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叮”的一声,门板缓慢开启,我和李明朗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我顺便帮他按了楼层。
他勾起嘴角:“你气色不错。”
我透过反光门板看向他,笑道:“你也不错。”
“房子的事还没解决?”
“我退租了,暂时搬到公司住。”
“我有个客户手上房源很多,需要介绍么?”
“不用了。我现在在攒钱准备入股,最近公司接的案子多,前景一片乐观。”
李明朗没再说话,只瞅着我笑。
我也回他一个皮笑肉不笑。
一切都perfect。
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其实有些关系不用处理的那么复杂。
我既不需要李明朗觉得对我抱歉,我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虽然上一回合的结局是以我的“自作多情”收场,但是人生在世谁没有过类似经历,一时的赢家不能代表永远,一时的得失也不能无限延长。
现在的我们,是对等关系,他公事公办,我公私分明,我们以后还会有工作上的合作和利益交换,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你不仁我不义,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不要掺杂任何私人感情,这样最好。
再说,连成大功那茬儿我都能走出来,何况是一段还没开始的感情?
两天后,我和程伊伊正式谈到公司入股的事,首次入股金额为五万,后续还会陆续补上。
谁知程伊伊说:“公司暂时还不需要你入股。我已经谈妥一笔二十万的入股,你那五万还是留着付房租押金吧。哦,对了,房源我也联络好了,咱们下午就去看房。”
“咱们?”我小心翼翼的确认了一遍。
“对,咱们。那房子离咱们公司步行十五分钟,月租金两千五。”
我眼前一亮,但很快又觉得不太可能:“这附近怎么会有两千五的房?该不会是那种隔断式的集体宿舍吧?”
“两千五是合租费。精装修,独立卧室,卧室面积不低于二十平方米,带独立卫生间,厨房共用,家具电器齐全,包物业费和供暖费,客厅还有七十寸家庭影院和音响配备。”
一直撑到中午,我每过几分钟就向程伊伊套一次话。可程伊伊却自始至终目不斜视的在电脑前打字,懒得搭理我。后来还是听我抱怨着,好不容易才把储物房收拾出家的感觉,这么快就要搬了实在舍不得,她才瞟过来一眼。
“储物房我打算改成休息室,有了新股东的投资,咱们可以在里面放几个迷你睡眠仓,供员工们午休。”
“你是认真的?”
“不是你说的么,午饭要吃好,午觉要睡好。”
我“嗯”了一声,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李明朗。
临出发前,我提出最后的疑问:“可你家在北京不是有好几栋房子么,干嘛还要和我合租啊?”
程伊伊顿了一下说:“为了凝聚员工的向心力,以后咱们公司上至老板下至员工,都要住在一起。哦,那套房子还有游戏室,除了有游戏机和两台多功能健身器以外,过两天可能还会多一张台球桌。”
我倒吸了一口气:“你确定我只要给两千五的房租?”
“嗯,但是如果期间有人离开公司,其它人就要分摊他的那份。照目前来看,你就只需要给两千五。”
一共就两个人住,两间卧室一间客厅,还有一件游戏健身室,一厨两卫,这样的极品套房居然只租五千?
说实话,虽然在去的那一路上,我都在脑补那套房子的内部规模和格局,可我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一套房。
它位于我们公司附近的一片高档住宅小区里,采用酒店式管理。
小区内有大片的绿化地和喷水池,还有素质很高的住户,我每次打从这个小区门口经过,都忍不住多看上两眼。这特么的要不就是我在做梦,要不就是程伊伊在给我下套。
几分钟后,我尚不能从小区环境和外部规划的惊艳中醒过神,程伊伊就像变魔术一样,让我见到了内部格局的精致。
没想到,它竟然是一套集体居住型的Loft,简约的后现代主义装修风格,共分上下两层,两层都有独立的卫浴设备、办公间、卧室以及小厅兼起居室。
至于游戏室和厨房则都在一层。
楼上的装修以白色为主,间或黑色颇具文艺复兴风格的装饰物,楼下则是以黑色为主,搭配着白色的大型家具。
我愣愣的环顾四周,连喘气的功夫都顾不上。
程伊伊在我身后说:“你在淘宝上买的那些小家具也可以摆进来,但仅限于你自己的房间,不要破坏集体活动区域的气质。”
“我住哪间?”
“二楼左边那间。”
我立刻踩着镂空式的楼梯直奔二楼。
那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样板间No.1,宽敞明亮,没有奢华的装修,却有舒适温馨的小资情调,搭配着设计前卫的灯饰和桌椅,还有一张让人很想扑上去的双人床。
程伊伊跟了进来:“我住你对门。”
我回过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刚才看到,楼下好像也有卧室?”
