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黎总的再三验货,我终于被恩准回剧组复工了,由于拍摄已接近尾声,工作的强度比起之前小了很多。
相对宽松的工作让我可以抽出时间去医院陪我妈,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医生建议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我在医院给我妈剥橙子的时候,我妈忽然问我:“千星,阿牛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我问。
“也没什么。只是我是发现他最近来看我的时候,老有电话打进来,每次都匆匆忙忙的,还总抛出去接电话。他应该不会是背着你搞外遇吧?”
我无语了:“妈,你瞎想什么,他是工作忙,抽时间来看你就很不容易了,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其实男人吧不一定要多能赚钱,主要还是看人品,只要人老实,有责任感,对你一颗心就够了,别像你爸似地……”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眼眶忽然红了。
我赶紧劝她:“妈,你别难过了,你还有我,我一定会很孝顺你的。”
“我知道你孝顺,可是你也苦啊……”今天她好像想的特别多,情绪也比较低落,搞得我也一下子郁闷起来。
为了防止出现我们娘俩在医院抱头痛哭的惨剧出现,我赶紧哄我妈睡觉了,然后匆匆忙忙的从病房里出来,怕晚走一步都会忍不住多想。
没想到我刚把病房的门关上,迎面就遇上了黎耀凡。
“你来了啊?”我边说,边用手擦了擦眼角。
“你哭了?”他问。
“你才哭了!”我吸了吸鼻子,“我这是沙眼。”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病了?”
我有点尴尬,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你那么忙,不用每天都抽时间来看我妈,反正她记性不好,等过几天她把你忘了,你就不用每天扮阿牛那么辛苦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低声说了句。
我抬头看他,医院晚上的灯光不太亮,让他身上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亲切感。
“对了,我来是想给你看些东西。”他忽然这样说,并且拿出了手机。
我凑过去看,看到屏幕上有张照片,是份残破的文件,放大了看,上面隐约写着“林氏集团”、“融资”这样的字样,让我整个人为之一振。
“这只是张照片,由于文件损毁的很严重,我还在找人复原,相信我,用不了多久你父亲的案子就能水落石出了。”他看着我说。
虽然很感动,但我的心情还是很复杂,我低下头,轻声道:“其实你不必为我做这些,我爸他……”
他制止了我继续说下去:“七年前我就该做了,但是我没做,这些都是我欠你的。”
“别说了。”我捂住他的嘴,“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带我去吃宵夜吧,我有点饿了。”
“好吧。”他点了点头,眼中似乎有些失望。
我明白他的心思,他希望我开口原谅他,但是有些话我说不出口,我们之间的裂痕就算恢复了也始终留有痕迹。
而且,还有那么多事没有解决,即使我们可以冰释前嫌,也不意味着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感情不仅仅只是一个吻,几句情话那么简单,到头来总要面对婚姻和家庭,他能不顾母亲的阻拦,放下一切仇恨来娶我吗?
我不愿去深思这个问题,因为答案或许很残酷。
虽然吃夜宵只是个借口,不过我的确饿了,为了来照顾我妈,我拍完戏就赶来了,连便当都没来得及领一个。
“你想吃什么?”黎耀凡问我。
我把那些可以和黎公子身份相配的食物在脑子排除了一遍,最后斩钉截铁地说:“我想吃香辣小龙虾。”
黎公子的脸都绿了:“你上辈子跟龙虾有仇吧?”
我不回答,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最后还是妥协了,屈尊降贵地带我去了龙虾馆,在看着我点了一整盆小龙虾之后,他终于忍不住问:“你的口味这么变得这么多?”
“不是我的口味变了,是我以前没机会吃,所以不知道它好吃。你也没吃过吧?要不要试试?我保证你尝过之后一定会爱上它!”我热情地递了只小龙虾到他碗里。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外星人。
“不吃就不吃,没口福。”我嘟哝了声,又把龙虾拿了回来,正想吃,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对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场戏了,剧组准备了个杀青宴,你来吗?”
其实我不过是想报答他请我吃小龙虾,但是黎公子好像并不是这么认为的,没羞没躁地问:“你打算带家属?”
吃个饭都不忘占我便宜,我瞪了他一眼:“大家一起吃顿饭而已,你不去就算了。”
“我可没说不去。”他耸肩,“我会尽量抽时间来的。”
“那还真难为你了,大忙人!”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有些暗暗的高兴。
第二天,剧组迎来了最后一场戏。
这对我是个特殊的日子,不仅仅是因为我主演的第一部,可能也是最后一部戏,即将宣告结束。更重要的是,今天是我和黎耀凡三月之期的最后一天。
虽然那个荒唐的赌约早以不复存在了,但一想到在这三个月里竟然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就不由得感叹造化的弄人。再过三个月,我们之间又会变成怎样的关系,我实在无法预测。
“千星,晚上杀青宴你会去吧?”休息的空当,乐姐问我。
“废话,我是女主角,当然要去。”
“我有些不太想去诶。”乐姐看上去好像忧心忡忡的。
“你怎么了?”我好奇的问。
乐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声地告诉我:“你那天不是跟记者说你和黎耀凡没关系了吗?因为这样,剧组里出了不少风言风语,说亚凡集团会撤资,谁都拿不到报酬。”
“谁这么没品传这种话啊?”我有些生气。
“还能是谁啊?”乐姐瘪嘴,“不就是那个刘副导嘛,他最近看上了剧组里胸最大的那个女演员胡依依,两人打得火热。我打听过了,关于你的那些坏话,都是从他俩嘴里传出来的,这对狗男女真他妈不要脸!”
