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明摆着么,人家大禹和酒酒都要结婚了,您的客户只是大禹的前女友过去式,她现在的行为不是第三者是什么?”
“你了解你的客户么?”李明朗望向我时,外面的日光正打在他的侧脸上。
“我不仅了解酒酒,还清楚地知道,任何一个姑娘当她决定嫁给她爱的男人,她渴望的是一个完整的家,她的初衷是爱,绝不希望会有第三者出现。”
李明朗笑道:“我刚才问,你了解你的客户么?我的意思是,你是否了解你的客户才是这段感情里的第三者。”
我脑中的一根弦应声断裂,险些以为自己幻听。
“是,是么?可,可就算这样,人家也准备结婚了啊!你,你那客户再理直气壮,也不能赶在人家要结婚的时候出来捣乱啊!”
“那不叫捣乱,叫争取。以前她不懂事,不懂的如何爱一个男人,后来做出了检讨,决定为这个男人改变,没想到这个男人要结婚了。她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做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所以才会选在这个时候作出补救。而且,如果你的这对客户真的相濡以沫,我的客户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插足。她这么做,只不过想给那个男人多一种选择,让他看清楚到底事实。当然,如果你的客户能经得起这次考验,那我的客户也愿意就此收手,祝他们白头偕老,这条我已经写进合同里了。”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李明朗的眼神和笑容在日光的折射下若隐若现。
“好,既然这样,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梁梯,你要为你的客户争取最后一次赢得爱情的机会,我也有责任帮我的客户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咱们就走着瞧。”
有些事,想不通头疼,想通了心疼。
我觉得现在的酒酒,就和当初刚和成大功分手的那个我一样,非但什么都想不通,心里还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其实直到现在,很多事我都想不通,比如成大功为什么会和我分手。比如小媚说的,他一毕业就结婚了?那女的是谁,怎么同学之间从没有人说过,连号称小道消息广播站的小米也不知道?
不过好在,以前想不通的事,现在我也不想想通了。
不想想,自然也就不会疼了。
临下班前,我打电话给酒酒,让她晚上务必把大禹约出来跟我见个面,同时打算好,要当着大禹的面拆穿李明朗和那赶在婚前挽回旧爱的狐狸精的真面目。
可酒酒过了一会儿却回了个电话过来,告诉我大禹晚上已经约人了。
我问约了谁,酒酒说好像是以前的朋友,他准备给人家送请柬过去。
直觉告诉我,这个旧朋友就是那个狐狸精。
李明朗这人做事一向讲究快狠准,他绝不会在一件业务上浪费太多时间,拉长时间成本,所以如果要拿下大禹的话,这几天就是关键时刻。
我二话不说就杀上了楼。
杂物小妹微笑的告诉我,李明朗今天约见重要客户,刚刚走了。
我正准备跟杂物小妹套套话,谁知保洁阿姨竟然拿着一包垃圾,从李明朗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我立刻对杂物小妹说:“既然这样,那我改天再来吧,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找他。”
离开有情人咨询服务公司,我转身就猫进了楼梯间,静等保洁阿姨推车而出。
几分钟后,保洁阿姨果然将垃圾扔进了垃圾房里,趿拉着步子走远了。
我杀到垃圾房前,捏着鼻子从里面拎出最上面的那个塑料袋,迎着光线左右看了看,从塑料袋外面,隐约能看到几道熟悉的笔迹。
看来就是这袋了。
经过几次的短兵交接,我早就发现李明朗有随手记录行程的习惯。
现在看来,这真是个好习惯。
程伊伊对我拿着垃圾返回公司的行为,表示愤慨:“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知道你这种捡别人垃圾的行为叫什么么,叫侵犯他人隐私权!要是在国外,人家是可以告你的!”
我眼皮子也不抬,一边低头翻找先前在他办公桌上看他记录的那张小纸条,一边回程伊伊:“现在不是在国外,这袋垃圾也不是我从他们公司里拿出来的,是保洁阿姨带出来扔掉的。既然是扔掉的就是不要的东西,我捡的是人家不要的东西,那就构不成侵犯隐私了。”
程伊伊听得一愣一愣的:“简直不可理喻。”
我没理她,她走了过来,拿她那双镶嵌了金边的高跟鞋踢了踢被我摊了一地的废纸,说:“不就是个小case吗,没了就没了,至于这么拼吗?”
我手上动作一顿,顺着她的小腿一路瞄上去,直到对上她那双困惑的眼睛:“程伊伊,你当初为什么要当设计师,除了喜欢,还因为刘备,对么?你要和刘备站在同一高度上,那是你成为一名优秀设计师的动力。这件case对我来说,就像刘备对你一样重要。而且这是咱们公司开张以来我的第一单业务,要是做不下来,咱们这个月很有可能开天窗。何况人家都跑到门口宣战了,咱们总不能不战而降吧?”
