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府内安静的很,姨娘们也不来我这里热闹热闹……
我坐在贵妃椅上,手里拿着本册子,文思乖乖在一边剥葡萄给我吃,文源轻轻扇着扇子,我好不自在。
我真的很想知道景琛到底是做什么的,若不是我知道他是大理寺的少卿,我当真会以为他是做皇帝的!
自从爹爹那里回来,这人便失踪了般,四五天了,都不见个影子的,据文思打探,昨晚上景琛是回来了的,但是到王姨娘那里去了,今早上匆匆就走了,闻此,我心里一片凄凉——婚后半月左右,老娘还是处子——丢人!
难道当真如敏英所说,是因为我胸前没料?我伸手摸了摸,确实小了点……转念一想,如今我才十六,想来还会长的!心情又一片大好!
文源、文思看了,一片愕然。
“咳……小姐,这些个姨娘什么的奴婢都给您调查清楚了,这就读了给您听听!”文思翻开一本小册子,摇着头念道,“这王姨娘是一年前姑爷从古镇带回来的,据说是古镇知县家的小姐。嗯,挺讨姑爷欢心的,也是个精明的,不过姑爷好像也没怎么去她那里的。&#¥#¥@¥%&……”
“你说……景琛是不是躲着我啊……”
我转了个身,趴在小榻上,手里捏了半颗葡萄,幽幽的问道。
“小姐!奴婢说的您都没听吗?!这都是为了您好!”
“好好好——我听着呢……”我呢喃着,伸手在耳垂上捏了捏,“古镇……挺耳熟的……”
“小姐,您忘了,老爷当时跟您说的?”
文源递给我一杯温茶,轻声提醒。
“对哦!景琛他爹不就被流放的古镇了吗!”我恍然大悟,不禁又思忖起来,莫不是为了他爹,才收下的王姨娘?再说,景琛也不怎么去她那里,只是好吃好喝的供养着,想来对她不是真爱!
我心里暗暗有了计较,脸上便露了一个笑,只要不是真爱,怎么都好说!
“小姐?奴婢还没说完呢。”文思清清嗓子,接着道,“这张姨娘比王姨娘早来半年多,听说有段时间是非常的受宠爱的,可是突然有一天,姑爷就不去她那里了,至今都没有去过张姨娘的院子,不过这姨娘的身份还是不受宠爱之后给的……这张姨娘也是安稳的很,自在的过自己的日子。除了去看看冯嬷嬷便不怎么出院子,就像与世隔绝了一般。您说,怎么还有这样的?王姨娘跟狗皮膏药似的赶着贴姑爷,这位倒好,竟跟没事人一样。”
“这还不好。这对我大大的好!少一贴膏药,我就多一份希望!”
“他们能跟小姐您比吗!姑爷便是您盘子里的肉,还不等着您的!”
“我就爱你说这话!”
我起身,塞了一颗葡萄堵住文思的小嘴,拍拍手,看着大好的天,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姐,那个柳漫是原是府上的大丫头,是最早跟着姑爷的,只是这么些年都没有抬了姨娘。小姐,您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
我低头把玩着台子上的花草,心里暗暗的计较,确实不对。照理来说,柳漫早早的开了脸,另外的两个都抬了姨娘,这个却迟迟不抬,只能说景琛对柳漫没感情,抑或是柳漫对景琛没有价值……若是价值,那便是王姨娘对景琛有价值,才抬了姨娘,照文思先前说的,景琛对这王姨娘感情应该不深的。可是这张姨娘呢?不是什么官家千金,也被抬了姨娘,那便是景琛对她有感情,若是有感情又怎么这么些时候都不去她那里呢?又是不宠爱之后抬了姨娘的,那就是补偿了,可干嘛补偿?若是补偿也要先补偿了柳漫吧……
这些也是说不明白……
“小姐?”
“啊?哦……”
文源一声轻唤,我方回了神来,将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打包扫出了脑袋,远远的便看见文思急冲冲的赶了回来。“夫人!夫人!老夫人来了!”
是梅子,府里新过来伺候的丫头,只见她匆匆进了屋子。
“大呼小叫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文思皱着眉训斥道。
“什么老夫人?”我也懒得理会她那些举动了,念在她年纪尚小,姑且放过了这会。
“夫人,是老夫人,就是少爷的娘亲,您的婆婆!”她急急的说完,大口喘气。
“什嘛?!我的婆婆?!”