“这种人,别理他们最好。”得知这话是副导说的,我也就接受了,反正对他的人品我也从没抱过什么希望。
话虽如此,但是到了杀青宴的时候,我还是让这对狗男女给恶心到了。
当时我正在等黎耀凡,他上午给我留了短信,说会准时参加,等杀青宴的时候却迟迟没有出现。
乐姐看我魂不守舍就问我是不是在等谁,没想到让胡依依给听见了。
她立刻大声说:“千星你在等人啊?男朋友吗?你跟黎耀凡才分手就有新欢了,手段很厉害嘛!不会是夏司桀吧?”
剧组里谁都知道我搅黄了夏司桀的订婚礼,外面传我是小三的大有人在,但大家都很给我面子,对此事向来避而不谈。胡依依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仗着有副导撑腰,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挑衅我,我自然也不会让着她。
我笑了笑:“哪有胡姐你厉害,老少通杀,连结了婚的男人都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我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刘副导,两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沈千星,就算你是女主角,也不能乱说话,快给依依道歉!”刘副导很明显地开始护短。
别说是胡依依这个小演员,就是当初罗薇那么大的仗势,我也没落过下风。“副导,我跟胡姐开玩笑呢,你急什么?我肯定不会说你跟胡姐有什么的,你都能做他干爹了!”
乐姐和微微她们都笑喷了,副导的脸色青得像饭桌上的清明果,胡依依更尴尬,脸都憋红了。
“沈千星!”怒了,“你说话别太过分,还当自己有靠山呢?没了黎耀凡,你算哪根葱?”
“我不算葱,你算。”
乐姐再一次笑得直不起身。
副导见说不过我,转而将话题引到了亚凡集团的投资上,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别得意的太早,亚凡集团要是撤资,大家的钱全都得打水漂,到时候你就是剧组的罪人,我看你拿什么还!”
一说起这个,原本热闹的酒桌立刻就安静了。
辛苦拍摄了那么久,就算有梦想又怎样,没有钱还是万万不能的。最近由于副导和胡依依的造谣,本就搞得剧组里人心惶惶了,如今副导把这事儿放到台面上来说,谁心里都没底。
我很生气,想拍着桌子跟他对峙,但是黎耀凡还没出现,我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我们之间的关系别说是未来,就是现在都很不稳定,谁知道明天会怎样,万一真发生像副导说的那种情况怎么办?
见我答不出来,副导愈发得意起来,颐指气使道:“怎么样,说不出话了吧?沈千星你给我听着,我们大家的血汗钱要是拿不到,我一定会……”
“会怎么样?”
安静的包厢里忽然响起一个带着威慑力的声音,我惊讶地回过头,发现黎耀凡正站在门口,一手插袋,一手倚着门框,不紧不慢地问:“刘副导你有什么奇思妙想,不如直接说给我听听。”
那一刻,刘副导那颗长得像清明果的脑袋,黑得都快烂掉了。
虽然我不是个虚荣的人,但是黎耀凡的出现还是让我彻彻底底地虚荣了一把,看着副导和胡依依从石化到尴尬,从尴尬到谄媚,最后又无比绝望的脸,我心里真是爽翻了天,忍不住地在旁边偷笑。
这时,乐姐她们已经自动自发地把我的旁边的座位腾出来了。黎耀凡穿过人群朝我走来,即使一身休闲打扮的T恤加牛仔裤,都无法隐藏他那超凡卓越的气质,将周围一群人衬得黯然失色。
他的出现对整个剧组来说无疑是一颗定心丸,刚才沉默的场面消失了,包厢里又变得无比热闹起来。
在这一片嘈杂声中,我问黎耀凡:“你迟到了。”
“你怕我不来了吗?”他问。
虽然的确这样想过,但我还是嘴硬了一把:“来不来随便你,我无所谓的。”
“你就非得在我面前逞强?”