说罢,我垂下头,见到程伊伊的高跟鞋旁边,有一张似曾相识的小纸片。
我立刻扑了过去……
程伊伊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我拿起包向门口杀去:“记得锁门关灯,还有帮我收拾垃圾哦,么么哒!”
我一边拦截出租车,一边将电话打给酒酒,请她穿上对她和大禹最有意义的衣服,化上淡妆,赶到小纸条上的地址与我汇合,并且全程都要佩戴蓝牙耳机,就像《保持通话》那个电影里演的一样,无论发生多大的事都不要挂断,就算看到任何不想看的画面,都要保持绝对冷静。
在酒酒的追问下,我语速极快的将事情的始末在三分钟之内交代完毕,还告诫酒酒现在没有时间生气,先奋起直追跟丫正面交锋,回过头来再算旧账。
几分钟后,酒酒开始翻找衣柜,她说有几件衣服都对她和大禹很有意义,比如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见家长……
我直截了当的说:“选你俩第一次上床穿的那件!”
“可那是夏装啊。”
“甭管什么装,就是兔女郎装,你今儿也得给我穿上!”
数分钟后,酒酒整装待发,她还利用短短的三十分钟车程,跟我讲述了一下大禹和那狐狸精的部分过去。
酒酒刚走出社会时,是一头穿着八九公分高的高跟鞋逛街八个小时大气不喘的血牛。大禹是和酒酒在同一个部门工作的小伙伴,早她三年入职,有一女朋友,叫小甄。
那个时候的小甄,以“作”为荣,时常借题发挥跟大禹吵架。久而久之,大禹也感到了不耐烦,重新开始思考起感情走向和爱情移民的问题,进而开始注意到身边络绎不绝的优秀女性。酒酒是让大禹最心动的一个。
而酒酒对大禹的好感,也是在大禹对无理取闹的小甄的包容下开始的。
一次出差,使得这两人擦枪走火。
事发之前,小甄刚在电话里对大禹说分手,这不是小甄第一次提,所以她以为大禹仍会挽留。
谁知,大禹却头一次附和她的任性:“那就分吧。”
然后,就是漫长的关机时间。
突然恢复了单身,大禹急需借酒消愁,他拉着酒酒坐在马路牙子上喝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酒酒贡献了自己百分之百的母爱和同情,大禹也嗅到了从她身上透露出来的酒味儿和女人味儿。
那一刻,和那之后的一整夜,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翌日开机,有一百多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小甄。
后来电话接通了,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没事,挺好的。”
“那你什么时候出完差啊,赶紧回来吧,我想你了。”
大禹张口欲言,没有告知他已经弃暗投明的事,只是应了一声:“快了,有事回去再说。”
大禹带着会对酒酒负责的承诺,和酒酒一起返回北京公司。
酒酒告诉大禹,她会向公司申请调部门,或者干脆辞职,因为公司规定同事之间不能谈恋爱。大禹给了酒酒一个拥抱,返回北京家中准备视频和小甄谈判。
不想一打开门,迎面而来却是巨大的“surprise”。
“啊”的一声尖叫后,活生生的小甄扑向了大禹,四肢紧紧扒在大禹身上,然后就是密密麻麻的吻和一句句“我好想你”。
小甄告诉大禹,那天说分手后大禹一整夜没接电话,她也因此枯等了一整夜,想通了很多事,第二天一早就决定回来北京重新开始。
大禹的“谈判”,因此卡在喉咙里。
一个礼拜后,酒酒申请调部门得到了上司批准。
她告诉大禹,如果放不下小甄,她就把那晚的事烂在肚子里,反正不管她和他是否能在一起,她都不能再在这个部门待下去了。
酒酒的默默退出,反而令大禹的感情天平向她倾斜,并且份量与日俱增。以至于,当小甄向大禹逼供时,大禹瞅着她那狰狞的脸,连善意的谎言都省了,果断将分手推上日程。
小甄气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却更加速了大禹的逃离。
数日后,小甄搬离了大禹的房子,临走前撂下很多狠话,诸如“我看你俩能耗多久”。
大禹沉默的接招,既不生气也不置气。
直到现在,大禹和酒酒因为婚礼形式而僵持不下,彼此都开始暴露弱点和缺点。
而小甄,也卷土重来。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小甄会认为酒酒是第三者了。大禹已经退出战局,可小甄却认为那是中场休息,酒酒在这个时候粉末登台。
我问酒酒:“那个小甄原来很任性么?”