我一下子弹了起来,我何时有了婆婆?!嫁进景家时,爹爹便说了,这景府里的主子便只有景琛一个,我的公爹,据说是十几年前犯了事情,被流放到了古镇,没有宣召不得入京,更不得有人探视,所以,我与景琛结婚也未见过这位公爹。至于这婆婆,爹爹也未曾说起,来到景府更是没见过人,我只以为她早就过世了,谁知今天活见鬼,竟蹦出了个婆婆,我大汗!⊙﹏⊙b汗
“是的,夫人。那妇人只说是老爷的娘亲,要进府来。门卫怕当真是老夫人不敢拦着,如今人已经在大厅里了!”
门卫怕真是老夫人??这话说得怎么这别扭?!
“难道你们都没见过老夫人?!”我眼睛瞪得更大了,心里更是没了底。
只见梅子低头不语,我便知道,这位从天而降的老夫人当真是个神人!
想来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人就是冯嬷嬷了!
“文源,你去请冯嬷嬷到大厅,就说是姑爷的娘亲老夫人来了。”
文源领了任务便出了门,我则带着梅子和文思向大厅走去,定要仔细看看这位婆婆。
进了厅里,只见主座上一锦服女子,身材苗条,头戴凤钗,步摇轻晃,珠光宝气,眉毛高挑,一双眼睛光亮精明。皮肤白皙,看样子有似是三十来岁,正细细品着我精心挑选的毛尖,一派高贵闲适模样。
我琢磨了一阵,这妇人三十来岁的面貌生的儿子是双十年纪?明显的不符合常规?莫不是保养的好,显得年轻?
……罢了罢了,等了冯嬷嬷来就全明白了!
似是发现了我,她放下茶杯,岿然不动,朝我看来,眼中好奇打量一番,方了然一笑。
我心里纳闷,面上却一团和气,走上前来,温婉一笑,“奴家从未见过夫人,请问夫人来府上有何贵干?”
“你便是琛儿娶的媳妇?当真一个美人胚子。”她向我走来,粉面含春,自有一番贵妇气韵,绕着我转了一圈,方才说道:“我是琛儿的亲娘,想来他也没在你面前提起过我。照理,你该叫我一声婆婆。”
我嘴角扯了扯,心里冒了一个突突,看这人的举止,的确是大户人家的,容貌与景琛着实有三分相似,难道真是我的婆婆?可是景琛也没有提起过,我万不能轻易的认了婆婆,给景琛认了个娘回家……
我定了定神,向她福了一福,“新婚那日,奴家并未有婆婆。”
说白了就是不认你。
“是吗……”
妇人眉毛一扬,复而垂了眼脸,声音略显喑哑。
“夫人,嬷嬷来了。”
正在这时,文源带了冯嬷嬷进来,我起身,来到嬷嬷面前,仔细的福了身子。看到她今日面色较前几日显得红润,我心里稍安。
“嬷嬷,您身子如何?”
“多谢夫人挂念,奴婢甚好。”她慈祥的微笑,我如沐春风。
“是冯喜吧,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妇人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带了几分高傲和不屑。
“冯喜”?想来是冯嬷嬷的名字了,看来他们的确是认识的。
我看了看冯嬷嬷,她神色僵住,身子微微抖了一抖。
我心里嘀咕,这妇人莫不是真是景琛的娘亲?
“多年不见,你还是那副模样,依旧美貌,丝毫未变。”
冯嬷嬷语气淡然,无喜无悲,直了身板,目光威宁,颇显庄重,眉眼间没了往日的慈祥,反多了几分冷漠。
“你也如此,原以为你早就没了,竟还能站在这里说话,我还以为活见鬼了。”
说着,那妇人冷笑一声,已经站在我旁边,面对了冯嬷嬷。她语气不善,神色异样,哪还有刚刚的从容大度的端庄样子。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夫人慎言!”我上前几步,离得冯嬷嬷更近了些,“我与夫君视嬷嬷为亲人,岂能让你污言秽语!”
我语气不善,愤怒道。
“呵呵,当真是亲人了。”妇人冷冷笑笑,眸子波光一转,带了寒意,“冯喜,当真如了你的愿!”
她向前几步,挡在我面前,伏在嬷嬷耳边。
我心里一阵紧张,试图挡开,嬷嬷摆了摆手,我退后了几步,听不得那女人说了些什么。只是发现,嬷嬷的脸色越发的苍白,我心里一惊,自责异常。
“嬷嬷?!”
我紧张的唤道。
嬷嬷摇摇手,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着妇人,转而笑笑,“此话若是你十五年前说,我定会羞愤寻死,如今却不然。当年之事均是你一手造成。如今,琛儿会唤我一声娘亲,明哥……会唤我一声夫人。你,什么也不是!”