“对,刘备会住在楼下。”
我登时一愣:“刘备也要进来住?”
“他的婚纱设计工作室,和咱们公司已经建立起战略合作关系了,而且他也入了股,自然要把他算在内了。”
原来那投资二十万的财主就是刘备?
“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其实我是可以把这间房让出来了,要不你和刘备一起住楼上吧,我人微言轻,住楼下就可以了。”
可是程伊伊却说,楼上的办公间兼书房,是我和她共用的,处理公司的案子时沟通也方便,省的她楼上楼下来回跑。而刘备设计的婚纱,也正需要一个以黑色调为主的房间,一来黑色最能衬色,二来他也不喜欢太明亮的空间。
我再无异议,只是有点小担心,万一刘备跑到楼上找程伊伊滚床单,这间房子的门板也不知抗不抗噪。
不到一个小时,程伊伊就将事先和房东拟好的协议拿来出来,我生怕她变卦,很快就在上面签了字,打算明天一上班就通过网络银行将押一付三的钱汇到房东账号上。
事实证明,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翌日中午,程伊伊没有给我饭补。我捂着肚子,可怜般的望着她,她却装作看不到,我只好觍着脸蹭过去,伸手问她要。
程伊伊这才抬起眼皮子:“昨天你没仔细看租房合同么?”
“什么?”
“里面有几条附加款项,那套房子是作为公司给员工们的福利待遇之一,原本一间房是三千五的房租,现在按照两千五每人计算,其中多出来的一千算作员工的补贴。那么既然有了租房补贴,就没有饭补了。”
也就是说,我那实实在在的二十块现金,已经贴近那些不属于我的住宅面积里了?
“那如果我改主意了,能不能要回那二十块饭补?”
程伊伊嫌弃的看了我一眼:“郝心,你会不会算这笔账?租房补贴是一千块,饭补每天只有二十块,一个月工作日也就二十来天,饭补总共就四百多块。难道你为了那二十块的饭补,要跑到五环外去住,每天将三个小时浪费在来回上班路上么?”
“我可以每天带饭上班,剩下那四百块,积少成多,将来还能入股公司。而且,我住在储物房挺好的,不仅能剩下那两千五,还多了四百块饭补。”
“我已经说过了,你不需要入股,公司的钱足够运营的。再说,房租协议你已经签了,如果你要退租,押金一分不退。”
程伊伊边说边拿起包:“下午我去家具厂买点小装饰品回来,你快联系搬家公司把你那些东西从储物房里清走,明天一早就会有人过来送睡眠仓过来。”
下午,程伊伊放了我半天假,我找来了搬家公司帮我将储物房那些我精挑细选的破烂,运进了那件高档套房。
然后又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收拾内务,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叫了一份吉野家果腹。
吉野家送餐来时,我急忙忙的奔下楼,开门付钱。后来经过客厅时,隐约还听到一楼的办公间里传来的动静。
八成是刘备。
我不敢打搅他,蹑手蹑脚的上了楼,继续收拾房间。
等初具规模了才跑到门边站定,各角度拍了几张美图上传到微博。网友一致评价,房子真棒,除了部分略微拉低气质的小家具。
翌日大早,我的大姨妈来了,而且来势汹汹,腹如绞痛,不得已只好跟程伊伊请了半天假。
电话那头似乎很吵,程伊伊说,是工人在整理储物房和空着的那间房。
我气若游丝的问她,难道空着的那间房也要改成休息室么?那间房就是我将来想改成办公室,和程伊伊画地为牢独立作业的那间。
程伊伊嗤笑了一声,说我想得美,那间房要为入股公司的新老板改成办公室,办公用品和家具也已经按照对方的喜好订好了,今早和睡眠仓一起送来了。
我问:“新老板不就是刘备么?他有自己的工作室还不够,这里也要分走一间?”
“谁告诉你新老板是刘备了?”
“不是你说的,刘备入股了么……”
“他是入股了,可他不是唯一入股的,那二十万是新老板给的,难道人家要和你一个级别坐在外面么?”