“何止任性,简直是自私自利,还特别作。”
可惜眼下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从头讲起,出租车已经停在西餐厅门前,我和酒酒成功会师。
我一边给酒酒顺气,一边从包里掏出梳子给她整理头发:“既然他们是因为这个分的手,那你就要拿出你最体贴温柔善解人意的一面,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走小甄的老路。”
“那一会儿我该怎么办啊,总不能跟情敌闲话家常吧?”
“咱的话越少越好,把话语权尽量让给对方去发挥。你只要角色代入当初和大禹谈恋爱的那个你,保管让他时空穿越、旧梦重温!我会在你背后支持你!”
故地重游,我又一次踏进了这家西餐厅,成大功入股的餐厅。
大禹和小甄已经面对面坐在一起,交杯换盏。
酒酒深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的走了过去。
而我,则将目光投向角落那桌神色淡然的李明朗,他手边放着一杯红酒,食指和中指正夹着底座,左右晃动。
我刻意走到一个李明朗不容易看到的位置上坐下,一边全神贯注的通过蓝牙耳机,窃听酒酒那边的动向,一边随意在餐单上指了几样,就让服务员退下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婉转动听的女人声音:“我还没有恭喜你们呢,来,这顿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轻声对耳机那头的酒酒道:“你就这么跟她说——我和大禹能有今天,你也算是半个媒人,就算要感谢也应该是我们。”
酒酒依言照办。
我又说:“脱掉你的外套,保持微笑。”
从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大禹的表情,他在见到酒酒外套里面的长裙时,脸上似有一阵恍惚。
坐在他旁边的小甄,见到大禹傻呆呆的模样,则一脸紧张的用手扶了扶耳朵,显然正在向在一旁操控的李明朗求助。
我又看向李明朗那桌,只见李明朗一边切牛排一边在对着耳机说话,不会儿就见小甄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在大禹面前。
“这是当初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送我的一些首饰。这些东西我也就不留了,你当面点清一下,也省得大家以后闹出什么笑话。”
当着前男友和他现任女友的面,拿出旧物要求当面清点,这招不仅坦荡,而且可以勾起大禹的无限回忆。
一旦酒酒稍微闹点脾气,都会显得她太小家子气。
我连忙对酒酒道:“你替大禹收下来,然后就这么说——这怎么好意思,你又请客吃饭又送礼。虽然送的是大禹原来送你的东西,可是对我来说,又吃又拿的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要不这样吧你看行不行,我们已经把伴郎找好了,一帅哥,人品特好,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缺点就是单身。而伴娘这块呢,我们迟迟没定下来,要是小甄你不嫌弃,就来当我的伴娘,顺便还能帮自己物色个好老公呢!到时候,我和大禹一定会一起包个大红包给你,份子钱你也不用出了,就当我们回礼了。”
我每说一句话就停顿一下,等酒酒跟上。酒酒学起话来半点磕蹦也不打,到后来更是渐入佳境,一边说话还一边拉住大禹的手,好一副郎情妾意夫唱妇随的模样。
小甄见到这一幕时,面部表情已有僵化的趋势。
我继续操纵酒酒,趁胜追击:“其实要跟你提出这样的请求,我也觉得很冒昧,但是今天一见你这么不计前嫌,我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说实话,本来当大禹告诉我要来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要破坏我跟大禹,但是现在一看,你是真心实意来祝福我们的,我怎么能那么想你,真是太不应该了!来,这杯酒,就当是我向你谢罪,以前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请你多担待!”
我这边话音方落,就见小甄那头不情不愿的举起酒杯,和酒酒碰了一下。
这时,服务员端着餐盘走到桌前,我还以为是给我上的菜,可是餐盘却是放在了对面,还是吃了一半的。
与此同时,我的头顶还笼罩住一道黑影。
抬头一看,居然是似笑非笑的李明朗……
李明朗坐下后,从善如流的拿起刀叉继续切割他的小牛排,左手手指动作利落,怎么看怎么像是拿着手术刀的外科医生的手,可右手却显得有些吃力。
“我刚才就觉得奇怪,你的客户怎么会知道这家餐厅,而且她说话的口吻怎么似曾相识,原来是你。”
我学他那样笑:“谁叫你挖墙脚的,你不仁我不义。”
谁知我刚说完,酒酒就在那边重复念了出来。
我一惊,连忙阻止:“酒酒,这句不要说!”
酒酒立刻捂住嘴,跟一脸震惊的小甄和大禹道歉,声称自己喝多了胡言乱语。
我调回视线,皱着眉望向对面笑意渐浓的李明朗,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你是故意引我那么说的?”
“话是你自己说的,可没有人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