我见嬷嬷心神尚是安稳,才放下心来。转而却发现妇人眉眼间的厉色,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匆忙上前。未想被她猛的一推,直直向后倒去,恰好嗑在了桌角上,腰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我倒吸一口凉气,险些起不了身。
眼中蓄了泪,我狠狠摸了一把,竟然发现妇人已经与嬷嬷扭打在了一起。我惊呼一声,文源和文思纷纷来扶我。
“我没事!去帮嬷嬷!快去!”
我吼道。
满屋子的人方回过神来,纷纷去拆架。
我眼前飘过一紫色衣角,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妇人已经跌坐在地上,珠钗落了一地,神色慌张。
是景琛,只见他穿着朝服便赶了过来,眉目间满是厉色,我心里着实惊了一把,哪见过他这般模样,给他一把刀这女人恐怕就被千刀万剐了。
“景琛!”我一阵欢喜,顾不得腰间的钝痛,忙起了身子跑过去,“嬷嬷,你还好吧?”
景琛瞟了我一眼,转而怒视妇人。“我景府可是请了你来?!我景府岂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在我景府闹事,伤我娘亲,你好大的胆子!”
“琛儿!我可是你的母亲!”
妇人声嘶力竭的吼道。
“母亲?!她十五年前就死啦!我告诉你,你若敢再踏进我景府半步,我便打折了你的腿丢出去。你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是遇到了我父亲,不幸的是你不懂得珍惜!你不幸中的不幸,便是你生了我!我定要你欠我们景家的加倍还回来!来人!将这个疯妇给我赶出去!”待到几个小厮进来,又吩咐道,“你们都听好,谁若放这个疯妇进门,杖责一百,赶出府去!”
“是!”
众人齐齐应了,便要上去拉那妇人。
“不用!我自己会走!”
妇人起身,眼中含泪,稍稍整了妆容,又恢复到如初的气韵模样,走到景琛面前,“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母亲!”
偏过头看了看冯嬷嬷,语气颇为不屑,“以前是,今后也是,你永远是个无名无分的奶娘!哼!”
随即转身离去。
“琛儿……”
冯嬷嬷望着景琛,略略嘶哑,轻声唤道。
“嬷嬷,让您受委屈了。”景琛紧走几步,扶住嬷嬷,“嬷嬷,我景琛发誓绝不会让嬷嬷再受那疯妇的委屈!”
“嗯,嬷嬷知道,嬷嬷都知道。”
冯嬷嬷一脸欣慰,笑得慈祥。
我干干的看着,仿若是局外人。
景琛送了嬷嬷回去,我与丫头们紧随其后进了百竹院,等嬷嬷躺下歇息了,方才出来。
我刚刚踏出百竹院的门,便迎上了景琛冰冷的眸子。
“今天是你放她进来的?”那声音传来,冷漠的很,让我一阵胆寒,而且,他是肯定,不是疑问。
他眸子定在我的脸上,打量了好一番。
“我……我……”
我一时愣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显然这又给自己抹了黑,心里更加慌张,我知道,这件事情触了他的逆鳞,越想要解释清楚,却越是无从说起了。
他前进几步,钳了我的手腕,我一阵吃痛,五官皱在一起——景琛你当真下得去手啊!
“你记着,我若有母亲,便是冯嬷嬷一人!不要让我看到你跟那个疯妇在一起!若有下次……便滚回你的卢府去!”
说罢,甩了袖子便如风而去。
我是当真的委屈!那眼神,那语气,当真要吃了我不成!我身上也有伤啊!再说,这人哪里是我放进来的啊!%>_<%
我欲去追他,刚刚抬脚,腰背传来阵阵刺痛,两个丫头赶忙来扶我。就这样,我只得作罢,任由两个丫头小心的扶着回了房。
在两个丫头的帮忙下,我忍着痛艰难的褪了衣裳,任由两个丫头为我涂抹药膏,火辣辣痛,我强包了一包眼泪,待到我穿上里衣,思及今日的事情,不禁悲伤异常,酸涩难忍,转了个身,跪伏在床上,将头钻进了被子里,大声嚎哭起来。
“哇!这又不是我的错!干嘛怪我啊!!!你多久没来看我啦!来了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我!我欠你的啊!哇——”
我哭得声嘶力竭,满腔愤然。
“小姐!小姐,您别这样!这不是在卢府啊!”文源赶忙劝道。
我心里自然明白,如今我的模样煞是难看——跪伏在床上,只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屁股自然是翘在被子外面的。可是自小到大,若是委屈了,我哪次都是这样哭的!