一家公司,两个老板,一个员工,再也没有比这更欺负人的事了……
不过基于职场守则,我还是向程伊伊侧面打听了一下这位新老板的喜好。程伊伊说她也不太了解,让我日后自己慢慢去挖掘……
直到挂上电话,我才想起来,我好像忘记问新老板的性别和贵庚了。
中午,我爬起来随便煮了点汤面,又洗了把脸,穿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服,打算以最佳状态去见新老板。为了表示诚意,我还在公司对面的面包房里买了一打蛋挞和几杯咖啡带上楼。
公司外间不见程伊伊,她桌上贴了张纸条,有事外出。
我放下蛋挞和咖啡,爬到那间办公室门前倾听了一会儿,里面隐约传出细碎的声音。
我又捋了捋头发,整理好衣服,深吸一口气,敲响门板。
里面静默了一秒,一道低沉的声音力透门背:“请进。”
我微微一怔,新老板似乎感冒了,鼻音略重,而且声音略微耳熟?
我无暇细想更多,握在门把上的手已经下意识地用力,门板应声开启,我咧开一个笑容,走了进去。
纯黑色的宽大办公桌后,是一个有三分之二个我那个高的大办公椅,正背对着我,面向窗户。
这间房子的景色是全公司最好的。
“老板你好……我叫郝心,是咱们公司的婚礼策划师,请问怎么称呼您?”
听到我的声音,那办公椅背后的人似乎一顿,进而缓缓转了过来。
我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李明朗,你怎么在这儿?”
我瞪住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他的神色倒是很平和:“程伊伊没告诉你么,我投了点钱进来,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了。”
“投了二十万的是你?”
“嗯。”
“你不是有自己的公司么,你钱多的烧的么?”
“你之前传真过来的文件我看过了,我也考虑过,如果只是介绍客户给你们抽取小额的介绍费,不如我直接投钱进来,每个月领取利润来的划算。而且既然这家公司我有份投资,以后工作交接起来也更方便。”
我攥紧了拳头,努力克制自己说出任何不雅的字。
唯有“砰”的一声,大力关上门,才是我对他最好的回复。
冲出公司,我就给程伊伊拍了个电话,问她为什么要先斩后奏,李明朗入股这么大的事居然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让我知道。
程伊伊却反咬了我一口:“送上门二十万我干嘛不要?你别忘了,上个月公司只做了酒酒和大禹这一单生意,后来还因为某人的监守自盗,公司不得不返还一半的钱。但我还是付了你提成,连你跟客户谈事来往打车的费用都报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了去年的打车票来忽悠我。我还容忍你把家搬到公司里来,还帮你找房子,还买了迷你睡眠仓,这些林林总总的算下来,还不够让你好好反省的吗?我只是请了个财神爷进门,你怎么就这么大意见?就算你看不惯李明朗,能不能也请你看在他有份发你工资的份上,面子上尽量过得去!”
我没想到我只是问了一句,程伊伊就满肚子牢骚。
我努力反击:“我记得公司成立之前,某人说过她有的是人脉和关系,客源不用我操心。可是上个月咱们公司的这唯一一单生意还是我拉来的。请问某人的人脉和关系都去哪儿了?”
“我总得先试你几个月吧?打从上大学那会儿你就想起一出是一出,万一我把我的资源交给你,你给我得罪人怎么办?酒酒和大禹的事就足以说明我的担心是对的。所以接下来,你必须做到保证每一个案子都能顺顺利利圆满完成,别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否则你就每天都给我到大街上发传单去!”
程伊伊当断则断的挂了我的电话。
我傻站在大街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拖动脚步,往小米家冲去。
只是我没想到,迎接我的却是一地的玻璃碴子,连个下脚地都没有。
我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关上门后,跌坐进沙发里的小米,凑过去时,脑子里飞速的旋转着各种猜测。
小米问我这么急找她什么事。
我一下子就将满腔要吐的槽咽了回去:“你怎么了?”
小米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又和那个李明朗闹别扭了?”
“怎么是又?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来的别扭可闹?而且他现在还成了我的老板了,我巴结他还来不及。”
我将来龙去脉简单的交代了一遍,然后起身到厨房冲了一杯热可可端出来给小米。
她接过来轻声说了句“谢谢”,又道:“这么看来,他对你还是有点意思。”
我一下子就无语了,不知道怎么我到厨房的功夫,话题就走到了这一步。
“你知道么心心,男人只有对自己不爱的女人,才会想方设法的让她死心绝望,但凡是有一点脚踏两只船的可能,他都不会这么做。”
小米踢了踢脚边的玻璃,这时我才看清,是原本摆在装饰柜里那十几个水晶摆件的残骸,摔得这么碎,必然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以往这种情况,十有八九都是发生在小米结束一段恋情时,每一次她都会将对方送给她的东西摔个稀巴烂,就像这次一样。
这些水晶都是庄胜宇送的。
可是还没等我想好怎么组织问题,小米就突然放下了杯子,站起身走到卧室里。不会儿,她又走了出来,将一只录音笔递到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