一架,但是此刻的处境却不容我那样做。
我抱住双膝,把头撇向窗外,尽量避开他的目光。
“是谁出的主意,让你穿成这样的?”他突然质问我。
“关你屁事。”我小声地嘟哝了句。
“公司?经纪人?还是那个什么导演?你没脑子啊,想出名想疯了?”
“你骂够了没!”我终于忍无可忍了,回过头迎上他的目光,“我穿成什么样,管你什么是?你是我谁啊?要不是你莫名其妙地来招惹我,我至于这么惨吗?你以为我想出名啊?你以为我想被人骂啊?你以为我不想要脸啊?我他妈的就想混口饭吃!”
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了。
黎耀凡不知何时收回了他那盛怒的目光,冷冷的扫了我一眼:“我给你机会了。”
“我不屑做你的棋子”
“哪怕像今天这样丢脸?”他挑眉。
“哪怕死。”我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撇开头,不再看他。而他,在沉默了良久之后,也冷哼了一声,不再睬我。
气氛一片死寂,显得耳边的引擎声都格外清晰,我望着车窗外,数不清的车辆行人在我的眼前掠过,脑海中再次忍不住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黎耀凡,你娶我好不好?”
“你别老冷着脸,一点都不帅。”
“你说我们以后生几个孩子好呢?”
“过了今天,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是敢看别的女人一眼,你就死定了!”
我曾经亲口说过的那么多情话,现在却只剩一句脏话:操你妈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