“彼此彼此。”我干笑了两声。
此时王导带着酒杯走了过来,他已经有些喝高了,说话都比平常大声:“黎总,能请到你不容易啊,来我敬你一杯。”
“不好意思,我开车了。”黎耀凡婉拒。
“这你就不够意思啦!人都来了不喝酒哪成?大不了喝醉了我找人给你送回去!”我估计王导是喝高了,所以胆子特别大,愣是要把酒递给黎耀凡。
我了解黎耀凡的性格,他说不要没人能劝得进,为了不让场面变得尴尬,我只好牺牲自己,一把接过了酒杯,道:“王导,他开车不能喝,我替他喝。”
“我们小沈就是豪爽啊!女中豪杰!”王导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我,连连向我敬酒。
“够了,不许再喝了。”王导他们那群人走了之后,黎耀凡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种场合,推掉了多失礼?你放心,我酒量好着呢,没你想得那么不堪一击。”
“我怕你酒后乱性。”他说。
“放心,要乱也不会找你。”我故意与他针锋相对。
哪知道他的脸色忽然就黑了,一下抓住了我拿酒杯的手,说:“你敢。”
我怔了怔,发现玩笑好像开过了头,这个占有欲强到变态的男人竟然把我的玩笑话当真了。
或许真是喝酒之后容易冲动吧,见黎耀凡忽然威胁我,我的倔强劲儿就上来了,朝他挑衅道:“我还真敢了。”说罢,我甩开他的手,拿着杯酒就朝摄影师乔森走过去。
这家伙长得特别高大,虽然是个美国人,但中国话说得特别溜,对我也有点意思。我倒不是想耍乔森,就是酒劲上来了想教训一下黎耀凡,让他知道我也不是没人要的。
结果,我的酒杯还没碰出去,就让黎耀凡给半路截下了。
“对不起,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他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没人敢阻拦黎公子的暴行,就连信誓旦旦说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乐姐,都目送着黎耀凡带我离开,末了还投给我一个节哀顺变的眼神。
我真是快被这个男人气死了,前一刻还“英雄救美”地演偶像剧,下一刻就变了脸,一副要找我算账的样子。
“黎耀凡!”我一直被他拉着走到了酒店外,在他的车前才好不容易甩开了他的手。我说,“你发什么疯?这么多人说走就走,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顿饭,都让你给搅了!”
他板着脸不说话,朝我走近了一步。
我就知道不对劲,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并且得意的想,你丫就会强吻封我的嘴,老娘都着了那么多次道了,再让你得逞就甭出来混了!
正得意着呢,没注意脚下有档台阶,冷不丁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我愣住了,黎耀凡也愣住了,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开始笑,笑得太特别开心。
我被他笑得耳朵都滚烫滚烫的,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光了,飞快地从地上站起来,挽着袖子打算跟嘲笑我的家伙拼个你死我活。结果还没开始,手就让黎耀凡给抓住了。
“阿星,别闹了。”这家伙一温柔起来,称呼都便得特别肉麻。
我被他这一声阿星叫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一分神,他忽然把手放到我屁股上,还问:“你疼不疼。”
我整个人都石化了,刚才还不疼的,被他这么一吃豆腐,顿时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我把他的手拿开,说:“你要问就问,别动手动脚的,耍流氓啊?”
“我这是关心你。”他很严肃地说。
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欠抽!
我揉了揉刚被吃过豆腐的屁股,说:“我不跟你扯了,送我去医院,我妈还在医院等我呢。”
“乐意效劳。”他终于放过我,转身替我打开了车门。
从酒店到医院的路有些漫长,虽然刚才那几杯酒还不至于让我醉倒,但还是有些后劲的,我感到有些头晕,在副驾驶位上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黎耀凡叫了我一声。
“怎么了?”我睁开眼问。
“你睡着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要是睡着我还能跟你说话?”我觉得他今晚有些不对劲,光从叫我称谓看,就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
这时,他忽然停下了车。
天已经很黑了,周围的路上几乎没有车,他忽然在这里停下,让我觉得很奇怪,总有人要被人拉到荒郊野外,先奸后杀的错觉。
“你到底怎么了?”我问。
“今天是最后一天。”他说。
最后一天?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指的是那三月之期。今天是最后一天,时钟即将跳到12点,还有几分钟赌约就结束了。
“你不会还想跟我分个胜负吧?”我问。
“不。”他摇了摇头,“胜负已分。”
我愣了愣,看着他的眼睛,今晚天上连星星都没有,但他的眼里却闪着光,那种温柔又迷人的光芒让我一时有些失神。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吧,我问他:“谁赢了?”
“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地对我说。
我心里很好奇,当然也有几分期待,此时车上时钟显示离明天还有半分钟,但时间好像变得特别缓慢。
我看着他把手伸进兜里,像要把什么东西拿出来,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刺目的光忽然朝我们投来。
这一切的发生紧紧只在几秒之间,我抬起头,看到有辆车正以极快的速度朝我们冲过来,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第一次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就在这时,黎耀凡忽然扑过来,把我抱在了怀里。
然后剧烈的撞击声响起,汽车的引擎声、玻璃的破碎声、还有我的尖叫声在同时响起,巨大的震动几乎把我震碎。
“黎耀凡……”在晕过去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血迹,还有他虚弱的目光,在与我的对视中渐渐失去了光芒,最后无力地闭上。
不要!不要!
我眼前一黑,最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