“难看便难看吧!如今他定是要照顾嬷嬷的,哪能顾得上我了!我定是那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呜呜呜——”
我哭得更凶了。
“今天我也受伤了啊!若是能爬起来,我定是要帮嬷嬷打了那妇人的啊!他心疼嬷嬷,我何如不是啊!为何如此不顾青红皂白的冤枉了我去!哇——他就知道欺负我!”
我哀嚎道,感到脸上一片湿润,想来鼻涕眼泪都浑作了一起,我使劲在被子里摸了摸,“嗝……”我果然又噎住了,打起嗝来。
不管这些,我接着哭。本来,这哭的狠了打嗝便是我一贯的作风。
想来如今我的样子很是难看,可是悲从中来,我哪管得了这些,感到文思拍我屁股,我伸手“啪”一下扇过去,哭得更是大声。
“呜呜呜——别安慰我!谁安慰我也没用!我这次委屈大发了!我这腰背上的伤,你们看了不心疼吗?!估计都青黑红肿了!嗝……景琛就一点也不上心的!就我的肉不金贵!景琛……景琛那个……嗝……那个大混蛋!对!大混蛋!忒没良心!哇……嗝……呜呜呜——那个没良心的混蛋!哇——”
我越哭越觉得委屈了,不住的打嗝,又憋的我难受,浑身颤抖着,谁知那文思越发不知轻重,竟还敢拍我屁股。我怒吼一声,一巴掌拍掉那手,扯掉头上的被子,起身,伸出手指着她骂道:“死丫头越发不知规矩!竟敢拍小姐的屁……”
“股”字吐到舌尖被我生生咽了回去——哪里是文思?分明是景琛!
我一时吓到,“嗝……嗝……嗝……”连着打了几个嗝,眼珠子转了转,发现文思、文源立在一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表情十分的精彩,我心里暗暗叫苦。看到眼前景琛阴晴不定的神色,我干干挤出一个笑,屋内瞬间安静了,我方发现我伸出的爪子还没有收回来,便匆忙收手。不料一下子被景琛抓在了手里,那温暖的触觉瞬间袭遍全身,我生生打了个寒战,这一下子,惊吓过度,便治好了我的打嗝,愣愣的看着他。
他使了个眼色,文源、文思会意赶紧退了出去,识相的闭了门。
想到刚刚我对他破口大骂,发觉惊悚异常,我嘴角抽了一抽,试图将手抽出,奈何纹丝不得动。
“怎的不觉得委屈了?怎么不骂了?”
他眉毛一挑,媚眼如丝,嘴角一勾,意味不明的一笑,调笑道。
我慌忙摇头,只觉得鼻下湿热,伸手抹了一把,手上瞬间黏糊糊一片,我赶忙将粘了鼻涕的手藏进被窝。
他颇为惊诧的样子,我缩了缩脑袋,望着他。
“你刚刚辱骂亲夫,你说,我该如何?”他握着我手腕的手越发的用力,我手臂微微发麻,眉头微皱。
忽而我嘴巴一嘟,眼泪哗啦啦,“呜呜呜——不要赶我走!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自己错啦!哇——不要赶我走!”
“别,别哭!”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着我的脸,眉头微蹙,眼中满是急切,“谁说要赶你走,我不会赶你走,不哭,乖,不哭。”
他声音柔柔,满是焦急,我睁开眼睛,透过泪雾,似是看到他眼中隐隐的微火。
恍惚间,我感到他呼出的气体,喷在我脸上,湿湿润润,唇角一阵柔软,他印上了一个吻。我眼睛一眨,大滴的眼泪落下,视线变得清明,我僵在那里,转动眼珠,看到他一丝不乱的黑发和发红的耳廓——我呼吸加速,内心一阵悸动。
倏尔,他离开我的唇角,我看到一条银丝由他腮边链接着我俩,随着他的离开,银丝拉长,在空中化了一个晶亮弧忽而断裂开来——我心里大囧,双颊发烧——那是我的鼻涕啊!呜呜——
慌乱中我忙伸手去擦,尚未碰到,他却忽的起身匆匆离去,他在门口微微一顿,“你……好好歇着,我明天再来看你。”
直到他衣角消失在门后,我伸出的手依旧悬在空中,我微微弯曲手指,脸上隐隐湿热,嘴角不自知的弯曲——他,第一次吻我!呵呵~